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令研其,應該是一個偶然。
七年前,琉璃國遭遇了有史以來最猛烈的大雪。
“軒凌,天冷了,你多加件衣服吧。”時葬拿了一件狐裘,向立在木橋上的軒凌走去。
“....你還是拿回去吧,不然母后看到,又該說你了。”那個名叫軒凌的少年搖了搖頭,輕輕推開時葬的手。
時葬本在庭院中練劍,卻見那軒凌一襲單薄長衫從檐下走過,清瘦的身軀頂着漫天大雪,十分讓人心疼。於是他便脫了自己的狐裘想給他穿上,不料,被軒凌拒絕了。
“我這麼做是對的,她不會說我吧?來來,披上。”語罷,他又想上前。但軒凌一閃身,躲開了他:
“這是她親手做給你的,給我穿了,她不會生氣纔怪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對我是怎樣的....” 說着說着,軒凌便愣了神。時葬趁他不備,馬上將狐裘披在他身上,且緊緊抓牢了領口,使軒凌脫不下它。
“啊!你幹嘛!放開!....”軒凌被嚇了一跳,卻掙扎不開。無奈,時葬天生有武功天賦,自己雖也練功,但力氣卻比不過時葬。
“哈~別那麼多愁善感嘛,真像個女孩子!我被罵又不是一次兩次了,不差這一次!”時葬笑道。
“可你...”軒凌望着衣服微薄的時葬,不免有些擔心。
“這種天氣,抓雪狐很合適的。不如我去抓幾隻來,讓僕人們做一件給你吧?”
“算了算了,就知道亂想!我直接找父王要就行了。”軒凌搖了搖頭,又說道:
“這種天氣出去,你是不是想死了?”
“不放心我你直接說不就好了,幹嘛這麼拐彎抹角。”時葬向他眨了眨眼。
“誰...誰關心你了!自作多情!”軒凌臉一紅,轉過頭去。
“哈哈,你先穿着,我還有點事要去辦。回頭再來找你要衣服!”語罷,就快速離開了,不給他回絕的機會。
“......”軒凌看着時葬的背影消失在雪地裡,用手輕輕摸了摸狐裘上的毛:
“冷習慣了,穿這個,以後會怕冷的。”
荒山雪嶺裡。
時葬提着劍一深一淺地踩在厚厚的雪地上,雪小了些,樹林變得幽靜無比。他尋了一個半時辰,仍不見一隻雪狐的影子。
“奇怪,不應該啊...”正說着,恰巧一隻雪狐從他面前掠過。那是一隻成年雪狐,個頭很大。他喜出望外,忙緊追了過去......
“嗖!!”時葬拋出手中的劍,直直刺入了雪狐的心臟。雪狐慘叫一聲,便倒在地上不動了。可他 走近它時,卻發現在它的旁邊,還倒着一個人。
他比時葬大了幾歲,清瘦而蒼白。一頭偏灰的長髮散在雪地和身上,整個人被雪覆蓋了幾分。他的長衫被劃開了很多口,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傷痕,有的甚至還在流血。時葬碰了碰他,想搖醒他。卻發現他的身體是如此的燙!
“你還好麼?”時葬輕搖着他。
“唔....”他眉尖皺了皺,卻沒有睜開眼睛。
“你們過來幫忙...呃...”時葬習慣性地招了招手,卻無人迴應。才發現自己爲了追雪狐,跑了很遠。
而且...出來的時候,似乎並沒有帶侍衛啊....
“......”時葬看了看雪狐,又看了看那少年,嘆了口氣:
“算了,救人要緊。”
當他將少年揹回府時,已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風很大,雪地又不好走,再加上揹着一個人。對於那時的他來說,真是夠厲害的了。他直接將少年背進了太子府。
“軒凌!”一進府,時葬便喊道。
“你去哪了,這麼久纔回....這是...”軒凌從偏房中走出,邊走邊抱怨,卻見時葬背上,正揹着一個似乎已經昏迷的虛弱少年。
“先回房吧,待會跟你說。”說完,便繞過軒凌進了書房。軒凌愣了一會兒,也緊跟着進去了。
待軒凌進去時,時葬已把那少年平放於牀上,蓋好了被子。
“僕人們呢?”時葬轉臉問他。
“被我遣走了,人多眼雜。....他是怎麼回事?”軒凌看了看滿身血污的時葬,又看了看牀上奄奄一息的清秀少年。
“啊...被我發現的。那個..我們去找太醫吧?”時葬當然不會告訴軒凌他去抓雪狐的事情。
“不必,”軒凌走上前,爲那少年把了把脈:“他這樣的傷,不會是被動物咬的。...如果他在這裡的消息傳出去,可能會引來麻煩。”
“...也對。”
“他交給我就好。”軒凌說着,便將少年扶着坐好。
“那...”
“......”軒凌斜眼瞧了瞧時葬,又收回視線:
“你去洗澡,髒死了。”
“哈哈!”時葬笑笑,便出去了。軒凌有潔癖,見不得髒的東西。
待他弄好回來後,那少年已經醒了。而軒凌正輕搖紙扇,站在書桌旁。
“軒凌,怎麼樣?”
“可以了。”他轉臉向時葬點了點頭。時葬發現他的額上涔出了一層汗。
“...辛苦你了。”他突然覺得有些內疚。但除了這句話,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們...是誰....”牀榻上的少年見時葬進來,便支起了身體,虛弱地問道。
“好人。”軒凌向少年笑笑。
“...我怎麼會在這裡?這是...什麼地方?”
“你在林間昏倒了,被我發現帶回來的。”
“是嗎?...多謝兩位公子相救了。”
“你被人追殺了吧?身上的傷口一點都不留情啊。”軒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令研其聽了他的話,只是沉默,灰眸突然變得黯淡無光。
“你叫什麼名字?”時葬立在牀邊,平靜地問道。他對任何人都是這般平靜的,甚至可以說是冷淡。但這任何人中,軒凌和父王是除外的。
“...鄙人...令研其。”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令研其?”軒凌有些驚訝地站起:“你就是有天下第一先知名號的令研其?!”
“過獎了。”令研其似乎對他的反應並不驚訝。
“你果然是被人追殺的...聽說你的能力讓許多人垂涎三尺啊。”軒凌得出了結論,有些同情地搖了搖頭。
“...研其多謝兩位公子的救命之恩,日後一定涌泉相報。只是現在...可能要走了...”語罷,他掀被下牀。
“你去哪裡?”軒凌見他要站起,忙上前去扶他:“你的傷纔剛好,不能亂動啊!”
“既然公子已知我被人追殺,我自不會麻煩公子...”研其想要推辭。
“可.....”
“你留下吧。”一旁的時葬突然開口。
“啊?”軒凌怔住了。
“公子?”令研其也停下了動作。
“放心吧,有我和軒凌在,沒人敢傷害你。”時葬將‘敢’說得很重。
“但....”
“你的消息和行蹤,除了我們倆,不會再有人知道的。”軒凌看出了他的顧慮,令研其明顯不想被人利用。
“如果可以...”令研其沉默了許久,突然說道:
“請告訴我...你們的真實身份吧...”
“琉璃國雙太子。”時葬淡淡開口。
“洛幽時葬,”軒凌指了指時葬,又指了指自己:“洛幽軒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