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聞言頓時大吃一驚。一直以來她雖然知道嫣然和妖嬈不是個省油的燈,卻沒有想到她們竟然有這麼大的本事。畢竟這宮中說到底那可是景慕帝的老巢啊,可她們卻能在這裡直接剪除景慕帝的勢力,不能不說她們的手腕實在是高杆!
“你似乎很吃驚?”皇北天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模樣,有些好笑的問道。
鳳凰這才收了臉上的驚色,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道,“我能不吃驚麼?這嫣然向來心機深沉,能做出這麼有心計的事情也就算了。可妖嬈不是一向沒什麼腦子的麼,怎麼手段竟然也這麼高杆了起來?”
皇北天看着她一臉想不通的氣憤表情,有些失笑地伸手撓了撓她的耳朵,“這有什麼可奇怪的。景慕帝當初可不僅僅只有你們四個子女,可最後長大的卻只有你們四人。而你們四人,嫣然的生母是曾經的皇后,太子的生母是當今的皇后,你則打小受景慕帝偏寵,卻只有二公主背後什麼都沒有,可她卻能好端端的活到今天,這難道還不夠說明問題?”
鳳凰想想也是,這才撇了撇嘴有些不屑道,“果然最是骯髒帝王家啊。”
皇北天聞言臉上的笑意一頓,狀似無意的問道,“凰兒你似乎很討厭身在帝王家?”
鳳凰並不否認,只聳聳肩撇嘴道,“你說呢?”
皇北天沒說話。
鳳凰懶懶打了個呵欠,這纔不緊不慢開口道,“其實比到身在帝王家,我更討厭嫁到帝王家。”
她一言完,皇北天眸中卻是立時閃過一抹幽光,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問道,“爲什麼?嫁到帝王家若是成爲皇后,那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樣難道不好麼?”
“好什麼好!”鳳凰嗤笑一聲,有些嘲諷道,“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也是和無數個女人共用一個男人。只要想到這個,噁心都要噁心死了,還說什麼尊貴不尊貴?”
皇北天臉上頓時五彩繽紛的好看的不得了。
鳳凰見狀倒是有些奇怪,伸手戳了戳他的臉道,“你這是怎麼了?我又沒說你,你幹嘛一副受侮辱的表情啊。”
皇北天把她在自己臉上亂爬的手拉了下來,長長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勉強扯出一抹笑來,卻是不敢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直接生硬的轉了話頭,“你住在這宮裡可有好些日子了,明天就回去吧。今晚發生這種事,你住在這裡我實在放心不下。”
對於他轉移話題鳳凰倒也不介意,反擺了擺手,順着他的話頭直接就大喇喇道,“有什麼不放心的,等下你回去的時候將你的影衛也都留下來給我,這樣你不就可以放心了麼?”她手下的影衛到底培養的時間短,和皇北天手下那些打小養起來的影衛還是有一段十分客觀的差距的。
皇北天難得露出一副瞠目結舌的表情來,半晌,他這才抽着嘴角對鳳凰道,“你會不會太不客氣了一點?”
“你才知道啊!”鳳凰卻是毫不臉紅的直接應下,說着還十分不客氣地拍了拍皇北天的肩膀,下逐客令道,“夜已深,我該歇息了,你快點走吧,好走不送。”
皇北天這次忍了又忍,這才堪堪忍住要將鳳凰抓起來暴揍屁股的衝動,“我辛辛苦苦的跑來救你,還被你弄走了十來個一等一的影衛,你不說千恩萬謝,難道連杯茶也不請我喝?”
鳳凰這次沒有再反駁。她嘴上雖不承認,其實心裡很感激皇北天來救她的,因而聽了皇北天的話後,便直接乖乖的從牀上爬了下去。只是她剛沒走兩步卻又被皇北天給一把拽了住,跟着便被攔腰抱起放回了牀上。
“還是我自己來吧,祖宗,我真是怕了你了,”皇北天彈着鳳凰的額頭嘆氣道,“這大半夜的這麼冷,你光了腳在地上跑,是存了心想心疼死我麼?”
鳳凰這纔想起自己剛剛忘了穿鞋,不過她是不會直接承認的,不僅不承認還咕噥道,“都進夏天了,還冷什麼冷,就你整天大驚小怪。”
皇北天懶得和她再說,他本也不是真希望鳳凰給他倒茶,不過是很多天沒見她,一時半會捨不得離開,故意尋了這藉口多拖一會罷了。
鳳凰如今住在這深宮裡自然不會給皇北天單獨準備什麼好茶,皇北天領起桌上的茶壺倒出一杯茶後,卻發現竟是枸杞紅棗茶,不由便有些無語。
那邊鳳凰見狀卻是驀地拍牀哈哈大笑了起來,“皇北天,你這也是要補氣養顏的節奏麼?其實你真不用這樣,你長得已經夠美了,再美就……”
她一句打趣的話還未說完,便見皇北天端着那杯枸杞紅棗茶,正站在她牀頭波瀾無驚的看着她。
那平靜到詭異的表情讓鳳凰激靈靈打了個冷噤,她乾笑一聲,連忙假咳了好幾身,卻是再不敢隨便調笑。
皇北天睨了她一眼,這才重新坐下。
鳳凰看他當真端着那杯枸杞紅棗茶不緊不慢地喝了起來,不由有些無語,但也不敢再去挑釁他。經過剛剛那麼驚心動魄的一幕,她如今一時半會的也睡不着,只能百無聊賴的在牀上打滾,卻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皇北天抱怨道,“對了,以後不要再給我送東西進來了,這宮中什麼東西沒有啊,要你眼巴巴的送來!”
皇北天嫌惡的擰着眉頭將口中那甜膩膩的冷茶嚥下去,卻是不鹹不淡道,“你記性這麼差,我要是不天天尋個由頭在你面前出個場,再過段時間你豈不是連我是誰都不記得了?”
鳳凰,“……”
搞了半天,這纔是他天天往她這偏殿送東西的真正原因啊!
虧她曾一度還真的以爲皇北天是擔心她吃不慣用不慣宮中的東西呢!
自覺白費了感情的鳳凰有些惱羞成怒,因而猛地從牀上爬起身,嘴裡咕嘰咕嘰的便是一頓猛催。皇北天本來打算慢慢喝的,而且這冷掉的枸杞紅棗茶味道實在不怎麼樣,他也喝不快,可被鳳凰這一催促,根本沒法子,只能三兩下將茶倒進肚子。
卻不過剛喝完便被鳳凰伸手給一把推出了偏殿。因而直到回到了三公主府,皇北天都沒有想明白自己這又是哪兒突然惹得那小祖宗不高興了。
翌日。
鳳凰特地起了個大早去隔壁的寢宮給景慕帝請安,卻不過剛走到門口便聽見內裡響起一道淒厲的慘叫聲,“啊——”
緊跟着便是重物落地聲。
鳳凰頓時也顧不得虎視眈眈瞪着她的小太監,一把推開了門便直直衝了進去,但見景慕帝正五體投地的趴在地上,位置距牀直有一丈來遠!而且看他那姿勢分明就是他自己從牀上滾下來的。
一丈來遠的距離滾下來實在不算近,鳳凰看着都覺得有些肉痛,不過她還是連忙堆疊起緊張擔心的表情朝景慕帝奔了過去,“父皇您這是怎麼了?您沒事吧?”
一旁明顯被景慕帝嚇住的老太監此時也驀地回過神來,跟着顫顫巍巍的跪倒在景慕帝的身邊,邊伸了手去扶他,邊惶恐不安道,“陛下您沒事吧?您可有哪裡不舒服?可要老奴替您宣御醫來看看?”
鳳凰和那老太監說話間一左一右將景慕帝架了起來,卻見他臉色發白,嘴脣青紫,被他們兩人架着的身子更是哆嗦個不停。若不是能肯定身爲帝王的景慕帝身上不可能有什麼大的病症,鳳凰還真的要以爲他這是得了癲癇呢。
兩人將景慕帝架到一旁的軟椅上躺下,鳳凰蹙眉朝老太監問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父皇怎麼嚇成這樣?”景慕帝的嘴脣哆哆嗦嗦的雖聽不出在說什麼,但那渾濁眼眸中的恐懼卻是十分清楚明晰的。
老太監努力的想了想,卻是搖頭,實話實說道,“老奴也不知道,剛剛老奴若往常一般過來喚陛下起身,不過剛揭開簾子,陛下便尖叫了一聲從牀上滾了下來。”
鳳凰聞言蹙眉,伸手替景慕帝把了脈,然後又細細瞧了景慕帝的神容面色,這才肯定道,“父皇這是受驚過度。”
“莫非是昨夜……”老太監似想到什麼遲疑道。
鳳凰猜測昨夜景慕帝雖沒受傷,但肯定受了不小的驚嚇,不過她也沒細問,只於景慕帝身前半蹲下身,拉着他的手溫聲一下下喚道,“父皇,父皇,是兒臣啊,父皇,您看看兒臣,父皇……”
鳳凰這一聲聲直喚了有一炷香還要多的時間,景慕帝因驚恐而渙散的眼神這才慢慢的重新聚攏了起來,他眸光顫顫的直看了鳳凰半晌,這才略顯遲疑的啞聲喚道,“凰兒?”
“是兒臣,兒臣在這裡呢,父皇您不要怕。”鳳凰握着他的手半仰起頭溫聲道。
景慕帝又怔怔看她半晌,這才慢慢點了頭。
一旁外頭的小太監喊來的御醫見景慕帝終於平靜了下來,這才躬身一禮走上前來。鳳凰明顯感覺景慕帝的手僵硬了一下,隨後又緩緩鬆了開來。
被鬆開手的鳳凰終於可以起身,她站到一旁,靜靜看着那個一夜之間好似蒼老了十幾歲的景慕帝,心中忽然有些感慨,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叱吒一生的景慕帝想來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竟會有一天落到如此田地。
而且,他更不會想到的是,這噩夢般的一切不僅纔剛剛開始,而且將一直,一直的伴隨到他生命的終點……
鳳凰慢慢閉上了眼,隱沒於昏暗的寢宮內的側臉於逐漸暴漲開來的晨曦薄光中慢慢清晰了起來,線條冷漠,棱角生硬,瞧着好似不忍,又好似決絕。
御醫的診斷很快便出來了,和鳳凰的診斷一般無二。御醫開了些安神藥,鳳凰瞧了一眼,沒什麼大問題,就是開的略有些輕。不過這也好理解,畢竟中醫之道本來講究的就是細細調理,慢慢溫養。
只是可惜的是他的想法很好,奈何景慕帝的身體根本不配合。自那日清晨後,景慕帝的身體就仿若隨手推到的多米諾骨牌一般,一發不可收拾的衰弱了下去。御醫爲此熬白了頭,各種名貴珍稀的補藥亦是流水一般淌入了景慕帝的寢宮,可景慕帝的病情不僅沒有絲毫起色,反日益沉珂了下去。
鳳凰知道景慕帝之所以會這樣,一方面則是她一直下在景慕帝飯食茶水中的毒藥,那毒藥是她特別煉製,御醫至今一無所覺,而一方面則是因爲景慕帝自己心病未除。
——如今的景慕帝已然成爲了驚弓之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