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姜村長得知教育工作隊長一行午飯吃得特別,急忙地跑去道歉,招待不週,敬請海涵。教育隊的同志一反常態的熱情,泡茶敬菸,擺瓜子水果的,讓姜村長受寵若驚更加不自在,心裡一直在打鼓,這是表揚我呢還是批評我呢,是暗示我的接待不好呢還是事情弄咂了呢?隊長拍着他的肩膀說:“感謝你,你們太有才了,我們怎麼沒有想到呢,安排在留守兒童家裡吃飯,這個創意好,沒有人想到,實屬全國一絕,功勞都被你們佔去了。”
姜村長如墜五里霧中弄不清方向,又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隊長拍着姜村長的肩膀和藹可親地說:“功勞都被你們搶去了啊!我們教育工作隊里正在組織人馬趕寫新聞稿件,標題是工作隊長的午餐,寫我們的隊長深入基層關愛留守兒童,現場辦公解決兒童輟學問題。”
姜村長正等着挨批評,被隊長這樣表揚,立即緩過神來,謙虛地說:“應該的,應該的。”
回到村裡,姜村長馬不停蹄地找到福白菊,萬分感嘆地說:“福總,昨天的事總算化險爲夷,如果不是教育工作隊長高明,你差點爲我們闖了大禍啊!”
“你是說我這也算闖禍嗎?”
“當然算得上,要知道,我村的許多助學的資金都是隊長手中掌控着,他一不高興,我們村裡今年的資金就劃到別人村裡去了。”
“那你認爲我這禍闖得好還是不好呢?”
“當然好,當然好,剛纔教育工作隊長還表揚了我呢。”
“那怎麼沒有表揚我呢?”
“他們認爲這事是我策劃的。”姜村長得意忘形地說:“不過,這樣的事今後不能再做了,如果你想做的話事先得與村裡商量一下,不能想一曲就是一曲的,接待無小事啊。”村長心有餘悸,至此掛在心裡的石頭總算落地了,長長地呼吸了一口氣。
福白菊送走村長,發現知青樓前的廣場上非常熱鬧,急忙轉身向後門開溜,電話責問胖大海門前出了啥子事?胖大海在電話裡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福總你哪裡去了,我們四處找你呢,記者來了,要求採訪你,想問你上次暴露了十三個問題,還能不能向他們提供或者揭露村裡包藏的第十四個問題。福白菊立即破口大罵了,胖大海以爲是在罵自己,委屈地辯解道:“這不是我說的,是記者們的原話,我只是原原本本地轉告給你。還有好幾個村民代表到公司來要求領取安裝自來水的補貼款。”我日他娘,怎麼就成了補貼款了,我們從來沒有說安裝自來水有補貼的事,要說補貼應該是政府補貼,怎麼會輪到我們公司來發放補貼呢?福白菊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所有的味道全部涌到喉嚨間,直逼腦門子給眼睛巨大的壓力,淚花四濺。
在下午的例會上,福白菊隻字不提工作上的事,就公司出錢安裝全村的自來水一事提交大家討論,按照道理來說,這錢是福白菊私人的,自己愛怎麼花就怎麼花,別人是無權過問也無權干涉的,明白人都知道錢是人家的愛怎麼花就怎麼花,你干涉有效果嗎?這不是叫作多管閒事嗎?從前福白菊也是這麼想的,所以花錢非常任性,想怎麼花就怎麼花,想給誰就給誰想給多少就給多少,從來沒有與誰商量過花錢的事的,反正錢用完了再伸手向父母要錢,源源不斷地流到福白菊的口袋裡,父母也從來不過問他的錢用來幹嘛,愛怎麼樣花就怎樣花。但是今天下午就不一樣了,福白菊感覺到花出去的錢可能要惹很大的麻煩,所以不明白此道理的他,就要向大家請教一下。因爲是公司的例會所以按照慣例馬雙燕和白花丹應邀出席會議。
由“守仁”基金出資二百萬安裝全村自來水一事成爲議論的焦點,大多數人的意見必須得暫緩執行,福守仁堅決反對,他申明說出的話必須做到,言必信,行必果。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讓福爺爺也猶豫不決了。
首先是姜村長暗示福白菊不要將輿論焦點引到自己身上,因爲已經是縣的名人,沒有必要趟這場渾水,二百萬元應該先給到村裡再由村裡統一安排如何使用,不用福白菊操心。其次是雷鎮長約談了福白菊,要求他步子要放緩一點,如果狼山村整體用上了自來水,周邊村怎麼想全鎮各農戶會怎麼想,他們會找鎮政府要求解決自來水的問題要求政府撥款興建水衝式廁所,如此一來,鎮政府的壓力就大了,同時,縣政府也會給我們鎮裡增加任務的,今年一個村明年十個村後年全鎮,這個任務一下來我就是乾死一層皮也完不成任務,到時候還會向你們公司伸手的,這個錢你給還是不給呢?福白菊回答說這個錢不是我給的是我爺爺給的,我們公司現在正在爭取那個信用社的一千萬元的貸款的事,我們哪裡有閒錢來安裝自來水喲。雷鎮長說你爺爺的事就是你的事我們這裡只承認你福總其餘的都不重要,我們也不承認。
也有好朋友從微信上知道這事,勸解福白菊你一個生意人不能得罪當地的任何人,更何況是政府部門呢,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揪出他們的醜事,就比方茅廁摔成骨折這樣的家醜不可外揚,而你向外界張揚了,你讓那些官員們的臉往哪兒擱喲,你福白菊也太不會做人了,那些上茅廁的也好,輟學的也好,光棍兒也好,關你什麼事呢,如果你再越位的話,你等着瞧,好日子在後頭。
福白菊繼續裝傻面對大家的七嘴八舌好心的建議,思緒萬千。從前媽媽苦口婆心地告誡自己在社會上立足必須圓滑,不能強出頭,槍打出頭鳥。從小學到大學也沒有哪一個老師教會自己如何圓滑,更不用說世故了。爺爺來後,手把手教自己如何世故,告誡商人不能觸碰政治底線。因爲你可能在慷慨的同時,觸犯了別人的利益,這個利益可能是看得見的,也可能是看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