回城路上,齊王和徐俊英在前,林如楠和梅梅在後並排而行,林如楠問梅梅出山莊時爲何和張靖雲他們落在後頭,梅梅故意放開聲音說;“向兩位神醫打聽偏方啊,我家恆兒總是半夜不睡覺,怕他身上有什麼不好!”
她走出莊門不見徐俊英,後來發現他從另一邊出來,目光不善地掃向張靖雲和靈虛子,心知這傢伙又犯老毛病了,沒帶侍衛出來,他老哥定是自己跑去跟梢,看到他們在一起說那幾句。
心裡着惱,卻又無可奈何,無憑無據怎麼說他?人家說去方便去了,你能不信嗎?
只好自圓其說,找個正當理由,免得他心裡真恨上張靖雲和靈虛子,壞人友情不好,她一直堅持不做那種事。
林如楠說;“小孩兒夜啼,半夜不睡的多了,我家那兩個小的還不是一樣?只是晚上愛鬧,白天好好的?能吃能睡,並無不適!”
徐俊英回頭望望梅梅,順帶看了林如楠一眼,大概搞不清她說的家裡兩個小的是指誰。
梅梅覺得應該解釋一下;“如楠有兩個弟妹,比恆兒都小!”
齊王插嘴;“怪不得脾氣這麼壞,根本不像女人,天天聽着兩個小的哭鬧,能好得了?”
梅梅和林如楠住;齊王也有要求女孩子脾氣好的?
沉默了一下,梅梅開始小聲地和林如楠說話;“說起來也是,你都快要嫁人了,還出來這麼小兩個弟妹,你母親
??”
“別提了,我祖父非得要有男孫,不然死不瞑目!我從小到大,就看着父親換了好幾位姨娘,都生不出兒女來,被牽累流放去嶺南遣散了那些女人,誰想祖父還留有後手,身上帶點值錢物件,賣了又再給納姨娘,還真的生出來兩個!如今回到京城,父親對那兩位姨娘漸好母親,反而受了冷落,我作爲女兒,總不好時時刻刻盯着父親,要求他對母親好些罷?”
林如楠顯得極爲煩惱,憤懣地說道;“我以後若真要嫁人?他敢有妾室,非打死了不可!”
梅梅湊近些;“那你、那你看看,可有中意的男子?不如趁早嫁了想想住在家裡也是煩得很!”
她只能這樣說,點到爲止,張靖雲信任她,就算爲女友着想,手心手背都是肉也不能拖了張靖雲下水?萬一林如楠激憤之下說出口,查出泄密源頭,叫張靖雲怎麼做人?還是小心爲妙!
林如楠臉上微紅;“我
??不急,還不想嫁!”
梅梅心想,你不急我可有點着急了,輕聲道;“其實早嫁早好,你看我恆兒都這麼大了過一陣子他就會走路等我二十歲,他就懂事像小大人一般了!”
林如楠看了她一眼也湊近來小聲取笑她;“你是被迫嫁的,其實不想早嫁!如今都想通了?是不是因爲徐候轉了性,不娶平妻納妾,一心待你,又覺得他好了?”
梅梅冒一頭微汗,這妞的思想工作真不好做,難道要跟她說真話?那也還是未定的事,現在說爲時過早。
耍了個無賴;“我都嫁了,你還呆在閨閣裡做什麼?一個未嫁,一個已生了孩兒,總在一起玩,人家看着也覺奇怪,快快嫁了,生了孩子,我們來往,共同的話題也多些!”
林如楠卻只是笑而不語,梅梅毫無辦法。
剛進城門,便有兩拔人來迎,一拔迎着齊王,說太后有急事找他,齊王皺了皺眉,跟徐俊英說一聲,看看梅梅,先行打馬離去。
另一拔是徐俊英的手下,說是衙司裡有要緊事物,急等徐候去一趟,徐俊英本有三天休假期,但有急事不能不去,當下調轉馬頭,護着梅梅的馬,加快速度送她回岑宅,林如楠拿了自個兒的草莓籃子,要送回家給母親嚐嚐鮮,半路告辭,岔往另一條街,徐俊英指了兩名屬下隨同送她回去。
看着林如楠高高興興地離去,梅梅有些不知所措,她到底要怎麼辦纔好?張靖雲說只是商議,並未定下,可要是真定下來了,難道她還能阻止不成?都是好朋友,萬一事情往好的方向發展,豈不也是美事一樁?
可是可是唉,不知道怎麼說了!
徐俊英看梅梅默不作聲,悶悶不樂,只道她是爲了別的事,也不想說話,送到岑宅大門口,扶她下了馬,囑咐百戰替少夫人馴養好新坐騎,和梅梅說聲晚上會早些回來,便上馬帶了寶駒和手下們走了。
梅梅在門口站了一會,自有翠喜、翠憐帶着婆子亻卜婦們出來迎接,回到內院,梅梅讓把一籃子草莓分成兩份,一份留在府中給翠喜三個吃,一份密封好,教人送去徐俊雅任職的衙門?由他帶回去給寧如蘭。
沐浴更衣帶兒子玩,天色將暗時徐俊英回到岑宅,梅梅和恆兒也剛從園子裡回來,吩咐將晚飯擺進上房,恆兒被奶孃抱去餵食,夫妻倆默默吃着飯,梅梅只道徐俊英衙司裡事務繁忙有壓力,不想說話,也不去打擾他,儘量不出聲地吃飽了飯,拿着筷子東挑西撿吃點小菜,坐等徐俊英也放下碗筷,這才離開飯桌。
徐俊英有公文要處理,茶也不喝,跟梅梅說一聲,就進了書房,梅梅看着關上的房門,心想他要是不履行百日約定,不去廂房睡,她又能拿他怎麼樣?
好元力啊弱勢的女人傷不起,表面上退了一百里,暗地裡寸步讓?她也只能生生受着,一紙約定,明知會變成笑話,她也費力氣去爭取了來,僅僅爲出一口氣。
去看恆兒洗澡,換了衣裳,香噴噴軟乎乎抱着不捨得放手,母子倆又玩了一會,恆兒打起哈欠,困了,便哄着他睡覺,交給奶孃翠思帶着,自己回上房沐浴更衣,在休閒間看帳冊,吩咐翠憐要記得給候爺添茶?也不知過了多久,帳冊看到一半,眼皮子打架,想想昨夜睡不好,今天也玩得夠瘋的,便讓翠喜收了賬冊?翠憐鋪好牀,交待她守夜,自己吹燈睡了。
夢裡總記得張靖雲說;熄了燈,恆兒就不起夜了。
於是想起來告訴翠憐,讓她過去跟翠思和奶孃說,無奈眼睛老睜不開,身子軟綿綿地爬不起來,也不知睡了多久,感覺身邊有人捺開紗帳?她攢了好一會勁,終是拼命說出一句;“翠憐去
??找翠思
??熄燈,恆兒
??就睡了!”
沒意識到她說的是夢話,自己感覺說得清晰,坐在牀邊的徐俊英聽着卻是迷迷糊糊?不過好歹聽清了意思,注視着她溫柔靜好的睡容,想不通這樣的女子怎會如此執拗驕蠻,打擊人毫不留情面,他已經下定了決心,私底下任她欺壓出氣,但在外人面前,也那般損他的臉面?就太不應該了?怎可以丟下丈夫,與丈夫的朋友在野外拉拉扯扯?成何體統?好在旁邊沒有什麼人,若是被長樂候、安遠候之流專愛看人笑話的好事者見到,他這輩子都別想在他們面前擡得起頭來!
這是他鬱悶不樂的因由,還有那張約定文書,像一塊石頭,時刻壓在心口,想喘口大氣都難。
替她掖好被角,輕嘆一聲,起身離開,去廂房睡吧,還是儘量言而有信,免得她又生事。徐俊英開門走出上房,翠憐在廊下守候多時,徐俊英說聲;“進去吧,夜裡好生聽着少夫人要仟麼!”
便順廊沿走開,走遼恆兒睡的房間,聽見他又開始哭鬧,不得已出聲問道;
“怎麼回事?”
翠思和奶孃正輪流抱着恆兒,哄不住他,聽見候爺在外頭問,受了一驚,翠思趕緊開門,福身道;“恆哥兒剛醒,這又不睡了,總指着要去上房!”
“把他抱來!”
奶孃抱着恆兒出來,恆兒聽見父親聲音,已經不哭了,一出門就伸出雙手,不客氣地朝徐俊英傾倒過去,徐俊英接住他?也不說話,抱着往廂房去了。
廂房裡白天已被收拾好,傢俱乾淨整潔,繡縵錦被,淡淡的湖色紗帳,都是簇新的,徐俊英把恆兒放在牀鋪裡側,吹了燈,和衣躺在牀上閉目養神,恆兒也不作聲,東摸西抓,活動場地僅侷限於牀內側一小塊地方,徐俊英像座山似地攔在外邊,爬又不讓爬,趴到他身上也搖他不動,不陪自己玩,黑暗中恆兒漸漸膩味了,哼哼了幾聲,徐俊英說;“睡覺!再吵要罰你了!”
縱使是指揮過千軍萬馬的將帥,一個小小幼兒哪裡懂得軍令?不合意起來,昂頭大哭,徐俊英無可奈何,爬起來給他點亮燈,恆兒見燈亮了,停住不哭,爬去拄扯紗帳玩,徐俊英又可以睡一下,不到一會兒功夫,小屁孩又不玩了,還是來煩他,不理就哭,徐俊英性起,瞪着他;“再不睡,這回真得罰你,把你一個人關帳子裡!”
恆兒照哭不誤,兩眼淚汪地舉着小手指向窗外,千般無奈,只好抱他出去,恆兒還指着,方向是上房,徐俊英說;“母親睡了,吵她起來一樣會責罵你!”
恆兒又鬧,翠思走來說道;“候爺累了,把恆哥兒交給女ˉ婢吧!”
恆兒卻一手摟緊了徐俊英的脖子,一手用力搖晃不要翠思,正僵持着,上房的門開了,翠憐快步走來,伸出手;“少夫人醒了,說把恆哥兒抱過去,她有法子不讓恆兒鬧!”
恆兒聽說可以去跟母親,很合作地讓翠憐抱去,徐俊英吁了口氣,返身回房,被這小子鬧得,又煩又累。
只是安靜了一小會兒,徐俊英躺在棉被裡剛剛進入夢境又醒來,恆兒的哭聲並不算大,但習慣了緊張於他的哭鬧,一入耳便條件反射般醒了神,再睡不好。
不得不披衣下牀,開門出來見上房燈火通明,窗上映着梅梅的身影,抱着恆兒走來走去,他微笑了一下;哪裡聽來的好法子,熄燈就能讓他睡着?徐家的小孩兒可不是那麼好哄的,他自己小時不知是不是這樣,聽祖母說迂,從老候爺到這一輩的老六老七,都有此毛病,不鬧夠一年半載,不會罷休。
不單隻恆兒會鬧,府裡庶長子慎兒,還有徐俊朗的寶貝兒子?也是如此!
徐俊英繫好衣裳帶子,走到上房推開門,恆兒聽見他的腳步聲,停了哭聲,從梅梅肩上擡起頭,張望過來,一邊伸手要他抱,徐俊英抱了恆兒走到休閒間坐下,恆兒便開始在座椅上、榻上爬着玩,嘴裡吱吱咯咯自說自話,誰也聽不懂的話,不時開心地拍手笑着,徐俊英和梅梅各自坐一旁看着他,也不作聲,木頭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