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屬下在前面路上發現一具屍體。”
車廂裡,原本正在假寐的宋扶憶因爲高莊這聲音立刻甦醒了過來,他走了出來,道:“你立即派人在屍首附近查看一番,仔細點別漏了什麼細節。”
說完他就騎上馬往前方而去。
此處是屬於平節縣的邊緣,四周全是山林,道路上長滿了雜草,一片荒無人煙,宋扶憶蹲在屍體身邊。
這人三十多歲樣子,少見的一字眉,寬臉,看樣子應該是死了不下兩天時間,他掀開屍體衣服,致命傷是背後的一刀,直接捅破了心臟。
同時右大腿和左手上都有刀傷,臉上也有淤青,看來死者身前一定經歷了相當激烈的打鬥,不過兇手一定不止一人,因爲死者身上的刀傷很明顯不是一種力道和痕跡。
再撿起屍體衣物,普通的面料,身上有着幾兩碎銀子,看來這不是劫財殺人。可出手如此狠辣,也不會是簡單的打鬥,看來自己纔剛到平節縣就是遇見了蹊蹺之事啊。
這個時候高莊回來了,他說道:“大人,屬下在周圍搜查了一遍,沒有再發現其他屍體,而且也沒有發現打鬥痕跡。這人應該是被人追殺逃脫後因爲傷勢太重死在了此處。”
“嗯,應該是如此。高莊,將屍體就地掩埋吧。”宋扶憶並未有着將屍首一齊帶走從而調查的心思,這種無頭案子司法衙擠壓了至少上百件,若都一一去追究,神仙也沒辦法。
天色漸暗,春分之後幽州逐漸開始暖了起來,不過等到夜幕降臨也會有些冷意,高莊從後面的行禮車廂中取出一牀絨被送到宋扶憶車上,也順帶點燃了一支安神的清香。
宋扶憶拿出這次評考之行他負責的區域,有十三座下縣,一座上縣,而且那座上縣便是奉縣。
選擇第一處評考地方爲平節縣自然是有私心的,趙康趙鬆闖害他如此倒是其次,但任由趙康這種貪財好色,無能無力濫用職權藐視律法的人擔任一縣父母官,實在是百姓噩夢,所以他本意就是爲奪了趙康之職。
除了平節縣之外的剩餘十二座下縣縣令的所有資料都已經在此,從州城出發到現在三天時間他都已經大致看過。
其中比如上丘縣的縣令湯晨,連續三年得了個上上,若是今年再得個上上的話那下年必定是能夠連升兩級。
其餘各縣的縣令幾乎都是中上,連平節縣縣令趙康這樣的人物除了前年得了箇中下之外近兩年全是中上。
不過宋扶憶覺得這往年的評考水分太多,否則依趙康那德行給個下都不符合,應該直接下下。
按照大湯律法,所有朝廷官員凡是連續三年評考獲得下下,直接除去官職,並且永不錄用。
這三天時間他也陸續接到了來自王志章和王坦之兩位評考官對他們第一個評考對象的判定,都是中上。
宋扶憶仔細看過,那兩個縣令都中規中矩,給箇中上也的確並無不可。至於其中究竟是不是有水分,他自然有辦法知曉。
畢竟這次擔任幽州評考的主官,孔公可是送給了他所有受評官員的卷宗,同時有着真實的民調,所以如果王志章和王坦之想打算矇混過關替他人謀福利,他第一個不答應。
這評考雖然是有三位主官,但所有官員的評定都是需要三人共同協商同意之後才能確定下來上報刺史府。
“大人,明天傍晚應該就能趕到縣衙了,咱們是不是先派人前去縣衙通報讓平節縣縣令恭迎?”
高莊從四周巡視回來之後朝宋扶憶講道,宋扶憶久坐,所以就直接出來散散步,同時講道:“不用,相反明天你和我先行出發,我得微服私訪一番。不然趙康怕是會對我的判定不服。”
高莊先是一呆,然後離開就明白。前段時間州城裡許多司法衙的人都知道他們的從事大人以前曾經被平節縣縣令誣陷入獄,如今大人不僅平反更是擔任評考主官,那趙康算是倒黴了。
夜色撩人,攏了攏外罩,高莊打着燈籠一直跟在後面,半途遇見兩隻野兔,兩人就一路跟走,這一走漸漸地就走了大半個時辰。
兩人已經走到了山裡,山路難走,而且這個時候逐漸飄起雨點來,這若是下大了恐怕回去的路就很難走了。
不得不說宋扶憶高莊運氣實在是太倒黴,這春雨貴如油,可今夜這場春雨真是跟不要錢似的下,而且又大。
“高莊,那前面好像是個莊子,咱們去那避避雨先。”
山路那邊果真是有點火光,大概是七八處,應該是座小莊子,不過這莊子是建造在半山腰,應該是些幽州的山族人。
“有人嗎?我們迷了路,能否避避雨?”高莊敲門,從大隊伍出來之時高莊並沒取刀,而且換了身平常百姓穿的衣裳,所以這身裝扮和普通人一樣,所以聽聲開門的一個年輕漢子直接答應起來。
至於宋扶憶今晚穿的只是常服,雖說望着精貴,可這年輕人心想恐怕這人恐怕就是那大漢的主子。
“大哥,麻煩了。”宋扶憶歉然道,那膚色黝黑的年輕漢子擺擺手笑道:“莫得事,你們這衣裳都溼了,如果不嫌棄勒話我這有些乾衣服,就是可能你穿着有點大。”
“不介意,不介意,多謝大哥了。”
山裡大哥果真是去拿乾衣服了,宋扶憶四處打量起這屋子,蠟油應該是最差的那種豬牛之類,所以味道很重而且不明亮,但是好在大晚上的也不做什麼事,勉強可以行動。
家裡沒看見什麼糧食,竈臺上空空如也。後來聊天時候宋扶憶注意到山裡大哥臉色有點虛浮,眼窩深陷,像是沒有吃飽的樣子。
“大哥莫不是還沒吃過晚飯?”
年輕漢子唉聲嘆氣起來,道:“唉,家裡雖說糧食不多,可也不至於吃不飽。只是已經三個多月沒吃過鹽,所以沒什麼精氣。”
宋扶憶訝異,“怎麼會吃不上鹽?朝廷官鹽也才十文一斤,看大哥也是勤勞勤懇的人,不該吃不起鹽吧。”
山裡大哥咚的一一下雙拳緊握打在了桌上,道:“前兩年時候的確是十文一斤,可從去年開始他孃的那黑老虎和狗官就不要命的漲價,現在這鹽價已經是一百二十文一斤了,我一年到頭也才七八百文錢。若是去買鹽,那就沒有飯吃,所以只能不吃鹽啊。可是這三個多月沒有吃過鹽,這整個人幹活都沒有力氣,我爹上個月死了,到死也沒吃上一口鹽。”
聽聞如此,宋扶憶暴怒站起,趙康趙鬆闖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