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睿收到程婭璐的指令後,當天下午就離開了醫院,他拿着錄音去找柳獻滌:“同學一場,你能這樣庇護我,我很感激。但是,我還是想找回記憶,我想知道當年的現場到底有多可怕才能讓我發生選擇性的失憶。”
柳獻滌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徐露還是說了,這也或許就是天意,這麼多的航班都能讓她遇到程婭璐。也隱隱覺得,楚幼薇和他在一起的套近乎,是不是也是衝着這件事情來的,好幾次楚幼薇都問起這件車禍,而她和程婭璐的關係也是好的不要不要的……可是,現在計較這個還有用嗎?真相都已經暴露了。
他陪楚雲睿去了一家五星級的酒樓:“經過二十年,這酒樓早就不是原來的酒樓,確切的說,原來的酒樓早就不復存在,這是一座建在舊址上的新酒樓,面積是以前的五倍,除了餐飲,還增設了客房。不過,這裡面有一些老照片陳列,我帶你去看看。”
老照片大多都是黑白照,偶爾幾張彩照還是單色的彩,以當年的條件,這麼大的酒樓想拍個彩照不是很困難,拍成這樣可能就是想突顯自己的歷史。
然而,楚雲睿往這些老照片面前一站,他的腦仁就突突的跳着疼,很多摸不着的感覺在大腦的深處翻涌,越來越疼,疼得彎下腰,抱着頭,一身的冷汗。
柳獻滌怕他出事,不敢天天帶着他轉,轉一天休息兩天,而每一次都是以疼痛結束。醫生說他現在是一個矛盾體,心裡想着要快點恢復記憶,可潛意識仍然是害怕仍然是抗拒記憶的復甦。
昨天他去了公墓,在程婭璐父母的墓前跪了很久很久:“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當年的現場到底有多可怕?我不是一個怕事的人,也自認爲膽量不差,可爲什麼我會跨不過這道垮……車禍是無心之過,你們在天之靈能推動程婭璐遇到向禹寰,也一定是想讓我還原這件事情,再給我一點力量好嗎……我已經毀了程婭璐的家,已經毀了向禹寰的成長時光,我不能再毀掉他們的愛情。幫幫我,再幫幫我,讓我想起來……”
事情的進展被一層薄薄的白紙阻隔,捅不破就憶不起,楚雲睿也沒有因此而氣餒,繼續想,努力想。程婭璐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在遊樂園,他準備把當年丁二少玩過的遊樂項目統統玩一遍。
可是,他的身體素質太差,很多過於激動的項目並不適合玩,柳獻滌拉着他不讓上去:“你這是玩命……”
“不玩命怎麼辦?你說怎麼辦?我能感覺到它的跳動,可我就是抓不到它,這種感受很痛苦很着急你知道嗎?開庭的時間不會等很久,我一定要在審判前恢復記憶,如果恢復不了,程婭璐憑什麼再接納向禹寰?程婭璐爲了向禹寰已經一退再退,她也已經沒了退路,再逼她,她會死的,你懂不懂?”
“我懂我懂我懂,可是這種事情是着急就能解決的嗎?恢復記憶這種事情,你強迫它,它未必能出來。等你不強迫的時候,它不定一瞬間就全部想起來了。”
“我沒有強迫它,我只是在積累恢復記憶的資料,沒有資料我不會有機會來瞬間恢復。我必須恢復記憶,必須在審判下來之前恢復。我就禹寰一個弟弟,不能再把自己的錯誤再壓到他的身上,不能再看他爲我而辛苦。程婭璐在退讓,向禹寰在忍受,我也不能坐享其成。你讓開讓開,我要上去……”
柳獻滌怎麼攔也攔不住,只能跟着他一起上去,過山車,速度快的像在雲中穿梭,忽上忽上的高度帶着心臟一次次落空,好人都受不了這種強度,何況是楚雲睿。
沒有下來,他就暈了過去,怎麼叫都叫不醒!
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看到潔白的病房和熟悉的場景,他心裡有着說不清的失落,也感覺自己是世上最沒用的人,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不能爲他們做。
他爬起來,悄悄地離開了醫院,在街上漫無目的的一個人行走,不知道走過了什麼地方,不知道遇到過誰,不知道手機在兜裡響過多少遍。就是走,一個人走,沒有目的沒有方向,空洞的走。
“大哥?”
忽的,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他心中一跳,順着聲音的方向望去,只見向禹寰從車上剛下來,朝他的方向大步走來。程婭璐也正在推門下車,她的身後是a市口碑一流的海鮮樓,也是江弈愷的入股產業之一,他以前和江依夏經常來。
現在看這一切,卻感覺一輩子過了很長似的,長得什麼都變得陌生,變得不明確!
“大哥,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司機呢?保鏢呢?大嫂呢?”向禹寰帶程婭璐過來聚餐,開車到這裡就看見他的背影眼熟,可想想又覺得不是他,楚家不會讓他一個人在路上搖搖晃晃地走。
可是,汽車開到他前面,就從後視鏡看到了他的臉,的確是他,沒有看錯!
楚雲睿還有點迷糊,收回了視線,收不回神思,看着他發呆,不知道要怎麼回答。手機又在兜裡響,他不會接,任由它響。
向禹寰感覺不對,伸手去掏他的手機,屏幕上寫着“老婆大人”,是江依夏,去給他買水果,一回來就發現他不在病房,問醫生,醫生說沒見。問護士,護士也說沒見。
怕他想不開,打電話,又一直不接,急得都哭了!
電話一接通,她的哭聲也從那頭傳來:“雲睿,你個混蛋,你說過不會丟下我,你說不會不管我。你現在是幾個意思?是幾個意思?你在哪裡,你到底在哪裡?”
向禹寰一個頭兩個結,想不明白他們是什麼情況,咳咳兩聲,勸道:“大嫂,我是禹寰,大哥現在和我在一起,精神也點不太好。我陪他一會兒,等他精神好點,我再送他回去。”
江依夏愣住了,哭聲緊隨着停止:“他和你在一起?他去找你了?禹寰,你好好勸勸他,他最近爲了恢復記憶,都到了瘋魔的地步,我真的擔心他記憶沒找回來,人先不行了。”
向禹寰明白了,視線重新鎖在他的臉上,昔日的風彩如今一片黯然,一雙眼睛看不見半點光澤,黑黑的空空的,就像兩顆人造的鑲嵌。他說了好,便掛斷電話,也拉起楚雲睿的手幫他按摩拇指下的穴位:“計劃不如變劃,人算不如天算,其實很多事情,上天都已經安排好,我們急不來的。”
按摩的指法很到位,楚雲睿的頭腦逐漸變得清亮,甚至意外自己爲什麼就走到了這裡。難道這是程婭璐父母的安排,讓他在今天這樣的夜晚能和程婭璐能再有聊天的機會?
悽苦地笑了笑,看着向禹寰問:“資料收集的怎麼樣了?準備什麼時候開庭?”
“參與的人就那麼多,能收集的我都已經取證成功,現在就剩一個副局長,一個院長,還有一個醫生,他們都不在a市。婭璐前些天一直生病,我也走不開,過幾天我就去外省把副局長和院長的證據取了,剩下的一個醫生等他下週回國。取完這些證,我把案件呈給法院,你也知道我在法院的關係一向不錯,我如果想快點開庭,應該可以提前到最早,這個要看程婭璐的意思。”
楚雲睿又是悽苦的一笑,視線移到程婭璐的身上:“我能感覺到它們,可是不能把它們從腦海裡抓出來,我會盡力而爲,但我不敢保證開庭的時候就一定能想起來。程……”
“大哥不要着急,這種事情急也急不來,一切都講究機緣巧合。再說,二十年都過去了,又何必急這一時半會兒,大哥慢慢來,我會推遲開庭的時間,必竟除了這個官司,我們還有正常的生活和工作。禹寰爲了這件事情,推了好多工作,我也一直在家請假,還有我朋友藍晚晚,也是被我連累的不輕,所以不急,先讓生活恢復正軌再來談開庭的事情。不然一亂再亂,這生活就徹底亂了。”
楚雲睿又笑了,但不再是悽苦的笑,有了一點點的輕鬆和釋壓:“遇到這種事情,你還能這麼體貼,足矣看出你父母的基因有多好,是我錯了,是……”
程婭璐不想再扯這個話題,越扯越是扯不清,打斷道:“大哥吃飯沒有?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吃?我兩個乾哥哥從國外回來了,在海鮮樓聚餐,你要不要一起來認識認識?我嬸嬸和妹妹也在,不過我妹妹的嘴巴有點不靠譜,你要不在意她胡說八道,就一起吧!”
向禹寰也有點擔心妹妹的嘴巴,可這種時候過度的刺激是不是會有點好外?這樣一想,他也不反對,等楚雲睿表態。
楚雲睿沒有吃飯,又走了一路,的確是有點餓。再說,楊老夫婦他也見過,算認識,和他們的兒子認識也不過份。問題還是程婭璐的嬸嬸和妹妹,應該不會有程婭璐這樣大度,但小心胸也可以把他的記憶罵醒。
爲了恢復這該死的記憶,楚雲睿也是拼了,點點頭說:“那就一起吧!我正好也愛吃這家的海鮮,以前和夏夏就經常來,沒少給江弈愷做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