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雲想容的身影從面前的正街消失之後,林凝眉便直接回了府,眼下她清楚雲想容定然不會善罷甘休,畢竟千里迢迢從金陵趕到洛陽,也算不得什麼易事,若是就這樣一事無成的回到齊王身邊。想來雲想容還會吃到更多的苦頭。
心中轉過此番想法,林凝眉也覺得所謂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有些道理。
明明雲想容與林清漪是同一個人,偏偏她自己個兒不承認,而林凝眉的一面之詞想來也不會有人相信。
不止不會相信,說不準那些酸秀才還會認爲是林凝眉刻意詆譭雲想容,所以林凝眉自己個兒不方便出面,不過她倒是還能尋着可以利用的棋子。
先前因爲林子佩與表少爺通姦,最後使得那男人縮陽而死一事,林子佩被髮落到尼姑庵中,絞了頭髮做姑子去了,若是能將林子佩給帶過來,想來這女子爲了日後的出路,也願意幫上一把。
晉陽侯府之人素來就是極爲自私自利的性子,林清漪尤是如此。林子佩與林清漪是同父同母的嫡親姐妹,性子自然也是有些相似的。
既然已經想到了法子,林凝眉也不欲耽擱,直接就派了甄括往京城的方向趕去,順道再將翠翹接來,如今翠翹的年歲不小了,二人趁早完婚,林凝眉也能了卻一樁心事。
送走甄括後,林凝眉倒也閒了下來。將白芷請到府中,差使廚娘做了些滋味兒足的點心,兩人就着杏仁羊奶,倒是吃的不亦樂乎。
林凝眉笑眯了眼。衝着白芷道:
“那雲想容明明就是林清漪,偏偏她還不願承認,恐怕是不想讓那些讀書人對她心生鄙夷吧!”
白氏如今與陳安呆在一處,日子過得越發順心,原本身量還有些清瘦,此刻變得豐腴了幾分,姿容更勝以往。
“聽說雲想容還準備在洛陽籌建鴻儒館呢,她若是去到了京城,恐怕用不上半日功夫,就會被人識破了身份。”
林凝眉眼中的鄙夷之色毫不遮掩:
“她想的倒是不錯,不過現今洛陽城形勢也算不得好,主要仍以軍士爲重,讀書人並不多,籌建鴻儒館又有何用?”
白芷笑着接話:“大抵是爲了給自己攢名聲吧!”
林凝眉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反正雲想容就算面上的名聲再好,暗地裡也是男子在牀榻間的玩物,也不知齊王到底是如何誘哄與她,才讓這女子心甘情願的在秦淮河沿岸成了名妓。
捏起一塊兒糖花水晶糕,白芷不急不緩地嚥了下去,笑眯眯的道:
“這位雲姑娘想來也要出手了,不過也不知她打算如何對付將軍,才能讓齊王滿意。”
林凝眉口角挑起一抹弧度,喃喃道:
“法子自然是有許多的,先可以以色惑人,而後用財帛誘之,最後毀其名、焚其身,離間將軍與聖人,屆時計謀也就成了。”
說着,林凝眉眸光顯得越發危險。雲想容既然有膽子算計聶修齊,就要自己承擔苦果,否則未免也有些太不公平了。
以色惑人這一條路自然是行不通的,聶修齊算不得好色之徒,他只對林凝眉一人上心,就算雲想容的姿容不差,看在聶修齊眼中,也與旁人無甚區別。
雲想容不是個傻子,自然不願屢屢受挫。
財帛誘之這法子想來也是有些不妥,畢竟聶修齊身爲驃騎大將軍,雖說稱不得富甲一方,但卻也不缺銀錢。
所以雲想容很大可能會離間聶修齊與元德帝,畢竟只要聶修齊與她接觸過密,再傳出些風聲來,若元德帝是多疑的性子,心中定然會生出嫌隙。
白芷擰了擰眉,面上現出憂色,問:
“主子可有好主意?”
林凝眉笑道:“我已經派甄括往京城趕去了,想來甄括要不了半月功夫,就能將林子佩給帶來,林子佩與雲想容對上,她們姐妹二人恐怕也得說道說道。”
林凝眉猜得不錯,即便那日被林凝眉識破了身份,雲想容依舊想要入到知府府邸中,可惜府邸的門房早就得到了將軍夫人的交到,自然是不敢違拗主子的心思,又怎會將秦淮名妓放入府中呢?
見着雲想容被拒之門外,她自己個兒還未曾多說什麼,那起子酸秀才便呆不住了,說驃騎大將軍與將軍夫人着實是欺人太甚,明明身處高位,卻心思狠毒,輕賤雲姑娘。
甭說聶修齊根本沒有做出輕賤雲想容的事兒,就算做了又如何?
雲想容本就是個婊子,眼下想要立牌坊,也得看旁人理不理會。
如此又過了幾日,雲想容在洛陽城中買下了一間客棧,將客棧換上了鴻儒館的招牌,此舉更是惹得讀書人的稱讚。
林凝眉聽得鶯兒稟報的消息,面上的笑意越發濃郁,眼下雲想容立的越高,將來她便跌得越慘。
因林凝眉並沒有將雲想容的真實身份給揭露出去,所以這雲想容在忐忑了一陣兒之後,倒是放下心來,以爲林凝眉是懼了她的手段,方纔收斂了幾分。
就在外頭的流言愈演愈烈之時,甄括帶着林子佩回到了洛陽城。
林凝眉呆在正堂,翠翹這丫鬟一見着數月未見的主子,登時眼眶就紅了,她這姑娘本就是孩子脾氣,此刻豆大的淚珠兒順着面頰滑落,讓甄括那高高大大的漢子登時也沒了主意,想要好好哄上一鬨,偏偏這二人還未定親,也不好做的太過了。
等到翠翹止了眼淚之後,林凝眉這才細細端量着站在後頭的林子佩。
此刻林子佩穿着一身青灰色的僧衣,身材幹瘦,明明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卻好像被抽乾了水分的乾花一般,整個人都沒有生氣。
林子佩神情陰鬱,眼神瞧着也有些滲人,着實沒有出家人的慈悲爲懷。
不過就是這樣纔好,得狠心些的女子才能對付的了雲想容,若是林子佩太扶不起來的話,倒白費了林凝眉的一番心思。
林凝眉鬆開翠翹的手,走到了林子佩面前,笑意盈盈地福了福身子,道:
“大姐姐近來可好?”
林子佩面上露出一絲嘲諷之色,她早就被絞了頭髮,因着趕路的緣故,打理的也沒有往日細緻,頭頂上冒出一層青青的發茬兒。
“誰是夫人的大姐姐?貧尼法號慧真,想來夫人認錯人了吧!”
“大姐姐怎能如此見外?凝眉派人將你接來,就是爲了讓大姐姐早日脫離苦海,若是接錯了人的話,恐怕還得再將你送回尼姑庵,這一來一去的雖說有些麻煩,但卻必不可少。”
聽出了林凝眉言辭之中的威脅之意,林子佩瞳仁兒縮了縮,她原本是晉陽侯府嬌養着的大小姐,在尼姑庵中帶了數個年頭,那些畜生都不吃的飯食,她吃了幾年,平日裡又有做不完的活計。
明明她才二十三歲,卻蒼老的彷彿半老徐娘一般,林子佩心中怎能不恨?
咬了咬牙,她衝着林凝眉問道:
“你派人將我帶到洛陽城,到底所爲何事?”
見着林子佩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林凝眉面上的笑意越發濃郁,擡手拉着林子佩的手,發覺這侯府大小姐近幾年還真吃了不少的苦頭,手上指節處生了凍瘡,且還留下了不少的疤痕與粗繭,看着就彷彿是難得的手一般。
林凝眉有些詫異,眉眼處更添幾分柔和,輕聲開口:
“這幾年可苦了大姐姐了,若是大姐姐不嫌棄的話,日後便住在這洛陽城可好?好歹也比尼姑庵強些。”
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且林凝眉也不是個愛吃虧的,林子佩自然清楚這一點,登時便有些警惕地開口問:
“你到底是爲何將我接過來?”土低嗎亡。
林凝眉不願隱瞞,笑着道:
“大姐姐莫要擔心,只不過妹妹我前日見着清漪了,偏偏清漪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身份,還自甘墮落,當成人盡可夫的妓女,妹妹我實在是有些受不住,希望姐姐能勸說一番,別讓清漪再執迷不悟下去了。”
林子佩擰緊眉頭,只覺此事沒有林凝眉說的這麼簡單,但她卻不想推拒,反正她與林清漪本就沒有什麼姐妹之情。
林清漪打小養在外頭,是及笄之年才認回來的,林子佩根本沒有與林清漪相處多長時間,若是能利用這好妹妹給自己博一個前程,林子佩自然心甘情願。
眼神閃了閃,林子佩乾燥起皮的脣上勾起一絲笑意,道:
“只是勸說三妹妹,也算不得什麼難事兒,還勞煩將軍夫人將我從尼姑庵中接出來,當真是煞費苦心。”
林凝眉放開林子佩的手,低聲道:
“姐姐此言差矣,爲了將清漪引回正道,妹妹我也費了不少心思,思來想去之下,終於得到了一個主意。”
林子佩頓了頓,問:“什麼主意?”
“只要大姐姐將清漪的身份當着那羣酸秀才的面前公佈出來,想來她是齊王側妃的經歷自然就藏不住了,日後即便自甘下賤,還想做一些皮肉生意,也得顧及着齊王的名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