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5
醒來天已經大亮了，卻是獨自在牀榻上，而蘇流卻已不見了蹤影。有一種害怕涌上了心頭，揚聲喊道：“蘇流——蘇流——”
房間裡迴盪着我的迴音，卻始終沒有人應我，我隨手取了一件衣裳披在身上便跑出了房間。一出房間我才突然想起來這裡是客棧，卻顧不得那麼多，赤着腳四處跑，一邊跑嘴裡還一邊喊着他的名字。客棧裡的人都紛紛轉頭看向我，眼裡露出了驚豔。
“素兒。”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我轉頭看去，見蘇流穿着一身紫色的錦袍，和在雲之國時顧傾的打扮一模一樣，只是不再戴着面具示人。
“蘇流——”我朝他撲了過去，他伸手接住了我。
“娘子，怎的又不穿鞋子？會着涼的。”他捏了捏我的鼻子，將我攔腰抱起。他悄無聲息地將我的赤足收回裙襬之下。那些人灼灼的目光真是讓他不舒服！雖然懷裡的人兒已經是他的娘子了，可他依舊受不了外人的目光！
我環住他的脖子，低聲道：“你去哪兒了？”
他抱着我往房裡走去，留下一羣人在我們身後唧唧喳喳地討論着。
他將我抱進房裡，用腳勾住房門，將門關上。溫柔地將我放在牀榻上後他才說道：“我本想等着你醒來，只是你睡了太久，我有些餓了，便下樓尋了些東西吃，哪知道一上來便看見你赤足站在廊上。”
我還是勾着他的脖子，蘇流無奈只好坐在我的身邊。被他這麼一說我倒覺得有些餓了，摸了摸肚子，問他：“我睡了多久了？”
他捏了捏我的鼻子，道：“也不久，就是一整天罷了。從昨天下午我們到客棧，現在大概已經十四個時辰了，怎的也叫不醒。”
蘇流的眼底裡劃過了一絲恐懼，不過很快就恢復平靜了，因此我並沒有注意到。我不知道的是，在我沉睡，不，應該是昏睡的這一天裡，他因爲叫不醒我還將療傷中的楚和師傅叫來替我把脈，得知我只是陷入了沉睡才長吁了一口氣。
這種提心吊膽的感覺實在太可怕了。可想想，當他的死訊傳到盛京時，我會有多麼震驚——在提心吊膽了一整個月之後，迎來的卻是他的死訊。
原來，他是這麼殘忍。
想到這裡他擁住我的手便更用力了幾分，我察覺到了幾分不對勁，於是擡頭奇怪地望着他，柔聲問道：“怎麼了？”
他微涼的吻落在我的額頭上，輕聲道：“無事。”
“咕嚕——”我的肚子傳來了一聲巨響，他愣了一下，無奈地看着我，我摸着肚子，咧着嘴笑了一下，道，“蘇流，我餓了。”
“叫相公我就給你拿吃的去。”他聽見我的稱呼，臉上露出了不滿之色，哼哼了一聲才說道，“成親這麼久了，還沒聽過你喊過我一句‘相公’呢。”
相公？這麼肉麻的字眼怎麼喊的出口，想想都覺得會出一身雞皮疙瘩，我抖了一下，挽住他的胳膊，道：“蘇流，蘇流，蘇流，我好餓——”
我突然想起了許多
年前，我在尹王府的時候，那時孃親還在，我還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雖從小受着宮裡的規矩長大，卻和所有的小姑娘一樣愛吃糖，孃親怕我長不出牙，不許我吃，我便常掛在孃親的身上撒嬌，這個時候爹爹就會將我從孃親身上提了起來，我便掛在爹爹的手臂上吵着鬧着要吃城西的桂花糖。
此時我掛在他的脖子上，好像就在幹着二十年前纔會乾的事情。自從孃親死後，我便不再對誰撒嬌了。即使那個時候，那麼喜歡東方顥也沒有。
我竟已經如此依賴他了。蘇流，千萬別負了我一片真心。
“快叫相公！不叫就再餓三天！”他兇巴巴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可依舊掩蓋不了濃濃的笑意和無限的溫柔。
他是東臨國的鐵血將軍，雙手的鮮血比我多得多。多年的征戰已經讓他養成了冷血無情的性子，唯有對自己的妻子，才能這麼柔情。
他對我這樣好，我委屈一下又如何？
“相公～”我膩在他的懷裡，嬌聲喊了一句，我感覺到他龐大的身軀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笑嘻嘻地擡頭看他卻發現他一臉的怪異表情。
“娘子還是喚爲夫夫君吧。”他一本正經地說道。
第二天午時，我和蘇流一行人已經到了楓城城門處，還未等我掏出東方顥交給我的令牌就看見城門緩緩打開了。
“尹姐姐——”一匹馬兒從城內疾速奔來，我定睛一看，不由地莞爾，是完顏睿晟。比起大半年前的他，這時候的完顏睿晟身上多了一分成熟的氣息，身材也更魁梧了。
完顏睿晟拉住了繮繩，馬兒仰天長嘯了一聲才平靜地停了下來。完顏睿晟的眸中盛滿了驚喜，“皇上說尹姐姐差不多就到了，讓我來看看，沒想到姐姐真來了。”
“臭小子，現在要叫嫂子。”還沒等我開口，有一個聲音便插了進來，完顏睿晟終於注意到與我同騎一馬的蘇流，於是眼中的驚喜便成了驚訝。
“蘇……蘇大哥……”他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
蘇流微微一笑，一拳捶在完顏睿晟的肩膀上，笑道：“如今的完顏不一樣了，是個可以獨擋一面的將軍了！不愧是完顏老將軍的後人！”
此時完顏睿晟已經從驚訝中走了出來，撓着頭嘿嘿地笑了兩聲，說：“多虧了蘇大哥之前的指引纔有了完顏今天的成就，皇上說待此次回去就封我爲大將軍。”
蘇流想起最初見到完顏睿晟的時候，那時候他只是背了一個簡單的包袱站在軍營裡等着他，身上只是穿了一件簡單的布衣，可全身上下都是貴公子的壞毛病，蘇流便知定是個貴族家的公子送來歷練的。
蘇流也假裝不知道，打發當了個小衛兵，吩咐手下的人將最苦最累的活丟給他做。出乎意料的是這傢伙居然一聲不吭地扛了下來，也不抱怨什麼，也是這樣蘇流纔將他提拔到了身邊。只是沒有想到他會是完顏家的獨子。
“不錯。”蘇流滿意地笑了一下，擁緊了懷中的妻子，道，“那以後我就可以和你嫂子去逍遙自在了。”
完顏睿晟開始哈哈大笑，抱拳對我喊道：“嫂子好。”
又扯了一番，完顏便領着我們往城中走去，路過城門的時候，一批士兵齊齊跪在門邊，大喊：“戰洛王安，平北將軍安——”
那是士兵的眼裡都是對我和蘇流滿滿的敬意。他們和那些在盛京城中，還生活地十分安穩的百姓們不一樣，他們清楚明白我和蘇流並不是什麼叛國賊。
或許在他們的心裡，我和蘇流潛入雲之國翻天倒海，爲他們爭取了大把的時間，是英雄。可在我們的心裡他們是戰士，用生命守衛着國土，他們纔是真正的英雄。
“各位不必多禮。”蘇流說道，“這些日子，大夥辛苦了。”
站在門邊的兩排士兵齊刷刷地站了起來，緊緊地盯着我和蘇流。我甚至看見有人偷偷地用袖子擦去了眼角的淚水。
只是因爲一句“你們辛苦了”。
蘇流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騎着馬兒隨着完顏睿晟進城，沉重的城門再次合上，一切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可我們知道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平靜只是暴風雨的前兆。
楓城剛剛經歷過戰爭的洗劫，成裡一片狼藉，所有的鋪子都關了門，街上除了軍隊以外空無一人，偶爾有幾片帶着血的落葉飄過。
這便是，戰後的城市。
爲了帝王的野心，陪上了多少條性命，只爲了稱霸天下，得一個霸主的名稱。那皇位是用無數人的白骨摞起來的。
可天下只有一個帝王，帝王下面是無數的平民百姓，而這些百姓並不想要什麼稱霸天下，他只想要安定平穩的生活而已。真正的明君，是爲了百姓着想，而不是爲了自己犧牲百姓。很明顯，冰墨初並不是一個明君。
“現在的戰況如何了？”我轉頭問完顏睿晟。
完顏睿晟愣了一下，說：“自從皇上御駕親征之後，戰況好轉了許多，戰士們的士氣大振，又有皇上的帶領，一路從邯水城攻到了楓城，現下我們還有四個城——陽城、南城、莫城、硅城在雲之國的手裡。”
蘇流皺了下眉頭，道：“雲之國現下是誰領兵？”
“還是慕容家的那個老頭子。”完顏睿晟恨恨地說，“這個老頭子不知道從哪裡請了個軍師，替他出了不少主意，害死了我們許多士兵。前些日子，居然派人混進城裡來下毒！還好這水連着江，沖淡了不少。戰士們喝了還是上吐下瀉，去了半條命。”
“是嗎？”我低頭看了眼我的手指，“今晚就找人給他們的水裡也下點毒，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反正這種事情樑他們幹多了。”
完顏睿晟的雙眼放光，他就等着這一天呢！
跟在我們身後的樑和楚聽了暴汗，不過碰上這樣的閣主他們也只能認命了，只是他們去下毒就不是上吐下瀉這麼簡單了。
說着已經到了楓城的縣府，一個黑色的身影站在門口看着我，和皇宮裡不一樣，他穿上了黑色的戰衣，神采奕奕。我嘴角微微一勾。
東方顥，好久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