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府
坐在大廳最上方,正襟危坐,一臉嚴肅地看着下方那些爭吵不休的掌櫃們的佟雅萱,突然覺得後背一冷。
她微垂眼眸,目光停留在桌面上攤開的那本賬薄上面,心思卻不知轉到何處去了。
一盞茶時間過去了,衆人不僅未能停歇下來,反而還吵出了火氣,就連聲音也一個比一個還要大,若非腦子裡最後一根理智之弦提醒着他們此處是絕對不能亂來的長公主府,保不準這些人就將維持了幾十年的風度拋到一邊去,挽起袖子就手腳齊上開架了。
佟雅萱越聽越不耐,而心口那團鬱氣也猶如潑了幾桶油的火苗般騰得更高了,右手重重地拍在桌上:“夠了!”
衆人齊齊愣怔住,下意識地看向佟雅萱,待到他們察覺到自己竟然被佟雅萱身上突然散發出來的冷冽氣息給攝住心魂,閉嘴不言不說,還垂眉斂目,一幅下級對上級的尊敬模樣時,彼此對望一眼,那才發泄出去的怒氣再次被點燃了一星半點的火苗,看向佟雅萱的眼眸裡也流露出質疑、惱怒等情緒。
不過,能做到一店掌櫃的都是一些精明的人,於是,很快,他們又紛紛垂下頭,眼珠子轉動間,就將這些所有不該出現的情緒全部遮掩住。
佟雅萱雙眼微眯,一一地打量着在場形態各異的掌櫃,嘴裡也毫不留情地喝斥道:“瞧瞧你們剛纔那幅恨不能拿刀砍向對方的兇橫模樣,你們將這兒當成菜市場了,想吵架就吵架,想罵就罵,想打就開打?一個兩個年紀一大把,你們好意思拉下臉面去演這麼一齣戲,我還不願意看!都說‘和氣生財’。身爲一家店鋪的掌櫃,你們就是這般做事的?你們究竟有沒有將‘客戶說的永遠是正確的’‘即使不是正確的,也是你們自己沒有做對’這些話當回事?”
越說,佟雅萱就越發地惱怒:“之前我還奇怪,爲何府裡的店鋪均是百年老字號招牌,可那盈利卻一年比一年少,甚至去年還有好幾家店鋪還虧錢。若你們都是依照這樣的態度行事,再忠誠的客戶也會被你們嚇跑……”
說到這兒時,佟雅萱特意頓了頓,端起茶杯抿了口水。潤了潤有些乾涸的喉嚨,看着一臉不憤,卻礙於規矩而不能直言質問於她。只能偷偷拿不滿的眼神交流着信息的一衆掌櫃,佟雅萱也忍不住冷笑出聲:“行了,你們也不用互相使眼色,打招呼,統一口徑。然後再推出一個‘名高重望’之人代替你們解釋這麼多年來,你們是多麼地‘勞苦功高’了!”
“既然你們如此地不滿,那麼,我們今日就‘敞開天窗說亮話’吧!”
“於掌櫃。”
“於某在。”站在佟雅萱最右手,一個身穿藏藍色長衫,腰繫黑色金線刺繡圖案腰帶。約摸三十出頭,面相白淨、富態的男子上前幾步,微微彎腰。行禮道。
見狀,其它幾個掌櫃紛紛交換着眼色,心裡也輕哂:佟雅萱挑誰開刀不好,偏偏要挑福臨門客棧的於掌櫃!別瞧這人看着年輕,就以爲資歷不如他們這些老傢伙。實則這傢伙纔是真正扮豬吃老虎的高手!
“盛京大大小小的街道里,有四條最爲繁華的主幹道。分別以青龍、白虎、朱雀和玄武命名。其中,迎客來酒樓坐落於朱雀街,因着掌櫃經營有方,只是短短五年時間,就由一個最末流的客棧一躍成爲整個盛京的標誌性酒樓。盛京當地人請客吃飯去迎客來酒樓也就罷了,就連外地人到了盛京,也會首選迎客來酒樓吃飯用餐。”
“相比起迎客來酒樓的生意興隆,日進斗金,和迎客來酒樓同樣位於朱雀街的幾家酒樓就門可羅雀,更不止一家酒樓關門。縱然如此,青龍、白虎和玄武這三條街道上面開了幾百年的老字號酒樓,生意並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那麼,於掌櫃,你能告訴我,爲何原本在白虎街上尚且算得上數一數二的福臨門客棧,這五年來不僅沒有攀上高峰,反而還開始走起了下坡路不說,如今竟然是生意慘淡得開店一日就虧十日?”
頓了頓,佟雅萱又道:“不要拿什麼福臨門客棧的地理位置、裝修擺設和菜式貧乏等來做藉口,若真如此,那麼,同一條街道的其它酒樓客棧爲何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且原本不如福臨門客棧的酒樓均走到了福臨門客棧前面,而原本居在首位的福臨門客棧,現在只能接待一些普通的商隊和平民百姓?”
“迎客來酒樓我曾去過不止一次,而福臨門客棧我也去了不下三次,在我看來,福臨門客棧的菜式、酒樓裡的擺設完全不輸迎客來酒樓,那麼,爲何福臨門客棧會淪落爲最下等的客棧?要我說,其它一切的理由都是虛的,最關鍵的是服務!你們的服務做得不到位,沒有讓每一位上門的客人都生出‘賓至如歸’的感覺!”
“什麼是‘賓至如歸’,不用我特意跟你解釋了吧?於掌櫃,你捫心自問,我說的這些話究竟有沒有道理?!”
若說最初,於掌櫃還滿不在乎,甚至還在心裡盤算着待會佟雅萱找不着臺階下時,他是否該好心地提供一架梯子,可,隨着佟雅萱講的話語落下,於掌櫃臉上的笑容也收斂起來,嘴角也慢慢地抿成了一條直線,眼眸裡更是蘊滿了震驚和不可置信。
其它幾位掌櫃也紛紛拿驚訝的目光看着佟雅萱,此刻,他們深深地懷疑佟雅萱之所以特意挑出於掌櫃來開刀,並不是因爲於掌櫃好欺負,而是直接將他們中間最老謀深算,最難收服的人先收拾了,再一一地敲打他們這些小嘍羅!
佟雅萱淡淡地瞥了眼衆人,明明是極爲平淡的眼神,但不知爲何,所有被她的目光掃視到的掌櫃均下意識地一秉,然後肩膀微縮,那下巴更是恨不能垂到胸口。
若地上能突然裂開一條大縫的話,估計這些人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將自己埋了。
許是內心的情緒波動過大,又許是其它的原因,總之,於掌櫃的嘴脣蠕動了好幾下,卻依然未能順利地說出一句爲自己辯駁的話語來。
不過,於掌櫃向來都不是一個輕易就能認輸的人,哪怕佟雅萱說得再正確,但在於掌櫃看來,佟雅萱這些話語不過是紙上談兵。
一直留意着於掌櫃神情的佟雅萱,又豈會讓於掌櫃有爲自己辯駁的機會?
於是,下一刻,衆人就眼睜睜地看着佟雅萱從桌上翻出了一疊紙,示意一旁候着的丫環紅梅遞到於掌櫃手裡。
“於掌櫃,給你一刻鐘時間,好生看看這上面的東西。”
這是一疊很薄的紙,但,此刻,於掌櫃卻覺得這疊紙重如泰山,以至於他的身子都因爲重壓而微彎,雙手更是抖個不停,臉色慘白如紙,額頭的汗更是大滴大滴地往下滑落。
其它的幾位掌櫃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均一臉的好奇究竟是何種東西,竟然能將於掌櫃這個向來不論在何種情況下都能談笑風生的人給生生逼成這樣。但,很快,這些好奇就被他們腦子裡突然浮現出來的詭異且可怕的念頭給逼退了。
下一刻,令人驚訝的事情出現了,只見於掌櫃突然跪在地上,磕頭道:“郡主,於某知罪。”
“老於,你這是怎麼了?”
衆人齊齊大驚失色,然後紛紛問出諸如此類含意的話語,看似在爲於掌櫃解圍,其實不過是想要提醒於掌櫃,來之前他們都說好了同進退,如今事態還沒有鬧清楚,萬萬不能自己人就先行分裂!
佟雅萱仿若未聽出衆人的話外之意似的,放下手裡的茶杯,看着跪在那兒依然渾身顫抖不已的於掌櫃,道:“於掌櫃,快快請起。”
於掌櫃充耳不闖,甚至還將雙手放在膝前,額頭抵在手背上面,一幅不得到佟雅萱原諒就不起身的倔強模樣。
佟雅萱嘴角微勾,道:“嚴格說來,於掌櫃,你其實並沒有錯。”
“不,於某確實有錯,但請郡主責罰。”於掌櫃一字一句地說道,無需刻意擡頭都能察覺到衆人射向他的眼刀,但,又有誰知曉他心裡的苦澀?!
說起來,從最初,他們就做錯了,哪怕他們是一店的掌櫃;哪怕他們一家人世代都經營着那家店鋪;哪怕他們只需每個月送一次賬薄;哪怕他們對那家店鋪有着無人想象得到的自主權,但,說到底,他們都只是店鋪的掌櫃,而不是店鋪的東家!
無論長公主和佟候爺兩人因何原因而不像前幾代東家那般嚴格按照規矩對待他們,說到底,他們也該生心感激,而不是爲此沾沾自喜,甚至還生出長公主和佟候爺兩人不通商業,可以私下裡瞞着一部份收益,即使被發現了也有着諸多理由可以推脫的念頭。
若說以往於掌櫃掌櫃這些念頭是很正常的,那麼,從沒有哪刻起,他覺得自己腦袋上面的脖子並不完全屬於他,說不準哪一日,他的脖子就和身子分家了,而他的家人也將流散各地,再也無法過上這種令許多人豔羨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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