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晉陽侯府之後,林凝眉親自捧着沉香木匣子入了主臥之中。此刻在房中伺候的丫鬟只有翠翹一人,林凝眉也沒有避諱什麼,直接將匣子打開,發現其中竟然是三張薄薄的紙。
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林凝眉先拿起第一張看了看,這才發現這紙竟然是京郊溫泉莊子的地契,而另外兩張則是京城內商鋪的房契。
有了這三張契書,即使晉陽侯府不給林凝眉準備嫁妝,這些銀錢數量也着實不少了。
低嘆一聲,林凝眉心頭涌起一股複雜的情緒,程皇后如此大手筆的添妝,着實出乎了她的意料。但即使如此,林凝眉仍舊無法忘記被當成棄子拋棄後的下場。
前世裡芙蕖到了程皇后身邊之後,這個口蜜腹劍的女子一點點的瓦解着程皇后對她殘存的疼愛,也許一開始程皇后還是憐惜她的,但到後來,即使她死在街頭,這位皇后娘娘都沒有一絲動容。
將這些鋪子的房契都給收起來,林凝眉眼眶不由紅了三分,不過她隨即便恢復自如,擦乾眼淚,到底這一世芙蕖還沒有入宮,五皇子也未曾登基,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
林凝眉在嘉和院中心緒激盪,俞氏所居的華雅居可算是鬧翻天了!
明明進宮的時候好端端的,沒想到坐着馬車出來時,漪姐兒竟然被折磨地生生昏迷過去,皇后娘娘是真的不將他們晉陽侯府放在眼裡?還是受了林凝眉這個賤蹄子的挑唆,這才磋磨漪姐兒?
到底是從自己肚子裡掉出來的一塊肉兒,十月懷胎苦,林清漪自小還養在蘇州府那等偏僻的地界兒。俞氏本就覺得虧待了林清漪,此刻見着倒在牀上昏迷不醒的女兒,淚珠兒也不由噼裡啪啦地往下落。
俞氏即便心中氣怒,但卻還是有些理智,清楚程皇后不容冒犯。兩手死死攪着錦帕,恨得銀牙緊咬。
“林凝眉!林凝眉!”
俞氏鳳眸中幾乎要噴出火光,讓一旁伺候地丫鬟也不由有些嚇着了,忙低垂着頭,生怕自己惹怒了大夫人。
其實宮女們打的板子並不嚴重,畢竟林清漪好歹也是晉陽侯府的嬌小姐,萬一真給打出個什麼好歹,程皇后面子上也過不去。
不過即使這些宮女們手上有了分寸,卻也架不住今個兒天熱,林清漪這是被曬中暑了,方纔昏迷過去。
但俞氏卻不在意此點,把這筆賬都算在了林凝眉身上。俞氏擡手輕輕撫着林清漪有些發燙的額際,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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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凝眉回到晉陽侯府也足足有三日功夫了,聽說林清漪早就從昏迷之中清醒過來,而俞氏竟然沒有來找她的麻煩,還真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凝眉自認不會認爲俞氏是個心思純善的,此刻她沒有動作,說不準就是處於謀劃之中,一旦被這條毒蛇給盯上了,事情恐怕便不好收尾了。
林凝眉一直警醒着,又過了小半個月,就連她跟聶修齊的婚期都定下了,正處於來年的正月初七。
因驃騎大將軍府也算是高門大戶了,所以在婚期定下之日後,俞氏從身邊調來了兩個嬤嬤,美其名曰說要給林凝眉調養身子。
至於怎麼調養,恐怕便不得而知了。
這兩個嬤嬤都是俞氏的陪嫁丫鬟,人稱蘭嬤嬤、金嬤嬤。前世裡這兩個嬤嬤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在林凝眉被毀了名聲之後,使出的腌臢手段也不在少數。
此刻林凝眉坐在八仙椅上,笑意盈盈地站起身子,衝着蘭、金二位嬤嬤開口道:
“兩位嬤嬤是由母親派來的,在眉兒出嫁之前,恐怕便要歇在嘉和院中了。”
聞聲,蘭嬤嬤面上露出一絲諂媚的笑意,她本就生的乾瘦,因年紀不小了,所以面上的皺紋也更明顯。
“能伺候在二小姐身畔,是老奴的福分。因夫人吩咐過老奴給二小姐您調養身子,如今離您大婚之日也只有幾個月的功夫了,事不宜遲,咱們從今晚便開始泡藥湯可好?”
林凝眉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心中決定讓白芷這丫鬟今晚就回府,白芷精通藥理,兩個婆子即使有什麼花花腸子,也瞞不過白芷。
“如此也好。”
聽得林凝眉所言,金嬤嬤蘭嬤嬤二人對視一眼,眸中劃過一絲陰狠之色。
等到入夜之後,林凝眉褪下衣裳準備沐浴,這兩個嬤嬤便出現在耳房之中,開口道:
“二小姐,自今日起,就由我們這兩個老婆子伺候您沐浴了。”
聞聲,林凝眉緊了緊身上的褻衣,眸光掃過金嬤嬤手中捧着的金花盒與蘭嬤嬤捧着的金盂,紅脣微微勾起,笑着開口問:
“不知兩位嬤嬤拿的是何物?”
“這是煉益母草留顏方,能使二小姐您肌膚嫩滑,跟剝了殼兒的熟雞蛋似的,等到您成婚之後,就知道這方子的好處了。”
等到林凝眉褪下衣裳踏入浴水之中,蘭嬤嬤打開金花盒,把盒內雪潔的細粉倒入一小盂米湯裡,仔細攪勻。然後,這隻金盂被捧到林凝眉面前。
林凝眉伸手從盂內舀起一捧濃稠的粉漿,塗到身上,輕輕揉搓着,只覺得這東西好聞的緊。餘光掃了一眼站在身側的白芷,發覺這丫鬟沒有半點兒阻止的意思,林凝眉這才安心用着了。
沐浴之後,金嬤嬤又取來一個巴掌大的小瓷盒兒,林凝眉接到手中,打開一看,發覺盒內是淺紅色的油膏,正散發出幽幽地香氣。
白芷眉頭一擰,倒也沒有多說什麼,只聽金嬤嬤開口道:
“二小姐,這是貴妃紅玉膏,你快些塗在身上吧。”
林凝眉微微點頭,面上假作羞澀,直接說道:
“嬤嬤們先出去吧,您二人在耳房之中,眉兒有些抹不開。”
聽得此言,蘭嬤嬤還想再說什麼,卻被金嬤嬤扯了一把,兩人直接退出耳房之後,林凝眉這才衝着白芷開口問了一句:
“這是什麼東西?可有何處不妥?”
白芷接過巴掌大的瓷盒兒,清冷的面龐之上露出一絲厭惡,答道:
“這東西的確是貴妃紅玉膏,也能使女子容貌變得更爲出挑,但其中放了兩味藥,一味藥是麝香,另一味藥是水銀,小姐您還未產下孩子,要是用多了麝香的話,日後恐怕在子嗣上就艱難了。”
林凝眉冷笑一聲,她就說俞氏可沒有這麼好心,這兩位調養身子的嬤嬤,要是真按着她們的方法做下去,恐怕她嫁到驃騎大將軍府之後,就會嚐到苦果了。
原本林凝眉還沒有倒出功夫將寧采苓母子給弄回府,但現在看來,此事宜早不宜遲,否則讓俞氏再折騰下去,可實在算不得什麼好事兒。
將這瓷盒兒捏在手中,林凝眉穿好衣裳後,也沒有理會在外候着地兩位嬤嬤,直接回到主臥之中歇着了。
等到第二日,她一大早兒便去老太太的松鶴園中請安,跟老太太知會一聲,就帶着白芷這丫鬟一齊出了府。
坐在馬車之上,馬車一路到了城西,這裡離關着芙蕖的小院兒不算遠。若是林凝眉未曾記錯的話,寧采苓與林牧瑜母子二人正是被林博遠養在了城西的一座小院兒中。
寧采苓早些時候是個花魁,再被林博遠贖身之前,她早就不是清倌兒了,否則以林博遠對寧采苓的喜愛,定然會將她接回晉陽侯府之中,哪裡能放任心尖尖兒上的人在府外受苦?
戴上帷帽,林凝眉直接下了馬車,由白芷攙扶着往小巷子裡頭走,在走到第三戶人家時,林凝眉上前敲了敲那扇不起眼的木門,輕聲開口道:
“寧夫人可在家中?”
無人迴應。
林凝眉清楚寧采苓是個警惕的,畢竟林博遠可是堂堂的晉陽侯,若是被人發現他養了一個外室,對晉陽侯府的名聲自然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手上的力道加大了些,林凝眉猛然一推木門,只聽咔嚓一聲,這扇完好無損的門板陡然往後砸去,不過好在白芷及時接了一把,纔沒有發出太大的響動。
林凝眉泰然自若的闖入小院兒之中,態度極爲自在,好像自己根本不是一個不速之客似的。在對上出門察看的林牧瑜時,她面上的笑意甚至都更爲濃郁了幾分。
這林牧瑜可不是什麼簡單人物兒,一年之後他就是童生試的頭名,日後要是不出岔子的話,說不準還會參加鄉試,乃至殿試,這麼一個有出息的少年,林凝眉自然對他高看一眼。
“林牧瑜?”
聞聲,林牧瑜眉頭緊皺,他本身樣貌就是極好的,今年不過一十有五,人顯得有些清瘦,但骨子裡那抹不去的堅韌,就彷彿翠竹一般。
“你是何人,爲何闖入我家?”
“小女子剛剛叫了門,只可惜許久也無人應聲,請問此處可是寧夫人的家?”
聽到面前的女子提及自己母親,林牧瑜眼中劃過一絲警惕,他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能曝露,否則被別人知曉了,恐怕以侯夫人的狠辣,定然是不會放過他們母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