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硯確實是生氣了,但至少還沒氣到要把青莜趕出府的地步,只是縱然如此,此刻青雲王府廳堂中的氣氛仍然很是壓抑,而那夏英自然也不願在此多待,加之心心念着他那位如兒姑娘,便早已告辭離去了。
此時廳堂中便只有蕭硯與青莜相對而坐,半晌無話。
“王爺,我方纔……並非有意冒犯……”隔了許久,低頭絞着衣角的青莜思量再三,才終於憋出了這麼一句怯怯的話來。
蕭硯冷着臉喝涼茶,仍是不發片語。
青莜抿緊脣角,心下生出些許異樣的情緒,似是恐懼,卻又似惶然,一時間更不知該如何再度開口,二人便就此再度沉默,氣氛愈發壓抑。
“爲什麼?”這次打破沉默的,卻竟然是蕭硯,低沉的聲音裡含着的是疑惑和怒意。
青莜匆匆擡眸看一眼蕭硯,復又匆匆垂下:“我……我不知是否該告知於你……”
聽聞此言,蕭硯再忍不住地皺起眉頭,是因爲不信任自己,所以纔不願道明事實吧?也對,自己與青莜相遇不過兩日,算起來也不過陌路,對方又憑甚相信自己?只是爲何……爲何自己卻竟然會如此在意?
青莜見蕭硯再度沉默,只以爲對方仍是在生氣,猶豫片刻終於選擇向對方道出真相:“其實我本不是……”
只是這話還未真正開始,便被蕭硯突然起身的動作打斷了:“夠了,本王已是累了,青莜姑娘也早些回去歇着罷。”
青莜愕然,眼睜睜看着蕭硯拂袖離去,透着不耐,帶着決絕,讓青莜突然覺得,這人世……竟是比北界還要冷,還要讓人心生寒意。
一件事不歡而散,兩個人心事重重,青莜默然回到別院,一時間竟連計較正事的心思都沒了,心中充斥着的皆是蕭硯離去時的所言,他自居王爺,語氣又如此疏遠,大概是真的煩了自己吧?其實也是應該的,自己先是誤闖皇宮,後又當街犯下那等錯事,而他又是堂堂青雲王爺,又怎能不介懷?
只是,他會不會真的要自己離開?
而當王府的一位婢女來到別院時,青莜的思緒似乎瞬
間自預言變成了現實。
“姑娘,王爺讓奴婢前來給姑娘吱個聲,說是讓姑娘先收拾收拾,待會可能得搬東西呢。”那婢女立在房間,便是這般溫溫和和開了口,然青莜聽了,卻有一瞬間的恍惚,當真是……厭煩了自己呀……
“我知道了……知道了……”收拾收拾嗎?青莜要收拾的大概只有自己這個人,還有這紛亂得估計一時也收拾不清的思緒。
婢女擡眸古怪地看了青莜一眼,似還想說什麼,到最後卻只是默默地退下了。
青莜呆立片刻,又回頭瞧了瞧屋中擺設,望一望院中景緻,這才關上房門,踏出院門,準備離去,其實離去,不過一瞬、一陣風,青莜若要走,大可眨眼功夫回到北界,或是再臨皇宮,然今日不知爲何,青莜竟覺得累,累得不願化風而行,累得只願拖着雙腳前行,一步、兩步、三步……
青莜已不知行了多遠,不知還能行多遠,因爲青莜真的覺得很累,累得不願再前行,累得心緒紛亂,累得不捨匆忙離去……
“青莜,青莜……你等等……”熟悉又焦急的聲音傳來,讓青莜腳下頓住,卻不敢回頭。
“你這是……是要去往何處?”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愈來愈近,也讓青莜不由得絞緊了衣袖,終於那人來到跟前,一把扳過青莜的身子,接着喘着粗氣道,“你莫不是要離開這裡?”
青莜不得不擡頭看向蕭硯,見對方面露焦急,心下卻泛起淡淡漣漪:“不是……王爺你叫我離開的嗎?”
現在卻又追過來,這又是何意?莫不是世人皆是這般反覆無常?只是不知爲何,見對方追來,青莜心下似浮起淡淡竊喜,更是叫人不知所措。
“我何曾這般說過?”蕭硯微愣,轉而明瞭,“我叫你收拾東西,是要你搬到我那處去,因爲……因爲明日有一位姑娘要搬進王府暫住,我心知如此對你有不公之處,加之先前也着實氣憤,這才……這纔沒敢親自去向你言明,哪知你竟是誤解了我的意思,以爲我是要你離開王府,險些便真的走了……”
青莜愣愣地看着蕭硯,心緒愈發澎湃:“你…
…王爺真的沒要趕我走嗎?”
蕭硯忙點頭,對着青莜乾笑兩聲:“我先前是真的生氣了才故意在嘴上疏遠了,你別當真,你我便像從前那般可好?你還是喚我名姓,我還叫你青莜……”
不知心底是被什麼觸動了,青莜只覺得心念翻轉,眼前竟是有些模糊了。
“你怎的哭了?別哭,別哭……是我不好,讓你不開心了,你莫要再哭了可好……”蕭硯也被青莜突如其來的淚水激得手忙腳亂,想爲青莜擦乾眼淚,卻又不敢造次,只得喃喃安慰起來,“你若是真難過,便罵我好了,可別……”
蕭硯毫無頭緒的話語突然頓住,眸子也定在了青莜的眼角,只見那顆前一瞬還晶瑩閃亮的淚珠,在這一刻,竟化爲一顆冰珠,這……盛夏的時節,怎會出現這等奇觀?莫不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青莜也總算察覺到異樣,忙用衣袖擦擦眼角,把那冰珠化去了:“我……其實有事瞞着你,我也想和你說,只是怕你不信,也怕嚇着了你。”
蕭硯收起先前慌亂模樣,盯着青莜看了片刻,纔像終於下定決心般鄭重道:“我隱約也看出你身上諸多不凡之處,你若願和我說,我自不會讓你失望。”
青莜平靜地回視着蕭硯,面上微微泛起紅暈:“其實我並非這人世女子,我來這裡乃是爲了帶回……”
“王爺,夏先生來了,正在廳堂等着呢。”此時不識趣的門丁突然跑出來,打斷了兩人間極爲重要的對白。
蕭硯心生不悅,冷冷看過去:“讓他先候着便是,本王這便過去。”
“可是……可是那夏先生此番還帶來了一位女子,說是王爺請來的貴客,要奴才把那位姑娘帶到別院休息,可奴才也不曾見過那姑娘,可不敢擅作主張呀……”門丁苦着臉,解釋着自己的悲慘遭遇,自己先前可沒被那夏先生少罵,現今見了王爺,本以爲事情總算可以解決了,可怎麼連王爺都要來訓斥自己呢?自己好像也沒做錯什麼呀!
蕭硯眉頭皺得更深,無奈地回頭與青莜對視一眼,心下已是大概確定了門丁口中“那位姑娘”的身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