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白菊感覺躊躇滿志，豪情萬丈，感覺自己正在幹一件大事，一件天一樣大的大事，並且立下了天大的決心，他相信感覺。
福白菊決意要到虎形地農場去住下來，第一件事就是請人打掃衛生，農場的房子還是知青留下來的，此後沒有人住過，這些磚木結構的平房建在半山坡上，總共有十排，最前面的兩排房子保存基本完好，收拾起來比較方便，清除雜草，換一換門窗，添加瓦片，刷刷牆壁，一個星期下來，福白菊的住房有了，廚房有了，會客廳也有了，住進去還有模有樣的，只是這廁所仍然是一個大問題，依舊是老式的茅廁，這是福白菊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他決定將就一下，返回縣城去搬糧草來後再興建抽水式的廁所，他請馬莧子給自己當參謀，請馬雙燕在廚房裡做飯，請村裡名叫大腹皮的人來做工，答應每月給他發工資，絕對不低於當地平均工資，至於參謀呢，馬莧子答應免費給他當參謀。第二件事就是幹什麼，馬莧子給他分析得頭頭是道，這林場呢地大物博，需要開發的資源多的是，得先有一個輕重緩急，結合福白菊家裡的實際情況和本地的現實情況，只能種菊花，這是切實可行的，先在林場門前的五百畝荒地上種菊花，現在下苗，秋季就有收成，菊花直接銷售給福白菊家裡的長柳醫藥集團作爲製藥廠原料，如果成功了，再發動當地的居民家家戶戶種植菊花，農戶都有種植菊花的傳統和經驗，無需培訓，只需要組織發動，但是隻要你承諾到秋天以市場的價格收購農戶的菊花，農戶的積極性高漲得很喲。第三件事必須得爭取鎮政府的政策支持，這個在招商引資的合同裡早就講好的，包括技術支持、資金支持和環境上的支持，除了資金會落空之外，另外兩個支持應該會落地的，所以馬莧子也拍着胸脯保證沒有問題的，這鎮農技站的技術人員都是華農畢業的高材生，輔導一個菊花種植還會出綠枝子麼。
馬雙燕堅決反對上山給福白菊做飯，理由是一個姑娘住在山上不方便，福白菊做工作說那就加工錢，馬雙燕說這不是工錢的事，這孤男寡女的不方便，馬莧子理解女兒的心思，出面說話了，聲稱自己可以先上山給福白菊做飯，等到招工的人數增加後，山上熱鬧了，再讓女兒上山。大腹皮倒是很高興，從前在山上孤苦伶仃的飽一頓飢一頓的，一年下地還工錢都掙不到幾個，這突然有人管飯還發工資，好比是天上掉下餡餅來心裡樂開了花，在馬莧子沒有上山之前主動承擔做飯打雜的事，但是幾餐之後，福白菊堅決不吃他做的飯，福白菊請求馬莧子快點上山，他說大腹皮做的飯比豬食都難吃。大腹皮每天的工作就是割芭茅，清水溝，除雜草，日復一日。此時此刻，馬莧子就請來當地的農民自帶犁耙等工具將草叢裡露出來的一壟一壟的地翻出來，準備着下菊花苗子。每天有幾十個勞力在山上勞動，這吃飯的問題就是頭等大事，所以村長出面給福白菊的林場送來了大米、油料和日常用品，但是福白菊知道他是從超市裡賒欠來的，所以答應一定付錢，一月一結算。村長高興得叫起來，稱讚福白菊是幹大事的料子。
大家正按照馬莧子的策劃熱火朝天地準備大幹一場地的時候，大腹皮的哥哥亞麻子找到了村部的羣衆服務中心來了，他拿出一紙合同對姜村長說：“姜村長，你看一看這是什麼？”
姜村長不看則可，一看就嚇出一身冷汗來，“天啊，這是猴年馬月的事呢？”姜村長緩了一口氣後，四下裡瞧了瞧，然後將亞麻子拉到自己辦公室，給他倒了一杯茶，然後仔細地瞧了瞧紙上的內容。這是一份承包合同，大意是村委會同意將虎形地林場租賃承包給亞麻子，租期爲三十年，頭十年每年給村裡上交二拾斤幹菊花，第二個十年每年上交村裡五十斤幹菊花和三十斤茶葉，最後一個十年每年上交一百斤幹菊花和五拾斤茶葉。上面蓋着村委會的鮮紅大印，不過這印章是原來村委會的公章。
“這公章難道不算數麼？”亞麻子望着一臉疑惑的姜村長問道。
“你也知道，我們現在的狼山村是前年在行政村改革時由原來的三個村合成現在的一個大村委會的，所以檔案移交的時候這合同沒有移交，才造成今天的誤會。”姜村長點燃一支菸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將菸圈吐向空中後，將嘴巴貼近他的耳朵說：“這合同，村裡肯定承認，不過你得聽我的。”
“聽着呢。”
“你現在不要聲張這事，當前是我鎮招商引資的關鍵時候，安商是第一要務，所以你必須給我保密，待我想一個萬全之策後，再與你協商。”姜村長嚴肅地盯着他。
“那得有個期限，不然這客商種下菊花後，搞成生米煮成熟飯了。”
“當然，當然。”
送走亞麻子後，姜村長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這一女嫁二夫的事，如果是福白菊知道了，鎮裡責怪下來，問責辦會拿自己開刀的。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也不是自己的過錯，自己是去年才當選的，這是前任手上的事，是三個村合併時留下的，誰也不知道有這樣的一個合同，當時合併村時，檔案資料丟的丟，棄的棄，說不定現在村裡的檔案裡沒有。姜村長悄悄地溜進村檔案資料室，找了一下午沒有找着，又打電話問了從前這個村已經離任的經手人時，回答是肯定的，“那一年，的確是簽訂了這樣的一個合同，但是亞麻子因爲連年虧損也沒有上交菊花和茶葉，算得上沒有履行合同的。這事村裡有幹部私下表態一年一年地給免除了上交。”
姜村長聽後如五雷轟頂，癱瘓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