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遠之一把將他推開兩步跑到衛浮煙身邊又急又心疼地問:“你醒了?傷口還疼不疼?怎麼不加件衣服就出來了?快回去躺着!”
周懷意這纔看到她有些茫然地站在門口。受了那麼重的傷,躺了三天才醒過來,現在臉色蒼白的嚇人。她原本就瘦小,如今只着一件單衣就出來了,越發單薄得像一張紙片。
“回去躺着。”周懷意冷淡地吩咐。
衛浮煙點點頭。站了一會兒的確有些冷了,更何況他們之間的舊怨,也輪不到她插手。
門外再無吵鬧之聲。她左肩上傷口疼得厲害,忍不住褪了半邊內衫查看,果然已經有血滲出來。正不知該怎麼辦突然有人大步走進來,她慌忙之下手差點碰到傷口,只得胡亂將衣服拉起來。
周懷意看到一抹刺眼的鮮紅,脫口而出一句:“不要亂動。”
衛浮煙點點頭問:“我們這是在哪兒?”
周懷意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說:“荷心齋。”
衛浮煙訝異:“不是在邊城嗎?”怎麼他們已經回來了嗎?
周懷意言簡意賅:“不是。”
“那姑姑她……”
周懷意原本就面色不善,聽到這話更加冷淡:“遇上次虛侯,他接姑姑回燕京,我送你回來。”
他們半夜出來直接沒回,也不知道周遠之究竟給出的是什麼理由。衛浮煙猶疑半晌才問:“所以……那些人的確是辰國人?兩次要殺我的是我辰國人?”
“如果是呢?你站在哪一邊?一隊辰國人馬竟然越過邊境跑到我黎國境內圖謀不軌,難道是欺我黎國無人嗎?連北地邊城都膽敢踏入,當真是不要命了!如此欺人太甚,難道還要本王手下留情?王妃也應該時刻謹記,你已經是黎國的懷王妃而不是辰國的端陽公主了!”
周懷意心情不佳,衛浮煙也沒好多少,當下語氣就冷淡起來:“王爺真是多慮了,那些人是要殺我,我能站在哪一邊?”
“你知道就好!坦白說本王無所謂添一些麻煩,但我生平最討厭被人利用,更不想因爲任何理由捲入莫名的紛爭!所以王妃和三花堂究竟有什麼前仇舊怨,不如現在就坦白說個明白!”
“三花堂?”衛浮煙冷笑,“原來要殺我的是三花堂!真是多謝王爺告知!不過若問前仇舊怨王爺就只能先找三花堂的人問了,因爲我是第一次聽到三花堂的名號!”
“第一次?”周懷意麪色幾近嘲弄,“傳聞辰國端陽公主最愛同其兄長椒圖王遊走江湖,而眼前我的王妃竟然連三花堂的名號都沒聽過!難道還要本王親口告訴你嗎?好,三花堂,二十幾年前辰國最赫赫有名的殺手組織,堂主名叫白起年,嶺南蠻人,後與蘇州名妓羅碧痕攜手歸於你辰國蘇州城。二十年前三花堂內亂,被朝廷趁機一舉剿滅。聽明白了嗎?王妃?”
衛浮煙一把掀開被子扶着雕花牀站起身來冷冷地說:“聽明白了,王爺!三花堂被朝廷剿滅,所以能再派出三花堂人的就只有我辰國朝廷!王爺的意思究竟是說我皇兄派人來殺我給王爺添了麻煩,還是說我和皇兄聯合演了這場戲來利用王爺你?”
衛浮煙起得猛了眼前一黑差點站立不穩,連忙就近用左手抓緊牀柱,傷口立刻如烈火炙烤般疼痛,周懷意眼睜睜看着對她說:“本王的意思?哼!坦白說,本王甚至真的開始懷疑你的身份,你同本王聽過的任何一句描述端陽公主的話都不符合,本王不妨告訴你,從今天開始,本王要查你!”
“端陽公主?”衛浮煙不顧傷口疼痛冷笑着說,“王爺聽到的端陽公主是什麼樣子?倘若我真有心假扮,難道還會讓你這麼容易看出來嗎?”
“誰說不會是計謀呢?屬於朝廷的三花堂竟然要殺自己的公主,王妃有什麼解釋呢?衆所周知的端陽公主高貴優雅自在灑脫我行我素甚至豪情萬丈,縱然坊間有所誇大總該有幾分同本人想象,王妃又如何呢?當日在山上陸仲說你‘武功平平’難道是本王聽錯了嗎?明明會武,雪原上卻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不妨由王妃來告訴本王,究竟是陸仲說了假話,還是本王的王妃在演戲呢?”
“我在演戲?哈!我在演戲!我演戲的目的就是讓我自己差點被一箭射死?”
“但是你沒有死!連崢嶸都說你這一箭捱得真是幸運,下移三寸傷心臟上移三寸斷鎖骨,但是偏偏你就只需要敷藥補血再躺上三天就可以安然無恙地醒過來!竟然還替本王求饒,這也是設計好的嗎?目的是什麼,讓本王視你爲恩人接納你?”
“你以爲我稀罕嗎?”衛浮煙氣得牙齒都快咬碎,偏偏面色上不露半分,她從來都是越生氣看起來越平靜,於是只是冷笑着說:“說起來我也的確十分後悔,當初怎麼還爲你求情!竟然把你在雪原上說的話都當了真!其實去邊城的時候就一直在懷疑我了吧?從來都是試探一句都未當真?”
周懷意原本不想提雪原之事,真心決定賭一把放她走結果偏偏遇上這些事,於是無不嘲弄地說:“對,全是試探,而且的確大有收穫。原來王妃根本就不怕水的,在河邊玩那麼久甚至在有大片冰洞的河上瘋跑都面色未改,如何看到我府上荷花塘就嚇得面色蒼白寸步難行了?”
衛浮煙慘然笑開。
“笑什麼?嘲笑麼?嘲笑本王竟然還自覺虧待了你,還派你的人過去查探虛實?從前一個人在燕京就平安無事,本王一回來就短短几天兩度碰到刺殺,王妃不如給本王一個合理的解釋!”
衛浮煙不屑地說:“對,嘲笑。笑我自己竟然真的相信你,還感動到以爲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我真是瘋了纔會相信你!不過我沒有解釋,你既然從一開始就不信那我說什麼都沒用!不知王爺現下打算如何?如果要一劍殺了我就快動手,如果打算按兵不動,那我是否可以回挽夕居等王爺哪天坐實了罪名再來殺我?”
周懷意冷哼一聲說:“相信?那些話就全忘了吧,說起來本王自己都不記得!本王留着你,不是爲了讓你養傷過日子!挽夕居是不必回了,既然根本不怕水,就住在這裡吧!”
衛浮煙傷口破裂,鮮血早已滲透外面單衣,如今左邊肩膀以下紅透一片,看起來甚是嚇人。周懷意怒火正盛,看她疼得渾身顫慄站都站不穩剛要再開口只見有個丫鬟進來稟告:“王爺,柳侍衛和胡神醫一道求見。”
周懷意忍着怒火說:“讓他們進來。”
兩人一進屋看到這種架勢都是一愣,胡崢嶸醫者善心,也不顧自家主子的臉色就直奔鮮血直流的人說:“這怎麼成這樣了?”
衛浮煙咬着嘴脣不說話,只是終於站不住被胡崢嶸扶着坐到牀邊。
只聽胡崢嶸一邊扯下紗帳一邊說:“王妃,疼的厲害就找手絹什麼咬着,別再把嘴脣咬破了!”
周懷意忍不住回頭,在紗帳放下之際看見衛浮煙聞言鬆開牙齒,下嘴脣卻早已經咬破了,腫得厲害。
他回頭看柳輕舟:“你怎麼來了?”
柳輕舟看眼前情況不知該不該開口,一時有些猶豫。
“說!”周懷意壓着的怒火不住四下流竄。
柳輕舟不得已亂扯道:“昨天派出去尋找陸仲的人還未回來,輕舟來是想問是否需要加派人手。”
“你來就是爲了說這個?”周懷意咬牙切齒地說,“說!”
彼此太瞭解也是錯,柳輕舟不得不重新行了禮說:“主子,輕舟有事稟告。說來事小,之前察覺府上有人潛入我的房間,今日回房,抓了現形。”
周懷意的隱衛在府中地位一向比管家還高,柳輕舟更是隱衛之首,誰敢這樣膽大包天?周懷意正在氣頭上,說話也不留情面:“該殺該刮,自己處理!還要來問本王嗎?”
柳輕舟心知自己來的不巧,但畢竟不知方纔自家主子已經和王妃徹底鬧崩,只得斟酌着字句說“原本是想隨便處置的,不過事情有些麻煩。因爲潛入輕舟房間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王妃的婢女——宿月姑娘!”
衛浮煙幾乎要疼暈過去,聽到這話猛然一個激靈張口就是一句:“宿月?怎麼可能!”
周懷意冷冷一笑說:“人呢?”
柳輕舟猶疑着不回答,周懷意更怒:“不是問你人呢?”
“門外,就在門外。”
衛浮煙隔着紗帳看見宿月進來的時候戰戰兢兢一臉恐懼,她一看見周懷意就噗通跪地拼命磕頭求饒:“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宿月不敢了!求王爺不要告訴我們公主!宿月不敢了!柳侍衛,您大人大量饒了宿月吧!宿月無心的!不要告訴我們公主……求求你……”
“主子,”柳輕舟立刻求情,“輕舟之意,只是兩次看見宿月姑娘在輕舟房間附近,也許是誤會也說不定,只是因爲宿月姑娘是王妃的人才不好大意,並無其他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