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白菊在東蘺茶館精心準備了晚宴,邀請姐姐福問荊來商量大事。這是他蓄謀已久的局子,想來想去的,只有從她手中才能借出一點錢來,應付一下即將停擺的農場,農場現有十來個勞工,吃喝拉撒睡,全包了,一個月得多少錢啊,並且一直持續到半年後藥材上市變出錢來才能回本,這個過程太漫長了,是一個無底洞,是一個耗錢的簍子。
酒過三巡,福問荊開口了,“小弟,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是我長到這麼大,你第一次請我吃飯吧?”
“我,原來是沒有工作的,沒有收入,請不起,哪裡像姐姐,你現在可是大公司的老總了。”
“別笑話我,聽說你現在也不錯,搞起了基地開發,那可是大老闆才能乾的事。”
“哪裡是什麼老闆,剛剛創業,談不上大事。”
“說,有什麼事求我?”
“你猜猜。”福白菊笑眯眯地望着姐姐狼吞虎嚥的樣子說:“還是小弟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吧。”
“我猜,你肯定害病了。”
“我病了?啥子病?”
“一個字。”
“啥字?”
“錢!”
“錯了,我不是爲錢找你的,我看上一個女孩子了,讓你給我把關!”
“真的!假的?”福問荊從盤子裡擡起頭嚴肅地注視着福白菊,渾身上下審視一遍後,又搖頭晃腦地說:“據我觀察,你不像是談了女朋友的樣子。”然後伸手摸了摸福白菊的前額說:“你這兒顯然沒有激動,心跳得不厲害。”
福白菊撩開她的手說:“我是認真的。”
“說說聽聽。”
“一個農村女孩。”
“等等,一個農村女孩?你不會在那個鬼地方給我找了一個村姑當我的弟妹吧!”福問荊放下筷子盯着福白菊說:“不用說了,我這一關就過不了,更不用說爸媽了。”
“我是認真的。”福白菊本來請姐姐吃飯,開口是想找她借錢的,可是怎麼也開不了這個口,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說着說着不知怎麼繞開了錢的話題,本來想搪塞一下,於是將計就計試一試姐姐的反應。“我說的這個女孩子漂亮、賢惠。”
“等等,我問你三個問題。”福問荊打斷弟弟的話,語氣堅定地說:“什麼大學畢業的?”
“高中畢業的。”
“高中畢業?你開什麼玩笑!”
“父母是幹嘛的?”
“農民,父母都去世了。”
“孤兒?還是孤女!”福問荊的眼睛瞪得有燈籠那麼大:“家住哪裡?”
“無家可歸。”
“好!好!典型的福白菊!”福問荊說完挽起挎包起身就走。
“等等,我是同你開玩笑的!”福白菊還是忘記不了自己找姐姐幹什麼的,拉着福問荊的手說:“好姐姐,我是同你開玩笑的,我真的是想找你借錢的。”
“我看你一點也不像是同我開玩笑的,這借錢的事是藉口,我可不想將來在爸媽面前背上‘幫兇’這個黑鍋。”
“你將話說到哪裡去了呢。難道農村的女孩子就不能嫁城裡人嗎?”
“問題不在這裡。問題是你這兒出了問題。”福問荊指着自己的腦袋瓜失望地說。“我有事先走一步,咱們明天再聊吧。”
福問荊跑回家裡將福白菊剛纔說過的話原原本本地彙報給父親,這不啻於平地一聲驚雷。福長柳當場就拍案而起,當即叫司機開車立馬就想找福白菊問個清楚明白。艾葉聽到消息,驚惶失措地趕回家,再一次將福問荊找來,親自聽她將此事的經過再複述一遍,張大的嘴巴一直合不攏了。
“咱們得冷靜冷靜。”福問荊拉着準備出門的父親說:“我們得先調查一下弟弟與她發展到什麼程度了,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然後我們再作決定。”
“這有什麼好調查的?是他親口說的,農村的孤兒,高中畢業!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福長柳心急火燎,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坐也不行,站也不是,揹着手在客廳裡走來走去的。
“我去找那個女孩子談一談,不行的話,給她一筆錢,讓她走路。”艾葉驚聲尖叫。
省農科所調研組終於成行了,20多個專家分成5個小組進駐了米香鎮的的鎮南、鎮西和鎮東北,陽起石帶領的一支小分隊進駐了狼山村。
調研結束後,陽起石整理出一份報告,打印成三份,鎮政府、農科所和福白菊分別各得一份。大意如下:米香鎮轄區農林交錯、雨水充足、土地肥沃,具備了種植中草藥必備優勢氣候條件,主要適種中草藥品種有小黃芩、防風、桔梗、赤芍、蒼朮、白鮮皮、玉竹等20餘個,目前全鎮種植面積達到5000畝,戶數達到130戶,其中大部分在狼山村。相比於傳統水稻、小麥種植,中草藥效益收入明顯提高。小黃芩畝產約300公斤,市價20元每公斤,畝產收入可達6000元,扣除三年種植成本750元,畝產純收入可達5250元以上,年均收入每畝達到1750元。主要問題:投入大,風險大,不能和需求市場很好契合;專業技術人才缺乏,服務體系不健全;種植規模小,單品種產量不足,缺乏市場競爭力;政策扶持力度還需持續加強。下步發展方向:宣傳推廣,加大政策扶持;科技支撐,提高技術運用;健全服務體系,樹立品牌運營意識;拓寬銷售渠道,拉伸中藥材產業效益鏈條。
福白菊看上了其中的兩條建議:成立藥材專業合作社和實行土地流轉。前者可以調動農民的積極性和參與熱情,後者可以擴大種植面積,實行規模經營。可是錢從哪裡來呢?只有一條,伸手向家裡要。現在如何開口?第一期的投資基本上是全家人無私奉獻和爺爺的樂意支持,眼下收成在望,又需要投資,馬雙燕已經打過好幾次電話了,林場的勞工有兩個月沒有發一分錢,廚房裡的柴米油鹽都是賒欠來的,她在電話的那頭嚴肅地說:“大家都知道你是大老闆,你家裡有的是錢,所以賒點東西,欠點工錢,大家認爲無所謂。”
是的。下一步怎麼辦,必須得拿出自己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