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湖地處淺青南端,過詔安便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據說,從海上走水路,可以達到淺青之外的另一方國土。那裡的風土人情,都異於淺青,奇景美食也多不勝數。因此,有不少好事者,都是慕名而來,前往詔安出海而去。而對於異鄉的故事,多來源於出海的商隊。
每年詔安青梅熟透之時,便有幾家著名的商家將青梅醃製,或者煮於酒中,釀製爲青梅酒,運出淺青販賣。每年他們只回來一次,常年漂流在外。回到詔安的時候,總會向北到石湖走一遭。將船隊一路帶回的珠寶奇物,販賣到集鎮上。有的珍品,還會從石湖被多次販賣至青州。
許沫晨牽着尹紹林,張望着走在街道上。來往之人,穿着各異。有的奇裝異服,甚至堪比西北幽陰的苗疆異族。頭頂戴一個牛角一般的銀飾,脖頸上也掛個銀子做成的項圈。有的人脖子上全是項圈,脖子有多長,項圈就有多滿。身上衣服褲子,全都用銀子打造,看來頗爲華麗。
路上亦有些修仙或江湖人士,手中拿劍,腰間佩刀的,不在少數。當然,亦有些平常百姓,粗布麻衣,穿着打扮十分普通。
尹紹林十分別扭地挪動腳步,這身衣服對於許沫晨來說,雖然寬鬆。但穿在他身上,左右都不合適。
“那個,沫晨。”
“啊,什麼事啊?”
“我們,什麼時候能到客棧啊?”對於自己頭頂的斗篷,他也感到無可奈何。衣服這麼小,斗篷倒十分大,直接將眼睛快蓋住了,什麼都看不見。他只覺得,來回走了不少路,身旁的行人也不少,感覺周圍亦繁華,卻總爲走進一家客棧中。
許沫晨猛然意識到,自己不是來觀看奇裝異服的,頓了頓:“咳咳,馬上就到了,別催,乖乖聽姐姐的話。”
她趕緊四下張望,選了家名字尚且如意的,走了進去。
“兩位,住店還是吃飯?”櫃檯上傳來老成熟練的聲音。
“住店吃飯,掌櫃的,給我們兩間客房。”
“好咧。”
簡單的交代片刻,小二便領着兩人往後院而去。外面大門看來不過三間房的寬度,進去跨過小院子,卻是又深又寬。南方的小青瓦房,沒了北邊房子的大氣,亦沒有遮擋的照壁。橫穿過院堂,便能夠一目瞭然。
齊整的兩排客房對立而建,每一邊都是三層,雕花格子,帶幾分素雅。小二領着兩人上了左側二樓,腳踩踏在木質的臺階上,聲音咚咚。
許沫晨新奇地打探這一切,在桃花峪中還從未見過如此木質的房屋。尹紹林跟在她身後,緊着身子挪步,動作有些滑稽。
“兩位,到了。”小二指着甲字號的兩間房屋道。
許沫晨點點頭,覺得十分滿意:“行,你先去吧。我們收拾好了自己下去點菜。”
待小二走後,她將尹紹林放進隔壁房間不聞不問,自己在房裡梳洗搭理。連日趕路,渾身都有些汗涔涔的感覺。待她收拾好,到隔壁敲門。尹紹林開門,依舊一身女裝,愣愣站在那裡。
“額,莫非你還蠻喜歡這身衣裳?”許沫晨挑眉,調笑道。
“阿彌陀佛。”尹紹林雙手合十,微微低頭,斗篷罩住他的臉,看不清模樣。“我怕等下去樓下吃飯,又要招人非議,所以打算等吃過之後再換掉。”
“也好。”許沫晨點頭讚許,“你還有點腦子嘛,不過現在就我們兩個人,你也別那麼客氣見外。反正幽冥四海,無論哪個,都不是什麼好地方。指不定我們就同時被埋葬在這裡了,也算得是同生共死了,對吧。”說着,一手搭在尹紹林肩上,滿臉笑容。
小和尚呆在那兒,半天才憋出一個字:“嗯。”
許沫晨頓時覺得無趣:“算了,走吧,呆子。”
兩人至樓下,許沫晨大權獨攬,點了一堆葷菜,最後想起和尚只吃素,才勉爲其難添了個素菜,要了兩碗米飯。
周圍吃飯的也還不少,有的一桌面色嚴肅,沉默吃飯。有的則不其然,一人轟轟烈烈講述,其餘的在桌邊聽得津津有味。
許沫晨饒有興致地凝神查聽,那男子粗聲粗氣,一點兒沒有說書先生的儒雅,說得十分激動。
“你們可別不信,這石湖的老人都知道,每到月圓之時,都會有一個白髮女子,在通往詔安的青梅樹上彈箜篌。聽說,那女子是被人間的丈夫拋棄了,自投石湖而死。她怨氣太深不能散開,連閻王都不敢收。所以魂魄只能在石湖周圍徘徊,常年居住在湖水下面。”
“開什麼玩笑,我在石湖住了這麼多年,怎麼從未聽說過石湖真的有個湖?”一人提出異議。
男子卻是拍拍胸脯,正經道:“那是你見識少!你不知道,以前出海的老人說過。石湖裡真的有個湖,而且恆冰,常年被冰雪覆蓋,從未融化過。傳說就是因爲這個枉死的女子,因爲心灰意冷,所以彈箜篌的時候,情寓其中。連湖裡的橫公魚聽了,都不斷落淚。那琴聲,太過冰涼寒冷,所以把整個石湖都凍結了。我們住的這地方,纔不是真正的石湖呢。”
“阿牛,你又吹吧,這次還有模有樣的。真不你是從哪個說書先生那兒聽來的。”不少人表示不相信,帶着嘲笑看向他。
“哎,你們別不信啊,我說的可都是真的。”男子突然神神秘秘地湊近衆人,“你們看,最近街上是不是多出很多修道之人,還有不少從西北來的異族。他們,可都是衝着橫公魚和那把金絲箜篌來的。聽說啊,吃了那橫公魚的肉,可以長生不老。控制了金絲箜篌,便能夠掌控天下。而最近,石湖中頂的星星又顯現異象,說是橫公魚修行將滿,要出世爲人。所以他們纔會這麼急着趕過來,就是爲了在橫公魚出世之前,捉住它。”
“不會吧,是真的?”
“還有點兒那麼個意思啊,我說難怪,最近怎麼會那麼拿劍的,原來如此。”
一桌人在那兒議論紛紛,半信半疑。許沫晨聽聞,臉色稍變。如果這是真的,那豈不白白多出許多對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