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0
關雎宮。
我的耳朵轟隆隆地在響，我的手依舊緊緊地抓着東方顥身上的黃色龍袍，他身上明黃色的顏色刺痛了我的眼睛。我開口，聲音卻是異常地沙啞：“你說什麼？”
我抖的厲害，臉色蒼白，似乎下一秒鐘就會倒下去一樣，東方顥扶住我的肩膀，聲音裡包含着對我的心疼，說：“蘇流——蘇流死了……”
蘇流死了……
蘇流死了……
他死了……
我的耳邊突然響起了女人的哭聲，從細小的抽泣聲漸漸的變成了撕聲裂肺的嚎啕大哭。我轉頭看了一眼尹絮，她癱倒在爾瀾的懷裡，哭的不能自己。再轉頭看看蘇縈，她似乎也不能相信剛剛所聽到的話，抓着爾遐的衣服一遍一遍地問。
“小姐……”若織害怕地扶着我。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推開若織，幾乎是扯着東方顥的衣服，咆哮道，“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快告訴我！他怎麼會死！他答應了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一定是你在騙我！”
“素兒——”東方顥扶着我的肩膀，痛心極了，“是真的，軍隊裡的副將將整座山都找了一遍，只找到蘇流的佩劍……”
“我不聽！”我掩着耳朵大吼，“我不信！我不信！他不會死！他肯定不會死！都是你在騙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尹素！你冷靜一點！”東方顥用力地摁住我的肩膀，將我的手拉了下來，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利刀一樣刺入我的心裡，“蘇流，他已經死了。”
我傻傻地看着東方顥，眼前突然一黑，整個人便被一隻大手拽進了無數的黑暗之中，隨後我的身體就像掉進了萬丈深淵一樣拼命往下掉。
蘇流，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數？
彷彿是墮入無盡的迷夢，蘇流就站在我的面前，漸漸地消失不見。孃親，爹爹，他們都在，我卻被一層黑色的迷霧籠罩着。掙扎、糾纏、剝離，輾轉，卻始終都不能從那層黑霧中走出來。
爹，娘，你們爲什麼不理素兒？你們要去哪裡？蘇流，蘇流，你在哪兒？我很害怕，你知道嗎？你快回來，快點回來。
有苦澀溫熱的液體從我口中灌入，逼迫我從迷夢中甦醒過來。
費了極大的力氣纔將眼睛睜開，屋子裡一片明亮，東方顥坐在我的牀邊緊緊地抓着我的手，尹絮和蘇縈站在一旁哭成了淚人。
她們，在哭什麼？
“素兒……”東方顥第一個發現我醒了，趕緊把御醫喊了過來。
御醫將錦帕蓋在我的手腕上，仔細地把脈，隨後對東方顥說道：“皇上，王妃已經無礙了，只要好好休息便是了。”
“姐姐，你可醒了。”尹絮奔到我的牀邊，低低地抽泣。
“你……”我想開口說話，卻發覺嗓子疼的難過，聲音嘶啞十分難聽，“爲什麼哭？發生了什麼事？”
尹絮的哭聲一下子就停了，擡頭錯愕地看着我。
我轉頭看了
看同樣錯愕的蘇縈，嘴角扯出一絲微笑，說：“皇嫂你哭什麼啊？你製出來的火槍給皇兄看了嗎？這次你立了大功，如果皇兄不解了你的禁令我替你罵他！”
“二嫂，你……”蘇縈撲到我的牀前，“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記得什麼？”我撐着手臂坐起來，東方顥伸手扶住我，不知道從哪裡拿來了一個軟枕墊在我的腰後，我拉住他的手，問，“皇兄，發生什麼事了？”
他的眼神滿是深深痛惜和憂傷。無端之下，這眼神叫我害怕和驚惶。他輕聲道：“素兒，朕知道你什麼都記得。”
我的笑容凝固在嘴角邊，抓着他的手也漸漸鬆開。
是的，我全部都記得。那深藏在腦海裡的名字和胸腔中海水般涌來的悲傷讓我幾乎毫無招架之力。蘇流……死了？
“素兒，是朕對不住你。”東方顥低着頭，說，“你放心，以後你就住在皇宮裡，朕定不會虧待你。戰王府中側妃肚子裡的小世子生下來之後便繼承親王的位置。待戰洛王的喪事過後，朕會替你重新物色好的夫君。”
“不。”我冷冷地開口，“這一生，我只是蘇流一個人的妻子。”
幾乎是在一瞬間，尹絮的哭聲又迸發出來，礙着東方顥她不能哭的太大聲，可滿心滿肺盡是傷心欲絕，而我的眼睛卻乾乾的，半滴眼淚都擠不出來。
“絮兒。”我喚道，“去幫若織一起收拾收拾我的東西，一會兒我們就一起回家。王爺……在家裡等着我們……”
尹絮點頭，肩膀還在抽搐。
“素兒……”東方顥皺緊眉頭，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我不動聲色地將手抽了出來，也不去看他炙熱的雙眼。
我掀開被子，走到他的面前，跪下，說：“臣平北將軍請願出戰。”
“不準！”東方顥幾乎在那一瞬間就跳了起來，“不準去！前線的事情還有完顏睿晟擋着！等這批火器送到戰況自然會好起來用不着你操心！”
“皇上，臣是忘了報仇。”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說，“臣要爲自己報仇，臣的夫君還流落在雲之國，臣要去找他，請皇上給臣一個機會。”
“素兒，蘇流已經死了！”東方顥咬牙切齒地說。
“不，他沒有死。”我的心裡猶如被人千刀萬剮一樣，可眼睛依舊澀澀的，沒有半點要流淚的意思，“他答應過臣，一定會平安回來，臣相信他。”
東方顥站起來，將我提到他的面前，吼道：“他已經死了！你必須清楚這件事！朕不許你去！去前線你想都別想！”
我看着他，冷靜地說：“皇上不讓我去，臣自己去便是了。”
東方顥掐緊我的肩膀，疼得我咬緊了牙關。蘇縈見不對勁趕緊衝上來將我從東方顥的手掌中解救出來，將我護在身後，對東方顥說：“皇上，請諒解二嫂現在的心情。”
“反正你不準去！”東方顥暴跳如雷。
“皇上若你同意，臣便將暗月閣之中所有的人編入軍隊之中，並且會在江湖上發話請求江湖上有本事的人前來助陣。”我冷靜地分析，“
有了皇上手中的這批火器，以及臣手下的那羣精英，一定可以一舉攻下雲之國，爲國爭光。”
“臣還會以私人之情去請求俟溢國出兵援助，有了俟溢國的幫助一定如虎添翼！”我清楚地看見東方顥的眼底裡劃過一絲動容。
東方顥像泄了氣的球一樣癱坐在牀上，像自言自語一樣，說，“素兒，朕答應過蘇流一定不讓你去前線。”
我將頭髮別到耳後，說：“一直以來，都是他在保護我，在皇宮裡受了委屈，是他帶着我回了蘇府。蕭月太后下了懿旨，他也一聲不吭地就娶了我。在郊外遇了埋伏，也是他想方設法救我出來。我受了傷昏迷不醒，他守在牀邊一直不肯離去。”
我擡頭，說：“現在他在雲之國迷了路，我要去找他回來。”
“可他已經死了。”東方顥不肯放棄，看着我，說，“掉下懸崖，屍骨無存，你去哪裡找他？陰間地府嗎？爲了他，你還要深陷敵營嗎？”
“屍骨無存？”我喃喃地念着，“他沒有死，怎麼會找得到屍體？他答應過我一定會平安回來，就一定會。至少，他會回來。”
“你一定要去？”東方顥看着我，說。
我點頭，“他在等我，我一定要去接他回來，他的家在這裡，妻子在這裡，孩子也在這裡，他不回來要去哪裡？”
“有他的地方，纔是尹素的家。”
東方顥沉默不語。
“姐姐。”尹絮走進來，眼睛還是通紅的，啞聲說，“姐姐，東西都收拾好了，是現在回王府還是明天回？”
“現在。”我擡眸看向東方顥，說，“請皇上同意臣的請戰。”
東方顥轉過頭，說：“朕先派人送你回王府，你的要求朕會好好考慮，你在王府裡等着消息便是，就算要出戰也要等戰洛王的頭七過去。”
“他沒有死，何來頭七？”我擡頭挺胸，說。
戰王府。
等我回到王府的時候已經是丑時了，可王府裡還是一片明亮，安陌琳、言晴和甄喬都坐在大廳裡，三個人的眼睛都是通紅的。
“這麼晚了，大家怎麼還不休息？”若織扶着我的手走進了屋子裡。
“王妃。”言晴一見到我回來，就立刻衝了上來，還沒說眼淚就又掉了下來，聲音沙啞顯然已經哭了很久，“王妃，王爺他……他是不是真的……”
我拿出手帕輕拭她臉上的淚水，說：“不會的，王爺一定會回來的。”
安陌琳和甄喬都在輕聲哭泣，我的眼睛卻還是乾澀的，爲什麼我一點也不難過？爲什麼我聽到蘇流的死訊我連一滴淚都沒有掉？
“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我不顧身後的哭泣聲轉身就往如意閣走去。
如意閣許久沒有人住，卻還是和以前一樣，我走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現在依舊是什麼樣子。蘇流臨行前的那件衣裳還掛在衣架上，他的衣裳旁邊便是我的衣裳，兩件衣服的袍角綁在一起，我坐在地上，頭靠着衣架，雙手抱着膝蓋，將頭深深地埋進膝蓋裡。
蘇流，你快點回來，我好想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