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禹寰冷冷地打量她，離開的時候，只是覺得她衣服髒的不能要。這會兒再看她，那是整個人都不能要。
衣服舊就算了，現在還皺得像剛撈出來的鹹菜，兩個衣角一個在西褲裡面，一個掛在西褲外面。長髮披在身上，乾枯毛躁，髮尾打結，亂成一團麻。那臉就更醜，瘦成尖錐形，兩隻眼睛黑成熊貓，配着發白的臉色，跟鬼沒什麼區別。
“小事燒紙，大事挖墳，程婭璐，你這是剛從坑裡爬出來的？”怎麼能變成這樣？這六天她去了哪裡？向禹寰難以想象她的經歷，避開她的手，自己把黑色膠袋放在門的左邊。
程婭璐低頭看了看，看到露在外面的衣角，尷尬地塞進去，還主動的坦白從寬：“你的房子太大，我一個人住着害怕。藍晚晚是我的閨蜜，住的地方離公司又近，我就去她那裡住了幾天。正好手頭上的圖紙趕着完工，我又順便熬了幾個夜晚。別怕，我還沒進坑呢！”
向禹寰點點頭：“不錯，安排的很好，好的讓我驚豔。這也是我的錯，我爲什麼要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裡？爲什麼要安排你做衛生？爲什麼要把你從民政局領回來？不領你回來，你何必辛苦的兩邊跑？”
“我錯了……”
“你沒有錯，是我錯了。上次我說你是鉛筆，不，你不是鉛筆，你是鉛筆裡的那支芯，黑的，洗不白，養不白。”說完，關門。
程婭璐撲上去擋住門，盡情的賠笑，討好：“我不是鉛筆，我也不是鉛筆芯，我是人。我也知道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以後，我會每天打掃房間，會按時回家，會準確地履行合約。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不好！”沒好氣的，向禹寰用力合上門，她說了好幾件錯事，卻獨獨沒有提起衣服。她把丟衣服的事情忘得乾乾淨淨，把他最不能忍受的衣服忘得乾乾淨淨。
他用力的打掃，把她的東西全部裝進箱裡，丟出去。打開門，就見她直挺挺的站在門外，兩眼發直成對眼，往他的方向倒下來。
白成鬼的臉，這是要暈了？
向禹寰心頭一緊，放下東西，伸手扶她：“程婭璐，程婭璐！”拍打她的臉，沒有反應。掐她的人中，也沒有反應，兩隻眼睛閉得緊緊的。把她抱進房間，放到沙發上，轉身去倒水。
程婭璐悄悄地睜開一隻眼睛，瞄一眼，得意地偷笑。求他放行，他不答應。用這種方法，他就答應。
真是笨蛋！
向禹寰接滿一杯溫水，轉身走來，她趕緊閉上眼睛繼續裝。
他蹲在沙發前面，輕輕地拍打她的臉叫她的名字，見她還是沒有反應，就扶起她的頭，往她嘴裡喂水。
程婭璐愛流鼻血，也格外的怕癢，特別是後脖子根的地方輕輕一碰她都受不了。所以，向禹寰把手伸進去的時候，她的身體就本能的一躲。
這一躲，向禹寰立即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盯着她，寒着冷，咬牙切齒：“程，婭，璐！”
程婭璐知道露餡，再躲不過去，就嬉笑着從沙發上坐起來：“我也不想騙你，可你不讓我進來，我就沒法幫你做事。這麼大的房間，你說你一個人得做到什麼時候？我出此下策，純粹就是怕你累着。好了好了，別生氣了，快點坐下來歇着，我來搞衛生，保證每一個角落都擦得乾乾淨淨。”
說完，把向禹寰按在沙發上，她轉身拿起抹布開始擦擦擦……一個小時過去，她累得滿頭大汗，把二樓擦得乾乾淨淨，再努力地擦盤旋樓梯……兩個小時過去，她累得腰痠背疼，把一樓所有的房間都打掃乾淨，正在努力地拖客廳的地板……三個小時過去，她的腰已經累得直不起來，經過的地方都鋥亮發光，正在努力擦陽臺的落地玻璃……
“這裡！”向禹寰在裡面指了指玻璃的角落，程婭璐趕緊拿布擦上去。他又指上面，程婭璐再墊起腳，跳起來擦……又一個小時過去，向禹寰再找不出髒的地方，程婭璐也成功地累趴，四腳八叉的躺在地上，嘴裡咕咕地叫：“累死我了！早餐沒吃的，有木有！午餐沒吃的，有木有！”
“冰箱裡什麼都沒有，出去買菜，回來做飯。”已是下午一點，她肚子餓很正常，向禹寰吃了兩塊軍用乾糧故意不給她。給她留點痛處，她下次就會長記性。
程婭璐爬起來，又跌下去，再爬起來，再跌下去，十分無力地看着向禹寰。
向禹寰哭笑不得，依舊不理她：“你給我裝，再裝，接着裝！”
“我沒有裝，是真的沒力氣爬起來。現在出去買菜，再回來做飯，這三合一的晚餐，我怕我會吃撐，你又嫌棄我。”程婭璐真的好餓，可是傳遞餓不是她的目的。
向禹寰知道她的目的，不想答應，但見她一直不起來，只能說：“三秒鐘起來，出去先給你買麪包和牛奶。”
“謝謝老闆！”不用三秒，一秒她就跳了起來，速度快的，滿槽的血，哪裡像沒有力氣爬起來的人。
向禹寰撓頭，火星女和地球女就是不一樣，不一樣，不一樣啊！
“我先去洗洗，你等我一會兒！”程婭璐衝進浴室，本想着洗洗臉就算了，但見自己身上又髒又亂又沒形象：“算了，還是全部洗洗吧！”她脫掉衣服，打開開關，站在花灑下洗刷刷。
半個小時之後，她乾乾淨淨地站在向禹寰的面前，衣服還是有點舊，可相比剛纔的鹹菜已經不知道好了多少倍。頭髮也是，一點都不亂，乖順地梳着，還能見淡淡的光澤。小臉也沒了剛纔的鬼樣，熱水蒸得臉頰泛起兩團可愛的紅，黑色的眼眶也被洗去，還抹了淡淡的眼影。
很不錯，就是有點瘦！
“給你買兩杯牛奶，兩個麪包！”吃兩份應該能吃胖，餵豬就是這樣喂的，向禹寰又邪惡了。
程婭璐卻很開心，跟在他後面又蹦又跳：“可不可以加一根火腿腸？我喜歡麪包夾火腿腸！”
向禹寰想了想：“可以！”
“那加兩根呢？”程婭璐得寸進尺。
向禹寰咬咬牙：“可以！”
“那我可不可以吃肉鬆麪包？”程婭璐再加碼。
向禹寰扭頭看她，這都吃的什麼亂七八糟的，還是咬咬牙答應：“可以！”
“那我可不可以一個麪包加肉鬆，一個麪包加奶油？那樣搭配，吃得不膩。”程婭璐歪着頭，很無辜地看着他。
他狠狠心，點點頭。
到達超市，一樓全是小吃，向禹寰帶她去麪包鋪，她卻拉着向禹寰往另一個方向走：“我想吃麻辣燙，想吃肉丸子！”
“程婭璐，我只給答應給你買麪包……”
“肉鬆麪包五塊，奶油麪包五塊，兩根腸四塊，兩杯牛奶六塊，總共就是二十塊。一碗麻辣燙才五塊，省了十五塊，我還喜歡吃……”
“不可以！”
“可以嘛！”
“你知道那些東西，是用什麼東西做的？”
“什麼東西做的，吃一次又有什麼關係嘛？我就吃一次，就吃一次。我好久沒吃了，半年沒吃了，一年沒吃了，三年沒吃了。我好想吃，好想吃，好想吃，想吃的不要不要不要的。不給吃，我會睡不着覺，我會沒法學習，我會什麼都吃不下去。你就讓我吃一次吧，就花你五塊錢，五塊錢，可以買安心，可以買……”
程婭璐叫得很大聲，不停地叫叫叫，很多人都朝這邊看來，離得近的還指指點點，都在說向禹寰扣門，穿這麼好的衣服，給女朋友花五塊錢都不幹……向禹寰頂不住這麼重的目光，拉着程婭璐去吃麻辣燙。
“要一碗……”
“要兩碗！”向禹寰剛說話，程婭璐就朝店老闆伸出兩根手指頭，還抱着向禹寰的胳膊，笑着說：“一碗也是吃，兩碗也是吃，還不如一次吃個痛快，也就十塊錢，還是省了十塊錢。”
店老闆擡頭看向禹寰，目有鄙視之光。
向禹寰傷不起，丟下十塊錢，丟下程婭璐，一個人走了。程婭璐端着兩碗麻辣燙去找他，一路走到兒童樂園，纔看見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盯着樂園裡的孩子發呆。
“給你！”程婭璐坐在他旁邊，把一碗麻辣燙傷遞到他面前。
他掃了一眼，碗不大，卻是很豐富，有紅的綠的黃的，還有肉丸，青菜，豆腐，都什麼亂七八糟：“不吃！”
“沒讓你吃，幫我拿一下。”程婭璐用胳膊撞他一下，乾乾淨淨的，有什麼不能吃，有錢人就是毛病多。
向禹寰不理她，往旁邊移了移，程婭璐嘟嘟嘴，把一碗麻辣燙放到兩人中間，然後端着另一碗麻辣燙美滋滋地吃：“好吃，好吃，向禹寰，你真的不吃嗎？真的很好吃啊！來，吃一口嘛，真的好好吃啊……”
“不吃，不吃，說不吃就不吃！”向禹寰一路躲，一路躲，最後躲不開，氣得跳起來，舉手要丟了她的麻辣燙，又見她眼巴巴的盯着，就只好幫她先拿着：“快點吃，吃完買菜，回家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