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沉默,落髮可聞,宋扶憶只覺着怒火騰的衝上腦海,雖然未曾掀開帷幕,但他知道,裡面有個人叫做邱年堯,他當時覺着十分可親的老者,可現在他欺騙了自己。
“原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策劃的,你從我踏入銅宅的時候便開始了你的佈局,爲什麼?”
“譁!”
垂在面前的帷幕突然落下,一人邱年堯,一不人不鬼的枯瘦老朽,額頭更是長了兩顆拇指大小的肉瘤。
邱年堯盤腿坐在地上,而另外那人坐在他對面,兩人中間擺放着道棋盤,象棋。
棋面上,邱年堯贏了!
他慢慢轉過身子來,看着前面的宋扶憶,說道:“錯了”
宋扶憶猙獰着問道:“錯了?哪裡錯了,你邱年堯企圖和女帝作交易,把自己當成犧牲品。而我宋扶憶,小小的九品縣尉不過是你用來向朝廷傳遞線索的人。”
“當我和少全到了昭縣後,你讓人來殺我,若我死了,你立刻拋出線索讓宇文敬得到,隨即結束這一切。如果我沒死,那就讓我得到線索,昨天西街那人便是你故意拋出的餌料,你堅信我會告知宇文敬。現在讓我捲入這場宋黨與女皇陛下的爭鬥,並且刻意讓宇文敬這個堅定女帝黨的人知道我與你邱年堯的親密關係,你讓我宋扶憶從今往後渾身都印滿你宋黨的痕跡。”
“邱年堯,你可知我雖姓宋,但從未聽過什麼宋黨,也不曾在乎。那日銅宅相見,你見到我的瞬間,似乎充滿了震驚,後來你和我說話的那種親近感,哪怕你掩飾的極好,我仍然察覺到了。”
洞中的光好像暗了許多,又有根香蠟斷了,邱年堯安靜聽着宋扶憶的宣泄。
“我以前從未見過邱年堯,可爲何你見我會如此?我猜測你必定知曉我至今都不知道的身世,後來幾天我苦思冥想,我這個宋,大概真就是大湯皇室的那個宋。”
邱年堯轉頭朝那天生異象的老朽笑道:“我就說這孩子很聰明,近乎於妖,若非知他的身世,且你無兒無女,否則我就要懷疑是你的孫子了。”
這話邱年堯承認了他的確知道宋扶憶的身份,而那妖人咧着嘴,桀桀說道:“呵呵,這小娃兒倒是有些天資。不過當我孫子啊,還不夠格。”
兩人似乎是刻意忽略掉在外面站着的宋扶憶,他胸膛起伏不已,果然,邱年堯知曉自己親身父母是誰。
這一世,宋扶憶曾經想過又放棄,當下又十分想知道的問題便是他的父母是誰,僅有這個問題讓他心心念念。
邱年堯突然問:“還有要說的嗎?”
“少全死了?”
“是”
宋扶憶默不作聲,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問父母身份?邱年堯如果願意說無須問,否則無論如何也得不到答案。
既然他無話可說,那現在便是輪到邱年堯說了:“我知道你很生氣,畢竟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中的確不好受,而且險些死去。你說你不是宋黨,這個自然是對的,因爲我說你不是宋黨那你就不是宋黨。”
“至於剛纔說你錯了,是說你錯了一半。這次的幽州事件的確是由我這個老人家一手謀劃。你能猜出我打算與陛下作交易的心思讓我很意外。其實我不打算讓你死,只是想看看某人到底會不會在乎他的兒子,可惜,你再次超出我的預料,而那人最終也沒有現身,或許,他真的死了。”
那近乎爲鬼的人卻是大喊:“他沒死,他背叛了我們,當年我們都被他表象迷惑了。”
兩人口中所說的他,宋扶憶清楚知道那是他的父親,不過他面無表情。
邱年堯止住了這人的話,繼續說道:“這場行動從計劃開始到現在已經長達十年時間,所以那天我和你說,我不能管邱縣的事,因爲這會導致女帝對我的懷疑,而那時我們的佈置還太稚嫩。”
宋扶憶瞭然,胡鬧的邱家自然使得朝廷放鬆了警惕。不過也對這些宋黨人服氣,竟是能等上十年,而目的不過是爲了與天下共主的女帝作交易。
“不過你們似乎並沒有得到最好的結果?”這是宋扶憶的直覺,邱年堯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不錯,因爲計劃原本還有三年才實施,但是你的出現讓我打算提前了,因爲你哪怕什麼都沒做,只需要將你的畫像送到陛下案前,且你出現在昭縣,出現在我的面前。那陛下無論基於什麼,都將給予我們更多補償。”
“因爲我身後那不知還在不在的老子?”
“不錯。當年找不着他的屍首,那陛下就默認他活着,從而錯誤地高估我們的力量,而且陛下不敢賭。”
這次宋扶憶震驚了,他那從來沒有見過的老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竟然能夠使得一國之君都如此忌憚。
“當然,我們同樣付出了原本不該有的人命,我聽了早上時候你和宇文敬說的話,一語中的。”
宋扶憶默默低頭盯着地面,邱年堯等人的能量超乎他的預料太多。
邱年堯似乎是好久沒說過這麼多話,所以一說起來便停不住。
“原本留在這裡死的人是我旁邊天工閣的大學士,趙班。呵,大湯朝正二品勳位啊,而且腦子裡的東西驚世駭俗。現在又在加上了我這個,雖然僅是做官做到了四品侍郎,可曾經位列先帝從龍房首位,等若三公的邱年堯,同樣我也是當年宋黨黨首。再加上現任宋黨黨首當朝中書省中書令謝陽宸卸任,同時三年內逐漸辭去幽州宋黨擁有的官位,宋黨把持的武將交出三分之一兵權。”
邱年堯越往後說下去,宋扶憶越膽戰心驚,如此手筆,如此代價,可以說以後的宋黨或許連如今最爲孱弱的御黨都還要弱。
可邱年堯說着這些的語氣好像就是說我只是做了件不足掛齒的小事。
“爲什麼?”
哪怕宋扶憶有所猜測,可仍然想親耳聽聽謀劃了這一切的邱年堯等人是怎麼想的,畢竟如此大的手筆,百年難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