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纔不在意你的心是什麼做的，完不完整，我只知道，當心裡裝一個人的時候，人才是完整的。”湛星又說：“從我醒來到現在，你一直都和墨容天在一起，難道你的心裡，就從來沒有過他的存在。”
冰墨璃直覺搖頭，接着又點頭，後來又搖頭，最後也不點頭也不搖頭而是直直的看着湛星。
“你呀。”湛星嘆氣：“還真是個榆木疙瘩。”
“我不是。”冰墨璃說：“我是人，不是木頭。”
“啊。”湛星大叫：“我要瘋了。”
“不要在我身邊發瘋。”冰墨璃看了一眼有些癲狂的湛星，他還以爲她能說出什麼樣的大道理來，卻只是一些他聽不懂的話。
“冰墨璃，我鄭重其事的問你。”湛星整理好臉上的表情，肅然認真的問道：“你知道什麼是愛情嗎？”
“答案太多，我不知道哪一個是對的。”冰墨璃想着他在書上看到的話。
“那你最滿意的是哪種答案。”湛星換了個問法。
微微垂眸，冰墨璃在腦海裡搜索着他曾經看過的答案：“有兩句話。”
“哪兩句？”湛星有些興奮的問，不知冰墨璃會說出什麼樣的話來。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冰墨璃說：“還有一句，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明亮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湛星抿脣，聲音輕快：“冰墨璃，你可知道，我和姐姐也喜歡這兩句。”
“嗯？”冰墨璃眸光微動，示意湛星繼續說下去。
“我們的愛情來之不易。”湛星低眉：“這個世界呀，有時是很無情的，但有時後，卻是多情的，但不管無情還是多情，我只想陪在姐姐身邊，與她一起走下去，若是還有所謂的來世，我也想和姐姐在一起，可做人不能夠太貪心的，否則，老天會在你不知道的時候，突然剝奪走你的一切。”
淡淡一笑，湛星擡眸，黑白分明的眼睛映着明媚的流光：“但即使如此，我也會想盡辦法與姐姐在一起，我曾經說過，姐姐是我活下去的執念，若執念沒有了，那我寧願長眠不醒。”
“姐姐說我能夠醒來，就是一個奇蹟，可她卻不知道，在我的生命裡，她就是我的奇蹟，那麼，你呢，在你的生命裡，誰是你的奇蹟，誰是你願意攜手與之白頭的人？”湛星望着冰墨璃淺色的眼睛，固執的說：“不要對我說沒有，你用你的心想一想，可好？”
誰是他生命裡的奇蹟？誰是他願意攜手與之白頭的人？冰墨璃垂眸，望着斑白的指尖，墨容天的樣子在腦海裡一閃而過，心忽然亂了一拍，冰墨璃輕輕擡眼，偏頭望着湛星，啓脣：“我不知道。”
有些挫敗的嘆了一口氣，湛星自嘲：“即使我說了那麼多，可你的心就沒有因爲一個人而起一絲漣漪嗎？”將額前的碎髮輕輕一撥，湛星繼續說：“我明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卻還想從你身上看到不一樣的東西？”
“不一樣的東西？”冰墨璃越發不明白湛星話裡的意思，他覺得，湛星今天說的話，都很奇怪，全是他所無法理解的東西。
“我以爲，你與墨容天在一起這麼久了，多少會有些感情的存在，可你竟然還是七情不動六慾不生，不悲不喜，無動於衷。”湛星忽而一笑：“冰墨璃，生活是你自己的，我無權置喙，可我不想看你一個人就這樣漫無目的沒有感情的活着，像是一個機器人一樣，每天只會重複着別人設定好的程序。”
“墨容天，他心裡的人不是我。”冰墨璃忽然說：“他…接近我，陪伴我，照顧我，只是因爲我的容顏。”
“啊。”湛星側目：“你…”吞了吞唾沫，湛星堅澀的說：“他把你當替身。”
“沒有。”冰墨璃搖頭：“他一直都知道我不是那人。”
“那是移情作用。”湛星猜測的說。
“也許。”冰墨璃看了一眼湛星：“你不是一直都知道？”
“我知道什麼？”湛星一怔，忽然想到樓聽月曾說，墨容天一直在找一個人，她一直以爲那個人就是冰墨璃，眸光落在冰墨璃清秀俊雅的臉上，男人眉眼纖細狹長，眸色淺淡如水，脣輕輕抿着，原來，那個冰冷俊美的男人喜歡的是冰墨璃這個樣子的人。
“姐姐提過一次。”湛星說：“但正如你所說，他沒有把你當替身，而且這些年來，都是你在他身邊，而非其他任何人。”
“蘇荏也這麼說過。”冰墨璃的聲音依舊沒有什麼情緒。
蘇荏？她似乎在哪裡聽過這個人的名字，可又一時想不起來，湛星索性不想，凝眸望着冰墨璃，她覺得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她本來想撮合墨容天與冰墨璃，如果他們兩個能夠在一起，姐姐的心也就放下了，只是，所有的事情並不是她所以爲的那個樣子，不是冰墨璃不懂情不開竅這麼簡單，也不是墨容天的靜默歡喜，那個被墨容天一直尋找的人，纔是關鍵。
見湛星不再說話，而是低垂着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冰墨璃從沙發上站起，朝着屋外走去。
沐璃看着冰墨璃的身影消失在壁畫裡，緊接着墨容天又出現在沐璃的視線裡，男人安靜的坐在一處草坪上，仰頭望着天空，墨眸裡映着浮雲的剪影。
“公子。”沐璃輕喚，想到湛星和冰墨璃的談話，他也不知該說什麼，只是，他不明白，冰墨璃爲何要對湛星說‘他…接近我，陪伴我，照顧我，只是因爲我的容顏’，他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如果公子所做的一切，不是因爲冰墨璃的容顏，那冰墨璃的心會不會被公子所感動，可若非如此，公子又怎會去接近冰墨璃呢。
“唉，公子，你說，沐璃到底該怎麼辦，你又當如何呢？”沒有實體的魂魄貼在墨容天的背上，沐璃靠在墨容天的耳旁，一直喚着公子。
感覺墨容天的背一動，沐璃魂魄一震，公子能感覺到他了嗎？隨即失笑，他怎麼會有這麼天真的想法呢，他與公子的距離不是隔了一堵牆壁那麼簡單，也不是天涯與海角，更談不上陰陽與生死，可他們就是無法相見，無法感受彼此的溫度。
微微退開，沐璃看到冰墨璃從遠處走來，眸光一直落在墨容天的身上，心下奇怪，冰墨璃這是來找公子了，難道是湛星的話對冰墨璃起了作用，想到這裡，沐璃更是全神貫注的看着壁畫裡的兩人。
“和湛星說完了。”墨容天問，他不知道湛星會對冰墨璃說什麼，但知道在冰墨璃心裡，湛星算是一個重要的人，至少冰墨璃會與湛星說很多的話，還曾主動的將湛星送到樓聽月身邊。
“嗯。”冰墨璃就着墨容天的身側坐下，微微偏頭，淺眸一瞬不瞬的盯着男人的側臉，問道：“他是不是你生命中的奇蹟？”
“你說沐璃。”墨容天回望着冰墨璃，墨眸映着那張鐫刻在心底的容顏，薄脣輕啓：“他是我的奇蹟，也是我心中的雪天使。”
“雪天使。”冰墨璃低眉，復又擡眸：“是不是開在冰天雪地裡代表真善美的花。”
“你知道。”墨容天驚詫。
“嗯。”冰墨璃點頭。
“也是在網上看的。”墨容天問。
“嗯。”冰墨璃說：“我所知道的東西，很多都是從網上來的。”
墨容天沉默，冰墨璃雖然從小就能聽到人的聲音，可他無父無母，又在孤兒院裡長大，即使有老院長，但也只是對冰墨璃比其他的孤兒多一些照顧而已，沒有人真正教導過冰墨璃，也沒有人願意真心去靠近冰墨璃，所以他一直是靠着自己的力量活到現在。
“我想收回今天早上的話。”冰墨璃忽然說：“再給我一些時間。”
“什麼？”墨容天迷惑了，冰墨璃要收回讓他離開的話嗎，可是‘再給我一些時間’是什麼意思？
唯有沐璃，難以掩飾的興奮，冰墨璃真的開竅了！
“湛星問我，在我的生命裡，誰是我的奇蹟，誰是我願意攜手與之白頭的人時，你的影子在我腦海裡一閃而過，我不知道，這代表着什麼？”冰墨璃的聲音依舊聽不出任何情緒，沒有一絲波瀾，似乎對於他說的話，根本不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
“所以，你想弄清楚。”墨容天眸光復雜的望着冰墨璃，冰墨璃對他的事非常清楚，可如今的話又是怎麼回事，而他的心爲何會跳得這麼快？
“嗯。”冰墨璃頷首：“我不會結婚。”
“呃。”墨容天有些跟不上冰墨璃的思路。
“你曾問過我，我現在回答。”冰墨璃看了一眼墨容天，眸光微斂：“我知道的，你找不到他，也不會結婚。”
墨容天默然，冰墨璃呀冰墨璃，有些話你爲何要說的如此直白，他是沒想過結婚，就連千年前，也未曾想過與沐璃拜堂成親，只是固執的想與沐璃相伴相隨，可他清楚，沐璃就是他心中相攜一生的伴侶，後來，他與沐璃相繼而死，可沐璃沒能等到他，魂魄就四散天涯，從此他便踏上了尋找沐璃的旅程，只是這一尋，竟是這麼長久。
“我們認識了三年，在一起生活了四年。”冰墨璃又說：“前前後後有七年左右。”頓了頓，冰墨璃繼續說道：“我想再有三年。”
“三年？”墨容天墨眸裡出現一絲疑惑，可少年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也無法從少年的字裡行間看出或者聽出什麼。
“這樣，剛好十年。”冰墨璃攤開兩個手掌：“你我相伴十年，也許那時，我弄明白了，你也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