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看母親說的,大伯一房人口多開銷也確實大些,這樣吧,志遠年紀小又才成親,被人騙了也情有可原,只是這女色千萬不能再貪了,罰他也是希望他能長些記性,不過這次的事畢竟也是在幫我管事纔出的,不能讓長房全擔了,我們二房擔三成吧,”張氏真誠的看着婆婆,見她面色和緩心裡又冷了幾分,“只是這次事一出,看來志遠管鋪子還是嫩了些,我看這鋪子還是讓董掌櫃給操些心吧?畢竟恆哥以後還要靠這些產業生活。”
董掌櫃是葉大富一手帶出來的,人忠心又極能幹,是葉向榮的左右手,張氏藉着這次的事,想將自己最大的鋪子交到他的手上,最起碼將來的生意會有個保障。
這個二嫂看來也是個精明的,反正依趙氏和長房夫妻明裡暗裡的意思,這個虧二房是要吃的,索性就把人情做大些,這樣再提條件長房也沒有話說,畢竟長房和二房是一個爹,對董掌櫃來說,給誰幹都是幹,而且張氏一個女人不會去鋪子裡指手畫腳,董掌櫃自由度更大一些。
“這…”葉向榮有些遲疑,董掌櫃可幫了自己不少忙,現在給二房用,他真有些捨不得,正想着怎麼拒絕,就被妻子撞了一下。
“還是他嬸子疼我們志遠,唉,”小趙氏瞪了媳婦李氏一眼,“要不是爲娶這個攪家精,我們出不至於緊成這樣,志遠也不至於想着掙錢。”
將自己管的鋪子裡的米糧低價賣給外室的兄弟,就算是沒有被騙也是個吃裡扒外,現在竟然變成了爲給鋪子裡掙錢,張氏彷彿沒聽見小趙氏的話,彈彈衣角,“若是沒什麼事,那媳婦就先回去了,以後鋪子裡的事還請娘多操些心,其實媳婦那兒也有會做生意的,要是大哥那兒人手不足,妾身就讓他們過去給幫個忙。”
“不用不用,忙得過來,”葉向榮忙搖手道,他可不能讓張氏借這個機會往鋪子裡安插人手,不然他怎麼動手腳?
事情似乎就這樣解決了,張氏雖然說了承擔三成損失,但她說手裡沒有現錢,虧的銀子請婆婆從二房帳上直接撥,反正趙氏將二房的大部分收益掌握在自己手中。張氏看來,這些銀子將來能有多少留給二房還不一定呢,早晚是得不到,何不大方些,換來個董掌櫃也算是給恆哥兒將來添上了一分助力,再有十年,不,用不了十年,只要恆哥做了親,就沒有人能再拿住她們二房。
但長房就沒有那麼消停了,葉向榮是爲了給兒子個教訓,小趙氏則是爲了擠錢氏手中的嫁妝,反正是夫妻二人都不肯給葉志遠拿錢,只是將小兩口又教訓了一通。
錢氏知道自己長的不如人意,所以婚後一個月就將自己的丫頭給葉志遠收了房,而且葉志遠原來的通房丫頭她也大度的留了下來,沒想到這滿屋子女人竟然沒有攏住男人的心,讓他居然在外面養了外室,還闖了大禍,現在公婆話裡話外讓他們自己解決銀子,而葉志遠更是軟硬兼施的逼着錢氏拿出自己的嫁妝,他一向是手裡有了銀子,就送到了青樓暗娼那些地方,前陣子又養了外室,手裡根本沒有什麼銀子。
錢氏氣的不行,但面上也不多說什麼,直到小趙氏親自來催,錢氏也是恭聲應了下來。
只是纔不過兩天,還未等錢氏到自己莊子上調糧,錢家就來了人,不但錢氏的兄弟們到鋪子裡找到葉志遠狠狠教訓了一頓,錢氏的孃家爹媽更是直奔葉府要找葉向榮和小趙氏“好好談談”,錢氏的父親錢天明很是客氣,直說葉家如果缺糧只管派人去送個消息,他們錢家別的沒有,糧食還是有的,然後大手一揮就讓人送上了五車糧,慷慨豪氣的讓葉向榮都要吐血三升了,他們逼兒媳動嫁妝,那這事過去了就是白佔便宜的事,但是,這親家之間互相幫助,不但要承錢家的情,以後可是要還的。
被騙的事情就這樣解決了,葉睞娘暗算搖頭,她這個大伯沒有什麼大本事,又多少好點色,但守業還是不成問題的,但這個大哥,才十七八歲,貪財好色蠢笨無比,有他當家,恐怕葉家真的是富不過三代了。而錢家的作法又讓睞娘深深體會有個強大的孃家好處多多。
事情一過,小趙氏爲女兒擇良配的心又活泛起來,長房大小姐葉逢女兒只用爲二叔服孝一年,出孝後小趙氏就開始爲自己女兒的終身打算,她遍觀洛陽城裡的少年,沒有一個趕得上張家的檀哥兒的人品家世,因此便多次明示暗示弟媳寫信幫葉逢春說合。
葉逢春是個什麼樣的性情張氏還不瞭解?說給自己侄子,就算不論門第出身,但人品這一項那就是在害張如檀,自己敢開這個口,那以後也不用再回孃家了,何況張延用現在是從三品,而葉向榮不過是一個手有餘財的白丁,兩家家世差得不是一里半里。
因此不論小趙氏怎麼來說,張氏只當聽不懂,小趙氏後來也明白了張氏的意思,便又退了一步,希望弟妹能帶着葉逢春到那些官家太太府上多走動走動,她和葉向榮平時來往的都是商戶人家,那些人家的子弟小趙氏又有些看不上,如果女兒能嫁入官家,對葉家的生意也有個照應不是?
張氏聽她說的有些道理,但以葉逢春的條件,又沒有什麼賢名,便建議小趙氏找個有才名的寒門子弟將女兒,這樣葉逢春將來興許還能得個誥命,而且在夫家也不會太受氣,但這一建議當即被小趙氏否定了,她纔不會把女兒嫁到窮人家受苦,因此固執的求張氏帶女兒出去應酬,後來又出主意讓張氏在葉府辦個牡丹會。
長房只用守一年的孝,但二房卻是要服斬衰的,孝期要二十七月,現在不過才兩年,怎麼能帶了女兒到各府做客?再說人家也不會請自己,而一個新寡之人在家裡請人賞牡丹,別人會怎麼看自己?!
張氏實在是被纏的急了,就將嫂子的意思跟老太太稟報了,幸好趙氏還不算糊塗,親自出馬爲葉逢春挑了一戶殷實人家,說過了十六出嫁,才讓長房母女安生下來。
“睞妞兒來了,快讓妗妗看看,”葉睞娘一進連氏的東梢間,就被一個婦人抱在懷裡。
“睞娘見過舅母,”葉睞娘姥爺也就是外公已經過世了,外祖家中只有一位姥娘在,這舅母是姥爺連西紹過繼的兒子之妻柳氏,孃家雖然不是什麼富戶,但人也算是不錯,與連氏來往也挺親近。只是今兒不年不節的,她怎麼想起走親戚來了?
“免禮免禮,我家睞妞兒教得就是好,嘖嘖,看這規矩,真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柳氏一張嘴彷彿抹了蜜一般。
葉睞看看自己這位舅母,聽母親說起,這舅母還是姥爺幫舅舅娶得,人品還不錯,但對自己也不過爾爾,像今天這樣愛自己可還是頭一回。
“睞娘不去上學?”連氏笑微微的望着女兒,“小心恆哥兒待急了。”
“睞娘還要上學?”柳氏好像頭一次聽說一般,一臉豔羨,“到底是有錢人家,姑娘都能去上學,你那兩個哥哥還都沒學上呢~”
連氏聽她說的不像,皺眉道,“哥哥竟不讓明哥兒和善哥兒讀書?家裡不會連束脩都拿不出吧?”
連秀才家境頗爲富裕,給這個繼子留了百畝良田一個大宅院,連氏這個孃家哥也挺有心眼兒,把臨街的房子修整了租出去,自家住在後院,倒是多了份收入,因此連家過的並不窮。
“那有,”柳氏讓小姑問的一愣,老臉有些發紅,她也是隨口哭窮,自己大兒子幫着相公打理莊子,小兒子在街上的學堂讀書,“善哥兒讀着呢。”
葉睞娘則在悄悄打量下首圓凳上坐的那個紅衣少女,那女孩不過十五六歲,彎眉隆鼻,元寶小口,身上的大紅繭綢褙子一色簇新,淺綠的羅裙半掩着一對半大的小腳,小腳上穿了紅色的繡鞋,鞋上是紛飛的彩蝶,那女子意識到睞娘在打量自己,俏臉一紅,頭垂的更低了。
“這是你絮妞兒姐姐,我的孃家侄女,睞妞快打開招呼,”柳氏用手推了推那個侷促的姑娘。
“睞娘見過絮姐姐,”葉睞娘暗暗猜度這兩個人的來意,一面給那絮妞行禮。
“睞娘妹妹好,”那絮妞顯然沒見過大世面,有些伸不開手腳,心裡一急,臉就更紅了。
“唉,我這個侄女,一直養在家裡不怎麼出門,讓妹妹見笑了,”柳氏嘆了一口氣,“她親孃死的早,後孃又是個心狠的,你瞧,”柳氏舉起絮妞的手,“看手都磨成什麼了,真當不要錢的丫頭使呢!”
連氏微微點頭,嫂子的意思她已經大概明白了,現在只聽怎麼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