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婭璐沒有接電話,還關了手機,她現在心好痛,痛得腦子好亂。她需要一個人靜一靜,需要遠離向禹寰的複雜世界,獨自思考思考。她離開坐椅,蹣跚前行,拐過彎有一家快捷酒店,規模不大,卻是十分清靜。
她進去開了一間房,也拜託前臺的美女:“你能不能幫我去三羊酒店拿一下行李?我的客房號是2306,這是房卡,這是我的身份證。再幫我退一下房,有200元的押金,退回來都給你,算是你的小費。”
“好啊!”三羊酒店離得不遠,二百塊錢小費抵她幾天的工資,何樂而不爲。
程婭璐把證件都將給她,也在她要出門的那一刻又補了一句:“應該沒有這個可能,可萬一有一個男人在我的客房前站着,你就先不要進去拿行李,等他走了你再進去拿。如果被他發現追問你,你就說你是我朋友,着急給我送行李,說我人在火車站等着。”
她不想再見到向禹寰,也感覺他不會在客房前,這會兒的他要麼在找她,要麼在陪顧宛心,絕對不可能死守她的客房。所以,這會兒回去拿行李,辦理退房手續是最好的時機。
她在客房等,等了大約半個小時,美女把她的行李送過來,身份證還給她,還說:“沒有在你的客房前看見男人,但服務檯的服務員說,有一個男人很着急地找過你,讓你給他打個電話。”
程婭璐嗯了一聲,算是回答,卻沒有給他打電話。給他打電話,她能說什麼?他們又有什麼好說的?她都親眼看見了,也親耳聽見了,他有女人是事實,他要訂婚是事實,既然都是事實,那她就要自覺讓開。
她有什麼好傷心的,她只是一個替代品,她……不對,不對,向禹寰在民政局同意和她登記結婚,是因爲他心裡藏着一個深愛的女人,如果他要結婚,他就只能和那個女人結婚,絕不會再去搞其他的女人,所以,剛纔,那個,女人,是……
腦袋嗡一下炸開,身體抑制不住的發抖,抖得雙手拿不穩手機,重複好幾次才把手機打開。一打開,就有短信進來,是向禹寰的短信,可是她沒有看,抖着雙手撥出了楚幼薇的電話。
“程婭璐,你真夠意思,知道我要佈置新房間你還敢挑這個時間出差,累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
“薇,薇薇!”打斷的聲音穩不住的顫抖,緊張的視線凌亂的飄在半空,找不到焦點:“薇薇,那個,我有一個朋友,是你小哥的粉絲,她特別特別的崇拜你小哥,還知道你小哥很多事情,說他的女朋友長得很漂亮,叫什麼顧,顧,顧,顧什麼來着,我倒給忘記了……”
“顧宛心!”楚幼薇不知情,一口爆出真相:“我小哥就這她一個女朋友,我小哥愛她也真是愛慘了,那麼多年的大好時光全部都浪費在她一個人的身上,一點都不值得。你都沒有見過她,她可自私了,只會不停地索求,從來都不知道付出。有一次我小哥生病了,病得那麼嚴重,她都不聞不問,一個人在外面玩得那叫一個愉快。我當時就很生氣,跑去找她,結果你猜她怎麼說。她說生病就該去看醫生,她又不是醫生,過去了也沒有用。很多次我都勸小哥,說這種女人就是白羊狼,根本養不親的。可小哥不聽,一直到現在還在等她……”
楚幼薇一直講一直講,講了好多好多,可程婭璐聽到前三個字,她就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滿腦子都是顧宛心,顧宛心,顧宛心,女朋友,女朋友,女朋友……原來顧宛心不是其它的女人,就是向禹寰生命中的真命天子,就是連她也要忌諱幾分的女主人……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她的存在……度假回來,她也在數着時光,一年或者半年她就回來……她知道她要回來,卻是不知道她會這麼快回來,連多一點的時間都不留給她,讓她剛開始就要結束……
倒在牀上,眼淚流出來,剛纔還在心痛還在生氣,此時卻只有認命!
打開短信,他寫來的新短信有五條。
“璐寶,你在哪裡?開機好嗎?讓我能找到你好嗎?”
“不是你看到那樣,我沒有訂婚,沒有婚期,我沒有和她在一起,你相信我,相信我。”
“你到底在哪裡?我到底要去哪裡找你?我心裡好慌,心裡好害怕,你知不知道?”
“你爲什麼不接我的電話?你爲什麼要關機?你說過,你捨不得不接我的電話。”
“三羊酒店的北邊,有一個十字路口,我在這裡等你,不見不散!”
程婭璐的心痛死了,趴在枕頭上哭得痛不欲生,他們本來就是合作關係,她又在期待什麼天長地久,是她想入非非,是她太過份……可是,爲什麼會這麼快回來?說好最長一年最短半年的,爲什麼要這麼快就回來???
剛剛開始,就要結束,知不知道這種感覺很痛?以後她又要怎麼去面對向禹寰?又要怎麼在那個家生活?向禹寰又會怎麼安頓她,會讓她走嗎?五百萬,她現在欠向禹寰五百萬,她要去哪裡弄五百萬還給他?
眼淚溼了枕頭,聲音哭得沙啞,她不知道要怎麼辦?和謝銘昊分手,她能做到乾乾淨淨地分手,可現在她不行,她已經把自己賣了,賣了身體,還賣了自己的心,比第一次失戀還要痛上幾千萬倍……
向禹寰站在路口,一身頹廢的死氣,能找的人能找的地方他都找遍了,他不知道還能去哪裡找她。他只能站在路口這個顯眼的地方,讓她看見他,也希望她回來。
可是,她沒有回來,一直到天亮,他都沒有等到她!
顧宛心的電話又打進來,一開嗓就是憤怒的爆音:“向禹寰,你到底在哪裡?一夜沒有回來,你到底去了哪裡?別說你在酒店,別說你在車上,我都找遍了。你快點給我回來,你再不回來,我就一個人回a市。我,我,我……”
氣已經喘不上來,手機裡傳來她粗重又急促的呼吸聲,向禹寰臉色驀的一變,拔腿就往回跑,一邊跑一邊急道:“藥,吸藥,快點吸藥……”沒多久,他就聽到了滋滋地噴藥聲,還有她沒有緩解的急喘聲。他知道情況不妙,掛斷電話,叫救護車。
程婭璐一夜沒睡,哭腫的眼睛像個桃子,化眼妝都遮不住內心的悲傷,可是再悲傷也要工作,八點鐘她離開酒店,也往北邊的十字路口看了看,並沒有不見不散的向禹寰。
不知道心裡是種什麼樣的感覺,卻已是認了命!
到達別墅的時間和昨天一樣,可是今天楊老已經提前到了,帶了七八個男人過來,正在他們清理花園的過道,枝葉太雜亂,貓着腰出出入入很不方便。
“上面的樹枝先剪斷,剪完之後再修剪樹枝。兩旁的灌木全部修一遍,半人高就行了。還有那些藤蔓,能割的就割,不能割的整理清楚,不要雜亂,要看着舒服。還有,我母親中意的天堂鳥,你們小心一點,多分幾個盆,擺個造形什麼的。還有……”手一指,回頭間,看見程婭璐站在鐵門口,怔了怔才笑道:“小妮子也來這麼早?我還說早點來把這個道整一整。來來來,你幫我參考一下,看我這樣整……”
話沒說完,忽的頓住,慈愛的神情變得格外認真,指着她的眼睛問:“怎麼了?約會不成功,哭了?”
程婭璐知道瞞不住,早在外面強行調整了情緒,她笑了起來,那笑容不覺假也不覺苦澀,完全看不出是裝的:“約會很成功,我也沒有哭,眼睛腫可能是喝水太多,也可能是兩個晚上沒有睡好的原因。不礙事的,看東西還是看得挺清楚,暫時影響美觀,但我保證很快就會消下去。”
楊老古玩都能看出真假,還能看不出她的真假,呵呵噠的點點頭,視線移開,指着花園裡的雜亂對她說:“那你覺得我處理的怎麼樣?那兩顆老樹是我父親生前最喜愛的,是從我的老家移過來的,說實話移這兩棵樹,我花的錢比買兩棵新樹的錢都不知道要貴多少倍。但是老人喜歡嘛,多貴都移,事實也證明移了是對的,至少我現在還有一個寄託思念的地方。每每看到這兩顆樹,我就能想起父親坐在樹下乘涼的身影。”
“這樣的話,我們可以在樹的旁邊修一座涼亭,擺上桌椅,茶具,棋盤,閒來或者自斟自飲,或者自愉自樂。亭子的旁邊,我們再修一些玩具,等日後楊老有了孫子,即能坐在陪着父親,又能看着孫兒嬉笑打鬧,也算是人間美景。”程婭璐靈感突出,呈現在腦海的畫面也是紅花綠葉,金壁紅樑,一副其樂融融,美如畫卷的景色。
楊老眼睛發光,將她的構思放進腦海進行演試,覺得這個想法不錯,點頭贊同:“就按你這個想法,出來效果圖看看,如果整理體的風格合適,我們就這樣做。你可能不知道,我父親在世的時候,也曾說過想修一座涼亭,可我那個時候太忙,也覺得好好的花園多座涼亭太突兀,就一直沒有修建。後來他們去世,我心情不好,很久都不敢回這裡,就更是沒法修建。這一次,我們把該修的都修了,把遺憾都填補上。這人啊,在世匆匆幾十年,最恨的就是這些遺憾,沒有後悔藥,時間也不能倒退。所以啊,我們都要珍惜眼前,別人說的話我們多聽聽多想想,該退讓的時候我們就退讓,該爭取的時候我們就爭取。等我們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什麼都可以留,唯獨不要留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