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弈愷衝回家,洗澡,刮臉,梳頭,把自己打扮的煥然一新,英姿颯爽。而後又急匆匆地跑出家,跳上車,往城北的方向瘋狂飈車。那邊的一條小衚衕裡藏着一家很有特色的水煎包館,楚幼薇很喜歡它的味道,他也答應要帶她去那裡再吃。
他一直都記得這個承諾,也一直食言。今晚就投其所好,給她打包帶回去,給她一個小小的驚喜。
可是,天公不作美,等他趕到那裡的時候,水煎包剛剛賣完,老闆正在收拾,準備關店。他追着店老闆央求:“拜託拜託,我就要三個,三個就可以。我女朋友病了,沒什麼胃口,就是想吃你這裡水煎包。”
店老闆想辦法,卻是無能爲力:“不是不幫你,而是麪糰都用完了。做包子的麪糰都是經過長時間發酵的,真的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出來的活。你明天再來好嗎?明天我保證給你留幾個,不管你多晚過來。”
“可是……”
“真的做不出來,麪糰發不好,做出來的煎包是肯定不好吃。就算她想吃,吃到不對的味道想必也沒有多大的胃口,砸了我的招牌。要不你這樣吧,她肯定還有其它口味的愛好,你先買其它的給她吃。實在不行,你明天就早點來,我六點鐘就開鋪了。”
江弈愷百般央求,未果,只能趕其它的地方給她買晚餐。可是,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不多,她的喜好又總是發生變化,他不知道她現在真正愛吃的是什麼。在街上兜兜轉轉,轉了半天,還是進了他最喜歡的粥鋪店,買了一份他最喜歡的皮蛋瘦肉粥,一份蝦餃,一份撒尿牛丸。
回到醫院的時候,楚幼薇正在換藥,她是割脈自殺,兩個手腕的動脈處都有一道極深的割傷。爲了防止傷口感染,她的手腕處纏着厚厚的白紗布。
“不能沾水,不能用力,有什麼事情要做,可以讓江先生過來叫我們,也可以直接按鈴呼我們。我們會隨叫隨到,24小時都有人上班。”換好藥之後,護士又仔細的叮囑一遍。
楚幼薇敷衍性的點了點頭,又把頭扭向一邊,不去看門邊拎着食盒的江弈愷。剛纔只淡淡地掃了一眼,她就看得很清楚,他手中拎着的是粥鋪的包裝袋,而她最討厭喝的就是粥,特別是皮蛋瘦肉粥,聞着都覺得腥,也根本就是咽不下去。
江弈航在世的時候,知道她這個喜好,所以從不買粥,都是自己給她熬白粥,加點糖!
而江弈愷完全不瞭解,把食盒拎到牀頭櫃,一個個拿出來,再一個個打開。當皮蛋瘦肉粥的味道飄到楚幼薇的鼻尖時,楚幼薇莫名的就開始反胃,趴在牀邊乾嘔。
嘔得滿頭虛汗!
江弈愷嚇到了,過去扶她,也按鈴把護士叫過來。護士納了悶,剛纔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就嘔成這樣?問原因,楚幼薇已經沒力氣說話,伸手指了指牀頭櫃那一堆食盒。
護士當即明白,江弈愷也隨即明白,匆忙收拾,丟到外面,再給江母打電話:“媽,我問你一件事情,薇薇是不是不吃皮蛋瘦肉粥?”
“好好的,問這個做什麼?”
“街上遇到了她,我請她吃個飯……”
“請她吃飯就請皮蛋瘦肉粥?兒子,我們江家這是有多窮,才能讓你請一個漂亮的美女吃皮蛋瘦肉粥?”
“不是不是,是她今天剛好有點不舒服,味口不是很好……”
“味口不好,就請她喝白粥。以前你哥在的時候,都是自己給她熬,熬好後加點白糖,要多加點。她不舒服的時候嘴裡是苦的,喜歡甜味重的白粥。至於皮蛋瘦肉粥還是算了,她根本就不吃皮蛋,也聞不得肉和皮蛋混在一起發出的那股氣味,聞一次吐一次,比孕吐都靈。”
江弈愷狠狠煽了自己兩個耳光,他怎麼就沒想到早早給江母打電話呢?如果這個電話早打了,那現在就不會發出這種事情。如此一來,楚幼薇應該更恨他吧!
不敢進去,轉身下了樓,跑了超市,買了料理機,買了大米,買了白砂糖,還買了一套電子爐。他把這些東西搬回醫院,在病房的廚房裡面慢慢搗鼓,從來都沒有做過飯,也不知道這飯是要先放水,還是要先放米。
上網查了半天,才知道要先插電,把米打碎,再上鍋加水,細火慢熬,邊熬邊攪拌!
雖然是第一次做,但好在網上有步驟可以學,他沒有失敗,一鍋粘稠的白粥香噴噴出爐。盛出一碗,放了四勺白糖,端到她面前,討好的笑:“我熬了白粥,第一次熬不知道好不好,你嘗一嘗。要是不好,我再去熬。”
“……”楚幼薇看着他,心裡都不知道什麼感受,完全不會形容,有酸有澀有疼亦有喜。他含着金鑰匙出生,又是家裡的小霸王,平時請他吃飯他都懶得吃,更別說讓他下廚房做飯。
碗有點燙,他端碗的手指在頻繁的調換,她心疼,想拒絕又無力拒絕,緩緩地點點頭,同意嘗一嘗。他很開心,笑得有點孩子氣,這股子孩子氣也讓他沒了這段時間的虛假和演戲,再不是什麼江弈航,而是他江弈愷。
他喂她,舀起一勺吹吹涼喂進她的嘴裡,見她嘴巴動了動,又緊張地追問:“好吃嗎?是你喜歡的口味嗎?不是的話,我再去重新做過。”
她沒有說話,心裡卻有無數的草泥馬飛奔而過。她願意吃甜,也吃不了這麼甜,甜得要膩死她了,不像在喝粥,倒像在喝過度飽和的糖水,甜得牙根都要倒了。
嚥下這一口,她也沒有勇氣再吃第二口,往被子裡滑,然後背對他,閉眼睡了!
江弈愷端着剩下的白粥,一臉表情僵在臉上,也悶悶的說:“我沒有大哥好,他會做的我都不會,他熬的粥香濃,調的味更適合你……”
“太甜!”楚幼薇聽不下去,閉着眼睛沙啞打斷:“粥很好,至少比我熬得好,但是太甜,甜得咽不下去。”
“……”江弈愷懵逼了,媽媽說她喜歡甜,他就多放了一點甜。多放了一點而已,怎麼會太甜?不太相信,也覺得她的口味是不是沒那麼重,舀起一勺自己嚐了嚐,眉頭當即就皺了起來。
何止甜,簡直就是甜死了!
強行嚥下,又說:“鍋裡還有沒放糖的,我去給你換一碗,多少吃點再睡!”說完,就起身奔廚房,換了碗盛了粥,也把糖拿到外面,問她:“加多少?一勺?兩勺?’
楚幼薇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接過勺子,自己放了兩勺半,然後攪勻,自己吃。吃下半碗,飽了,把碗放到一邊,看着碗裡的剩粥,緩緩說:“我沒有死,就是想等你一個答案,江弈愷,無論如何給我一個答案,我不想這樣拖一輩子,也不想這樣過一輩子。”
江弈愷跨下臉,以前的糾結之色又浮上臉龐,掙扎繼續,矛盾橫在心裡面跨不過去,也不敢看她,垂下眼簾看着自己緊握的手,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我會給你一個答案,等你出院,我就給你答案。我不會拖,無論怎樣,這次都會有個了結。”
楚幼薇嗯了一聲,滑入被子,接着睡覺。許是吃到了他親手做的白粥,也許是他答應給答案,這一夜她睡得很安穩,安穩的連夢都沒有做。半夜她醒了一次,看見江弈愷沒有睡,站在窗邊,背景沉重,不知道在想什麼。天亮的時候,她又醒了一次,江弈愷還站在那裡,姿勢都沒有變。
之後的三個晚上,她只要半夜醒來,他就在窗邊站着,像一座雕塑,時不時發出一聲嘆息!
第四天,傷口癒合,蘇老三過來替她做複查。結果一切都好,就是有點虛弱,還得回家繼續養一養。但是,已經沒有大礙,可以辦理出院手續。
江弈愷聽到可以出院,臉色刷一下寡白,他還沒有做好準備給她答案。可是,他也不能再失信於她,硬着頭皮,辦理出院手續。一切辦完,坐到車上,時間纔剛剛上午十點。
“薇薇……”
“你答應過,出院這天給我答案,我想聽答案。”成不成,給句話。成,就一起坐車走。不成,就各自走各自的。
江弈愷緊緊地握住方向盤,雙脣抖的厲害:“我我,我明天給你我答案可以嗎?今天,你再陪我一天,我想帶你去幾個地方……”
“江弈愷,你想這樣拖到什麼時候?活,你不讓我好好活。死,你不讓我痛快死。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楚幼薇發火了,她都死了一次,還不能重新開始,還沒有資格迎接新生嗎?
江弈愷一張臉囧得忽紅忽紫忽青忽白,凝視她的雙眸也有說不盡的難言之癮:“薇薇,最後一天,再陪我最後一天,明天我會放手給你答案。”
“如果我不等明天……”
“今天我想帶你去吃水煎包,想給你買一身衣服,想帶你去看一次電影……想把你想做的,我想做的,今天都做完。我還想去看一看哥哥,發現好久沒去看他,沒和他說話了。薇薇,我只要這最後的一天,這麼多年你都忍了我,就再忍我最後一天,行嗎?明天,明天我一定一定給你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