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在佟雅萱進入相府時特意留在外面的丫環白竹疾行而來,彎腰行了一個極標準的拜見攝政王妃的宮禮後,從衣袖裡取出一疊紙,恭敬地遞到佟雅萱手裡:“王妃,林管家派人送來這份資料,並提及你吩咐他尋找的人已在府裡候着了。”
候在佟雅萱身後,雖垂眉斂目,但早已在心裡將錢涵瑤、於宛筠和孫碧曼列爲黑名單之首的文嬤嬤聽得此言,特意上前幾步,微微彎腰,道:“王妃,若快馬加鞭的話,從相府到攝政王府只需一刻鐘。”
佟雅萱點點頭,一臉歉意地看着錢涵瑤、於宛筠和孫碧曼三人,道:“抱歉,府裡有事要辦,我不得不先行告辭。感謝三位小姐的款待,明日我會派人送來謝禮。”
三人臉上神情各異,想出聲留住佟雅萱,卻因爲佟雅萱已轉身離開而不得不對望一眼,彼此都瞧見了對方眼底那抹不甘和惱怒!
可,縱然如此,那又能如何呢?!
說到底,眼前這人並不是她們能輕易招惹的,不論她們承認與否,佟雅萱的身份都比她們要高貴得多——大梁的靜雅公主,越國的攝政王妃,無論是哪一個身份,單獨拎出來都是讓她們羨慕嫉妒的……
“站住!”
這時,就可以看出這三人是否擅長謀算,是否遇見任何到事情時都能鎮定自若。或者可以這樣說,這時,就可看出誰纔是真正被家人嬌寵着無憂無慮地長大的,纔會在此種情況下依然這般地囂張和自傲!
佟雅萱頓住腳步,轉過身,淺笑盈盈地看着不再掩飾滿腹憤怒,且一臉惡毒地看着自己的於宛筠:“不知於小姐有何見教?”
“哼!”於宛筠冷哼一聲。微擡下巴,眼底有着濃濃的不屑和鄙夷:“以前常聽人提及樑國是一個禮儀之邦,世家貴女更是格守禮儀。言行舉止從不逾矩。原本我還想着借今日茶話會,跟着被大梁皇帝親封爲靜雅公主的你學習一二。不過。眼下看來,這有些人還真是聞名勝似見面!今兒個我還真是開了眼界,原來任何地方都不缺打腫臉充胖子的人!”
“同樣的話,我不喜歡說第二次。”佟雅萱偏了偏頭,似笑非笑地瞧着於宛筠,道:“於小姐,恕我冒昧。這是你一個人的想法,還是代表了你們三個人的想法呢?”
“當然是……”
錢涵遙輕咳了聲,以示提醒,而鄭碧曼則忙不迭地捂住於宛筠的嘴。陪笑道:“抱歉,靜雅公主,宛筠不是這個意思。想來靜雅郡主也發現了宛筠性格直爽,而有着這樣性子的人?大多心直口快,只憑一時衝動而行事。待到之後又會心生後悔和懊惱,宛筠也正如此。因此,宛筠剛纔所說之話,不過是一時之言,並沒有其它的意思。還望靜雅公主體諒一二,碧曼在這兒給你鞠躬道謝了。”
一旁的錢涵瑤也滿臉驚惶不安地補充道:“宛筠一向敬佩有才之人,聽聞靜雅公主是樑國百年難得一見的經商天才,早就神交已久。在得知靜雅公主同意赴此次茶話會的消息後,宛筠興奮激動得不能自抑,好幾個晚上都輾轉反側,徹夜難眠,只爲了能在此次茶話會裡順利結交到靜雅公主你哪!”
“不瞞靜雅公主,此次茶話會一應事物皆由宛筠親手佈置,從未假手他人。就算如此,宛筠依然擔憂有什麼地方不合靜雅公主的意。可,如今……”
說到這兒時,錢涵瑤特意頓了頓,一臉爲難和糾結地看着佟雅萱:“宛筠這樣的心情,想來,靜雅公主也是能理解的。”
不得不說,身爲世家貴女,不論其性格端莊賢淑,還是大方爽朗,她們的身份都註定了所受的教育不是其它人所能想像的,就如眼下,即使看起來性子再直爽的於宛筠,也在錢涵瑤和鄭碧曼的提醒下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什麼樣愚盾的錯誤!
於宛筠停止掙扎,原本怒視佟雅萱的目光一轉而變爲哀求和期盼,長睫眨動間,串串晶瑩的淚水滑落,就連之前那昂得高高的腦袋也在此刻垂下來,下巴更是恨不能貼到胸口,整個人流露出一種哀傷失落的氣息,仿若終於察覺到自己一時衝動而搞砸了這次茶話會似的,只盼着那自己一心想要討好的人怒斥幾句出氣,然後就像她期盼中的那般和她握手言和……
趁此機會,鄭碧曼收回捂住於宛筠嘴脣的手,而錢涵瑤是再次輕捏了下於宛筠的手臂以示提醒。接着,兩人一前一後地放開於宛筠,再後退幾步,微微彎腰,做出一幅恭謹姿態,整個人好似突然間就謙卑到了骨子裡似的,再也找不出剛纔乍見到從門外走來的通身貴氣的佟雅萱時,身上流露出來的和佟雅萱不相上下的高貴儀態了。
做爲錢涵瑤和鄭碧曼兩人的閨蜜,即使做出一幅低眉斂目的謙恭模樣的於宛筠,此刻胸口有着無盡的怒火,恨不能撲上前去將佟雅萱生吞活剝了,但,乍接到兩人的暗示,她那顆差點失去理智的大腦也迅速恢復清明。
只聽得“撲通”一聲,於宛筠重重地跪在青石地磚上,雙手置於膝前,額頭抵在手背,磕頭道:“靜雅公主,一切都是宛筠的錯,但憑靜雅公主責罰,宛筠絕無二話!”
錢涵瑤和鄭碧曼兩人也跟着下跪,口出相似之言。
這樣的變化,倒是出乎於佟雅萱意料之外,不過,縱然如此,她也不打算將有限的時間浪費在這三人身上。
“我很喜歡越國,這兒的一切都是那麼地令人着迷。我會像愛我的故鄉大梁那樣愛護它,所以,我接受你們的道歉。”
話落,佟雅萱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徒留跪在原地,尚有滿腹話語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的錢涵瑤、鄭碧曼和於宛筠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怎麼也未料到都鬧到這個份上了,合她們三人之力。不僅未能順利地陷害到佟雅萱,反而還眼巴巴地將自己的臉面捧到佟雅萱腳下。任由佟雅萱肆意踐踏!
“欺人太甚!”
於宛筠狠狠地抹了一把臉,朝地上啐了一口:“不過是一個被退婚的粗鄙婦人,還真以爲自己一朝飛上枝頭,就成爲了那隻令衆人仰望的鳳凰了?不自量力!世家貴女必備的琴棋書畫女紅管家這些技藝一竊不通,不過是仗着自己的娘是樑國太后的嫡長女,樑國當朝皇帝是她的親舅舅,才攀上了我越國的攝政王!若沒有了這樣的出身。她什麼都不是!”
“要我說,王爺不過是見多了才貌雙全、端莊淑良、溫婉大方的世家貴女,突然出現一個什麼都不會,卻還一幅天大地大自己最大。性情囂張乖戾的婦人,難免覺得新鮮幾分。等過一段時間,王爺就會覺得不過如此,認爲衆臣之前的勸諫之詞確有其事,從而生出無盡的後悔和懊惱。覺得還是唯有風華絕代的佳人才能匹配得上自己……”
“我倒要睜大眼睛仔細瞧好了,到那時,這所謂的頗得王爺寵愛的‘靜雅公主’又該如何自處!呵呵……”
陰森森的笑聲,再配上於宛筠那因爲強烈的嫉妒、怨恨和不甘等情緒而扭曲得不成樣的可怖面容,活脫脫一個從十八層地獄裡爬出來的索命惡鬼!
無意中擡眸。恰好瞧見這一幕的錢涵瑤和鄭碧曼兩人心裡一個咯噔,後背一寒,渾身冷汗直冒,不經意間對望的目光裡,有着對以往這個從不被她們放在眼裡,並隨意使用的一顆極爲好用的棋子的戒備和警惕!
不過,眼下,面對佟雅萱這個巨大的威脅,她們這個小團體還不能鬧矛盾,以免給佟雅萱一個逐個擊破的可能……
錢涵瑤和孫碧曼兩人臉上同時露出義憤填膺的模樣,嘴裡也迭聲應和着,紛紛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將於宛筠對佟雅萱的恨意挑撥到最高。
至於之後嘛……
在於宛筠未注意到的時候,兩人淺笑盈盈地對視一眼,看似猶如親姐妹般的親切笑容下隱藏的是唯有她們自己知道的野心、貪婪和慾望!
只可惜,有時候,這人哪,總是將自己看得太高,卻未料到自己之所以能站在那個俯看他人的地方是由何而起。
被無數人交口稱讚的錢涵瑤如是,鄭碧曼也如是,更不用說那被家人寵愛得早已分不清是非對錯的於宛筠,更是如此!
其實,不論是才情容貌、家世出身,這三人都不輸於佟雅萱。而嚴格說來,她們唯一輸給了佟雅萱的就是遇見林清越的時機——在她們最美麗的年華里,她們雖遇見了林清越,但卻未能在林清越心裡留下一絲印痕,這,從最初就註定了她們的失敗。
反之,在佟雅萱最落魄的時候,她遇見了將自己從復仇那個泥潭裡拉出來的貴人林清越。而最重要的是林清越愛上了她,所以,佟雅萱以一匹世人都未料到的黑馬之姿竄入林清越心懷,在林清越心裡烙下一道重重的印痕。
未能得到林清越正眼相看的錢涵瑤、孫碧曼和於宛筠三人永遠也不會知道,她們之所以會輸給佟雅萱,不僅僅是因爲她們三人出現的時機不對,更因爲她們將林清越想象得太完美了,將自己期盼和希翼中的一切美好詞彙都加諸於林清越身上,卻未料到林清越也是一個有着血肉的活生生的人,根本就不是世人眼裡的性情冷漠,不近女色之輩。
故,在這一點上輸掉的她們就未料到,她們還未來得及對佟雅萱出手,等來的卻是來自於林清越的瘋狂報復——這一切,不僅僅因爲佟雅萱今日在相府受到的蔑視,更因爲佟雅萱前往越國這一路上遇到的追殺!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