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不是紀小姐嗎?”曾化爲名陶公子的桃逸之招了招手,笑得見牙不見眼。
下一刻,桃逸之就只覺得頭皮一麻,後背冷汗直冒,眼角的餘光不時往房內輕瞄,目光在林清越那抿成一條直線的嘴脣處停留了小會兒,心裡也叫苦不迭——不就開個玩笑嘛,林清越這傢伙還真小氣!瞧瞧,這媳婦還沒有娶進家,他這個媒人就被丟過牆了!
佟雅萱眉頭微蹙,若她未聽錯的話,對方這句看似普通之極的打招呼的問話裡隱藏着淡淡的不屑和鄙夷,而“紀”字更是被對方咬得重得的,仿若她在和對方相識時就不該隱瞞自己身份似的。
佟雅萱的字典里根本就沒有“認輸”這兩個字,故她嘴角微翹,露出一抹燦爛之至的笑容,揮了揮手,驚喜地喚道:“喲,這不是桃公子嗎?”
房間裡的氣氛越發地冷肅了,只令桃逸軒於也忍不住地打了一個寒戰,忙不迭地解釋道:“木公子也來了……”
話落,桃逸軒更是沒有理會猶如一把鋒利的寒刀般颳着自己的冷冽的目光,不由分說地將林清越拽到窗口,並拉起林清越的右手,朝對面的佟雅萱招了招手。
也不知是桃逸軒平時和林清越經常這樣打鬧,所以兩人對彼此的身體氣息已習慣了,不會出現激烈的反抗,又許是其實林清越心裡也將桃逸之擺在了一個其它人夠不着的地方,也或許是有其它說不出來的原因,總之,林清越不僅沒有拒絕桃逸之攀在自己肩膀上面的胳膊,反而還靜靜地凝視着佟雅萱,在佟雅萱那越分明媚的笑容和熠熠生輝的丹鳳眼裡輕輕點頭。
這兩人……佟雅萱嘴角抽了抽,目光在林清越和桃逸之兩人身上打着轉,末了,才停留在兩人緊緊依偎在一起的身子,眼帶鼓勵地說道:“祝福你們!”
林清越眉頭微蹙。嘴脣蠕動了下。正準備出聲詢問佟雅萱爲何會露出那般詭異的神情時,卻只見佟雅萱朝兩人擺了擺手,就獨自回了房。
於是,林清越只能移開目光,看向依然不自知地攀着自己肩膀,恨不能將全身重量都壓上來的桃逸之。
“木頭,你有沒有覺得紀小姐的話很古怪……”桃逸之摸了摸胸口,心裡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預感,也因此,他就沒有注意到林清越看向他的目光越發冷冽起來。直到指尖處傳來森冷如刀割的感覺時,他那不知飛到何上的心才收回來。然後趕在林清越震怒之前,迅速收回自己的手,並且訕笑着轉移話題道:“木頭,沒想到我們和紀小姐果然有緣……”
林清越淡淡地瞥了眼桃逸之,緩步行到桌前,爲自己沏了一杯茶,慢慢品嚐起來。
“切!”桃逸之撇撇嘴。“說你是木頭,你還真是木頭!”
桃逸之走到桌前,爲自己沏了一杯茶,“咕嘟咕嘟”灌下肚後,才咧了咧嘴,道:“要我說,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這性子啊,真讓人替你着急!”
“既然你喜歡那靜雅郡主。就派人求娶唄,有什麼可糾結的!”說到這兒時,桃逸之突然頓了頓,一臉瞭然地湊到林清越面前,道:“你該不會覺得佟雅萱和人退婚,已經配上不你了吧?要我瞧,這有什麼,反正你將來也是要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的,依佟雅萱的三品靜雅郡主身份,許她一個側妃就已很不錯了!”
林清越冷冷地瞪着桃逸之,難得地出聲道:“她是一個好女孩,不要這樣說她。”
“喲!”桃逸之挑了挑眉,道:“雖然大家都說‘三人成虎’,但,有句老話你也別忘記了——‘無風不起浪’!若佟雅萱真像你想象的那麼好,那麼,當年她爲何要執意跪在太后寢宮前一日一夜,才求得太后鬆口同意爲她和齊王賜婚,更甚至還爲了得到齊王的好感,將自己的自尊踩在腳下,什麼事情都願意做,就只差沒有將自己的一切都雙手奉上了?這樣的女子若還是好女孩的話,那麼,這個世間就沒有好女孩了!”
“那是她被齊王騙了。”林清越一臉不悅地說道,極不滿桃逸之竟然這般貶低佟雅萱,看向桃逸之的目光也變得銳利起來,更暗含警告之意。
只可惜,和林清越做了十多年兄弟的桃逸之,根本就不像其它的人那般害怕畏懼林清越,故,他偏了偏頭,仿若未瞧見林清越眼底的警告似的,繼續道:“這你就錯了,木頭,齊王根本就沒有騙她。事實上,齊王和她的長姐互生情意,並互許終身。可她見不着她的長姐好,所以纔會橫插一腳,就只爲了將齊王搶到手,更甚至爲了拆開齊王和她的長姐,還特意安排人守在齊王府外,只爲了探聽齊王每日的去向,以便能和齊王來一個巧遇……”
“她的長姐性情溫柔,善解人意,才華橫溢,是所有世家子弟理想的妻子人選,而她呢?性子嬌縱,囂張跋扈,不通琴棋書畫女紅管家也就罷了,就連穿着打扮都不會,每日裡濃妝豔抹將自己打扮成一個青樓的妓子似的,讓人看了就倒胃口……”
出乎於桃逸之意料之外,林清越根本就沒有爲他話語裡詆譭之意而生氣,甚至還一臉奇怪地看着他,冷聲道:“那不是她。”
接着,林清越就垂眸,端起茶杯,繼續品嚐起江南獨有的觀音茶來。
桃逸之雙眼瞪到緊大,嘴巴更是大張到能塞入一個完整的雞蛋。
許久後,他才反應過來,合上下巴,又灌了一整杯茶水下肚,藉助茶水滑過喉嚨帶來的微涼感,才令那過份震驚的大腦恢復了一絲正常。
“木頭,你夢魘了吧!”
林清越淡淡地瞥了桃逸之一眼,沒有吭聲。
桃逸之嚥了口口水,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清楚地認識到越國那些傳言是真的——林清越真得是天上的謫仙,這個世間的東西沒有他不會的,以至於覺得生活沒有了樂趣,生生將一個活潑的性子折騰成了冷清無情的性子,以至於每一個和他對視的人,在他那雙過份清澈透底的雙眸里根本無法隱瞞住自己的心思。
“好吧,是我的錯,我不該‘以點代面,以片代全。’,更不該‘人云亦云’,而忘記了‘耳聽爲虛,眼見爲識’。”桃逸之微微垂眸,一臉歉意,深刻地檢討着自己的錯誤。
林清越身上的寒意減少了幾分,狹長的雙眼定定地凝視了桃逸之好大一會兒後才移開,道:“下次見到她後,給她道歉。”
老天?!今兒個太陽沒有從西邊出來吧?!
桃逸之驚得雙眼瞪得溜圓,嘴脣再次大張,滿臉的驚訝和不可置信,右手更是不自知地伸出來,指向林清越,怎麼也不敢相信向來寡言少語,除非必要絕不說話,就算說話也絕不超過三個字,讓人猜測許久才明白其意思的林清越,今兒個竟然說出了一句完整的,令人無法忽視的明確含意的話語!
和這件事情相比,給佟雅萱道歉這件掃面子的事情,可就不被他放在心上了。
林清越收回目光,起身,再次行到窗口,朝外望去。
待到他發現對面客棧的窗戶已經關上,而原本喜歡依在窗口欣賞外面風景的佳人已經不知芳蹤,眼眸裡也難得地浮現一抹失望。
恰於此時,一縷陽光,斜斜地照射到他的身上,而依然直愣愣地看着林清越的桃逸之就將他臉上的所有變化神情全部收在了眼裡,於是,那好不容易纔緩和了幾分的震驚之情又變得濃郁起來,那所剩不多的理智再次離他遠去。
“木頭,不要告訴我,你真看了‘紀’小姐!”這句話,吼出了桃逸之滿腹的驚惶和無措,別瞧他剛纔說了那麼一大通話,爲的,不過是將林清越愛上佟雅萱的所有可能全部抹殺,可,如今,瞧瞧,別說抹殺掉這些可能了,就連林清越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其實早已情根深種!
於是,桃逸之難得地後悔懊惱了。
“木頭,我剛纔只是隨便說說,你別當真啊!”
林清越偏了偏頭,狹長的雙眼微眯,定定地凝視着桃逸之,許久後,才掀脣,露出一抹小而又小的笑容:“嗯。”
萬年枯木開化是什麼樣的感覺?
萬年寒冰化水又是什麼樣的感覺?
林清越性子冷清,成日裡板着一張臉,無論遇見任何事情都處變不驚,仿若那些事情根本就只是小事,永遠不會影響到他內心,更不會令他的情緒有任何浮動和變化,明明有着一張令衆人嫉妒的俊美容貌,卻偏偏因爲沒有多餘的表情而將它帶給衆人的影響降到最低,只令每一個初次見到他的人都不由得心生嘆息,就連桃逸之這個和林清越已做了十多年兄弟的人都不例外。
可,眼下,林清越竟然露出一抹淺笑,只襯得他越發地如同那高高在上的神仙般,令人不敢生出任何的褻瀆之心,只餘無窮盡的崇拜、
不過,此刻,桃逸之可沒有終於瞧見林清越那張嚴肅的面容露出笑容的興奮和激動,而是恨不能拿鞭子抽死自己的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