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禹寰沒說,不是不說,而是太複雜,一時說不清楚!
法庭上,三個律師,三個當事人,各有各的心思,也各有各的緊張。
程婭璐害怕事情走到最壞的結果。楚博害怕趙巧兒丟出殺傷性的證據。趙巧兒害怕律師又推翻她的證據。
三天前,法院給她寄來通知,確認她證據做假,讓她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今天,她拿的證據依舊有做假的,因爲她手頭上能證明楚雲睿謀殺她兒子的證據幾乎沒有。
必須靠做假!
法官入席,各種相完人員入席,講完規矩,走完程序,向禹寰做爲第一原告的律師開始陳述案情,先是時間,後是地址,最後是:“程先生正常行駛,楊先生的汽車也在正常行駛,可就在這時,楚雲睿的汽車忽然竄出來,直衝楊先生而去
楊先生車中有重病的小兒,也是出於本能的自衛,他甩了方向盤。程先生見狀,放慢車速,讓他先過去。等他一過去,楚雲睿的汽車又忽的變道,直衝程先生的車撞過去。
由於距離太近,程先生逃不脫,和他的車撞上,重傷,但還有氣息。如果就這樣結束,他們都會有生存的希望,可就在這時,楚雲睿的汽車又開始後退,再一次狠狠地撞上了他們。這一次撞擊,程先生程太太再無生存的希望,程先生的弟弟也重傷,丁二少身首異處。
楚雲睿昏迷,報案的是他的同學柳獻滌,我現在申請一號證人柳獻滌和二號證人徐露入席,聽他們講述當時現場的真實一幕。”
柳獻滌和徐露被傳喚,進來後也如實回答:“二少雖說當時只有八歲,可是頑劣程度遠遠超成年人,帶他出行,一路都是事,也被他拖着一直沒法離開a市。出事的那天晚上,我說天黑路不好走,讓他明天再走。他非說不行,非說晚上開車才刺激。他當時有個隨身聽,也不知道隨身聽裡面天天都聽些什麼,他像吃了藥一樣,出口閉口就兩個字‘刺激’。楚雲睿扭不過他,同意走。走了一路,都很正常,我一直跟在他們的車後,可是突然的他的車就開始扭曲,就開始加速,感覺裡面的人在打架一樣。
我說感覺好像有人在裡面打架,我並沒有看見他們有沒有打架,就是開車走的路線像蛇形,扭來扭去。而且速度飈得特別快,至少有150碼,我當時也就十八歲,愛刺激也不管在國道上走那種速度,所以我一直沒有追上他們。
然後就看見他的車撞了,撞了之後,又倒車,又撞一次。撞第二次的時候,我看見有一個東西從車裡面飛了出來,當時不知道是什麼,後來才知道那是二少的頭。
是被擋風玻璃直接削下來的!
然後,我嚇得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徐露也嚇傻了,一直拽着我的衣服,好久才吐出兩個字,報警。我這纔想起報警,然後給楚家打電話,通知家長趕緊過來。
楚伯伯和楚伯母過來之後,也是嚇到了,手忙腳亂的又什麼忙都幫不上。他們見楚雲睿還有氣,就叫醫生先救楚雲睿。等他們去看對面的車時,車裡的一對夫妻已經被擡了下來,確定死亡。而後面的男人被扭壓在車裡,要動用工具,一下子弄不出來。
二少的頭是在路邊草叢裡撿到的,然後徐露一看,就嚇得暈了過去。之後,我就照顧徐露。
等徐露醒過來,我就聽到楚伯母說,‘不行,不能讓他們找到雲睿,我要抹清所有的線索,讓他們找不到兇手。我要保證雲睿的清白,不能讓雲睿揹着坐牢的前科’”
說到這裡,向禹寰揚手打斷了一句,走到楚博的面前,面無表情的問:“楚先生,柳獻滌說的這句要抹去線索的話,屬不屬實?”
“屬實!他媽媽的確這樣說過!”楚博說過,不會再逃避,該怎麼說就怎麼說,聽天由命。
向禹寰又問:“這麼說完,你們也是這樣做的?”
“是的!想着雲睿才18歲,大好前程不能毀在這場車禍上。”
“想過受害者一家嗎?”
“說實話,沒有想過!當時那麼亂,想雲睿的事情,二少的事情,都想不過來,哪裡心思再去想受害者的情況。”
“然後,你們就跑關係,賄賂能賄賂的人。”
“是!”
“賄賂完呢?”
“賄賂完,又去丁家求他們不要立案,讓他們不要告雲睿。”
“楚雲睿當時在哪裡?”
“在醫院,腦部重傷,一直昏睡不醒。”
“那就是說,他不知道你們做的這些。”
“對,都是我們在做,除了我和太太,還有我的父親,我的母親,楚家沒有別人知道這件事情。後來,我母親去世,知道這件事情的楚家人也就我們三個。”
“那之後呢,丁家同意不告楚雲睿之後,你們有沒有想過要去找受害人的家屬?”
“沒有!”
“爲什麼?”
“害怕!害怕又把老底揭出來,就索性不聞不問,不管他們的死活。”
“哪怕他們有孩子,孩子未成年,你也不管?”
楚博很愧疚,雙手緊緊拽拳,也不敢看程婭璐,點點頭說:“是的,不管,只掃自家門前雪。”
向禹寰心酸又心寒,臉上卻依舊是面無表情,又對楚博說:“楚先生,事故二十年,你獨掃門前雪二十年,二十年之後,你再遇受害者的女兒,你想跟她說什麼?告訴她,你父愛無邊?還是想告訴她,你曾經那樣做是爲了保全大局,做得沒錯?”
楚博這才覺出了痛,悶悶的痛,無法言說的痛,也在痛中緩緩擡起頭,看向程婭璐,內疚道:“事隔二十年,一直癡悔不悟,其實這一句話,我早該跟你說,對不起!”
程婭璐噙在眼中的淚,嘩的就直線落下,她知道對不起三個字不僅僅是三個字,還代表了楚家真正的低頭,真正願意給程家一個說法,願意還父母在天之靈一個公道。
“我知道,這麼大的事故不能用對不起來劃解。這一次,我不會再猶猶豫,我會承擔所該承擔的後果。你放心,我會還你父母一個公道,就是遲了二十年。”楚博其實早就想這樣做,是向雨嫣一直不答應,程婭璐幫楚雲睿做過證後,向雨嫣就覺得有點對不住她,就退讓了一步,必竟紙也是包不住火,最後該怎麼辦還得怎麼辦。
現在合作,程婭璐這口氣順了,不定還能幫幫楚雲睿!
所以,說到底,向雨嫣還是有着自己的私心。只是,這私心程婭璐已能接受,她要的就是一個公道,一個說法。
之後,徐露確認了事實的真實性,向禹寰也向法官提交了諸多證人的資料和文件:“這些證人都可以證明,楚先生給過他們賄賂來壓制這場車禍案的傳播,法官如果覺得有必要再提審,我申請我的三號,四號,五號,六號證人陸續出場。”
法官看完文件,又和陪審團的商量了商量,最後決定不必提審:“楚先生對事情的經過供認不諱,又和證人一號二號說的事實相符,所以我決定後面的證人暫時不必提審。”
向禹寰點點頭:“好,我再申請提問當事人楚雲睿。”
楚雲睿進來,坐到楚博的旁邊,向禹寰不忍,也不得不問:“二十年前的出禍案,你還記得嗎?”
“不記得了。”
“有沒有做什麼記憶恢復的治療。”
“有,但效果不大。”
“還是一點都想不起來?”
“怎麼說呢,不是想不起來,而是觸到有記憶的地方,頭就會很痛,痛得無法再往下思想。心裡總感覺只剩最後一層紙,捅破就能知道真相,但是那層紙就是捅不破。”
向禹寰點點頭,面向法官司:“好了,我的問題全部問完了。”
因爲楚博的合作,向禹寰的問題由以前的複雜變得現在的十分簡單。換句話說,楚博的直接認罪,讓向禹寰採集的很多信息都沒有用上。
如此,剩下的依舊是楚家和丁家的案件,圍繞的暗線,也無非是楚雲睿的記憶。
楚雲睿沒有恢復記憶,趙巧兒就有理由攻擊他。可是,楚雲睿一旦恢復記憶,不要說趙巧兒,程婭璐這邊也會有個心安的結果。
方卓成沒有再留情面,接着上次的話題,直接爆出了照片:“我這裡有一些照片,照片上顯示的人,有程婭璐的妹妹和兩個陌生的男人。知道程楚兩家車禍案的,只有幾個當事人,他們都沒有對外說出去,那剩下的人就只有妹妹。
這些照片也能清醒的顯示,妹妹在酒吧,喝有點多,嘴形也在不斷的變化,明顯是在說話。這些照片來自於監控,而監控的時間又正好是車禍案消息報出來的頭一天。
所以,這兩男人是顧宛心派出來的,讓他們從妹妹的嘴中盜取信息,然後反饋回來,顧宛心再發送給報社。顧宛心和趙女士的關係好,又是無話不談,她發送出去的郵件,趙女士真的就一點都不知情?”
趙巧兒傻了,張大的嘴巴久久合不攏,他們能弄到顧宛心的郵箱截圖,還能找到這些線索。只是,這些線索,也不能證明她就知情啊……所以,她張開嘴要說話……
話沒說出來,向禹寰忽的站起身,大聲說:“這兩個男人我認識,在c市的夜市上,他們豈圖對我行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