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伽旭晨患了一場大病,終日臥牀不起。她擔心,卻恨自己無法用半神力量去治好哥哥。她的母后見她成天悶悶不樂,便哄着她:
“等僕人們將清晨和夜晚的露水集齊了,拿給哥哥喝去,自然會好的。”
當天晚上,她便悄悄溜了出去,帶着一個小巧精緻的白玉瓶,往當時冥雪國視爲聖山的雪留山跑。她纔不想等,哥哥整日難受非常,僕人們多少會偷懶,她等不及了,決定親自出馬。
走了很久,來到聖山的半山腰。雪留山的神奇所在,便是它終年下雪,但山上的草木卻照常生長,給人一種冬春兩季共留一山的感覺。她找了一塊大青石坐下,手裡握着瓶子,藉着月光觀察四周的葉片,一發現有露水,她就跑過去接。
幾次循環下來,她稍微有些累了。雖說以往也常常通宵跟妙畫玩,但畢竟爬了山,又往返走了那麼久,使她越發睏倦。
“喂。...”一位少年的聲音從耳邊響起。她揉了揉眼睛,茫然地看看四周:
“我這是在哪裡...”
“你自己上來的,又不知道身處何方?”一旁的少年好笑地看着她。
“......”她緩了緩,終於記起了自己是來幹什麼的。但下一秒,她便從大青石上跳了下來:
“啊!”
“哈?!”少年被她突然跳起嚇了一跳:“你幹嘛啊!一驚一乍的...”
清醒的視線使她看清了那少年的臉。
這是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少年。烏黑的長髮簡單地束了起來,身體修長而清瘦,月光照着他的臉,顯得十分白淨。他的容貌靈秀而俊朗,與她哥哥略帶邪氣的臉不同,他很是乾淨清爽。更特別的是他的眼睛,是淡淡的淺菸灰色,十分神秘。
“唔哦...”
“我知道我長得好看,但你也沒必要這樣一直盯着我看吧?”他被她這樣看着,有些不自然。
“......”
“你倒是說話啊...”
良久,她纔開口:
“你...是盲人嗎?”
“咳!咳咳!!...”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他險些被自己嗆到:“你才盲呢!我看得見的好不好!”
“可你的眼睛顏色好奇怪...”
“這是天生的行不?天生的!”他十分無奈地瞪了瞪她。
“天生的啊,真神奇...”她似信非信地點點頭。哥哥雖也是異色瞳,但哥哥是半神啊...
“又怎麼了...”少年見她盯着自己再次陷入沉思,很想在她頭上重重地拍一下。
“難道你...也是半神?”
“哪裡有那麼多半神啊!真的是...”他無奈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你一個小姑娘大晚上來這裡做什麼?”
“怎麼了嗎?”
“很危險啊!這裡野獸很多誒!..”少年說着,又向四周看了看。
“......”她擡手看了看瓶子,還未滿,於是嘆了口氣:“還不能走。”
“爲什麼?”
“母后說,要集了露水給哥哥喝了,病纔會好。現在還沒有集滿...”
“母后?....你是公主?!”他突然反應過來。
“是啊,我以爲你一開始就知道呢。”雪娜兒有些不滿地看着他。
“你這舉止哪裡有公主該有的樣子...”少年小聲地嘀咕道。
“你說什麼?”
“啊?沒...沒什麼...你母后騙你的,用露水哪能治好病啊!”
“胡說!母后纔不會騙我!”
“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癡!”少年不屑地瞪着雪娜兒。
“你纔是白癡呢!”
“總之你-----”
“嗷————”
少年話還未說完,在不遠處,竟傳來了一聲狼嚎。
“什...什麼聲音...”雪娜兒只在書中見過一些有關狼的描述,在這之前她不曾見過。
“狼唄。”少年無所謂地往聲音傳出的方向看去。
“狼?那不是吃人的嗎?!”雪娜兒聽了,驚叫起來。
“你小聲點兒行不行!把它們引來就...”他說到一半突然就停下了,警覺地環顧四周。
離兩人不到十尺的樹林裡,出現了許多體型龐大的狼。狼羣慢慢地向兩人靠近,眼睛裡放出貪婪的光。
“這...這就是狼?!”她被嚇得連連後退。
“嘖。”少年皺了皺眉,從身後抽出一支弓箭,射向前方,正中了一隻狼。隨着那頭狼的倒下,四周的狼都向兩人衝來。
“啊!”
“快走!”他二話不說,拉住她的手就跑。她被這陣勢嚇得渾身發軟,任由他拉着自己跑。他一手拉着她,一手抽出了弓箭直接擲向狼羣,例無虛發,而且每次都能射中。
兩人跑了很久,終於跑出了聖山,在山腳下停下了。
“呼..呼..你..你跑那麼快乾嘛啊!”雪娜兒扶着樹,氣喘吁吁。
“不快點就要被吃掉的好不好!誰讓你這樣大驚小怪的!...”
“我!...哼!不跟你吵了,我要走...”她自知理虧,於是幹瞪了他一眼,就要離開。但在轉身的 那一刻,她怔住了------
那隻裝有露水的瓶子,不見了!
“啊!..”她大叫一聲,慌慌張張的摸了摸腰間和袖口,卻什麼也沒有。於是她蹲在地上,心裡很是委屈,想着想着,竟嗚咽了起來。
“嗚嗚...”
“嗯?”他也轉過身,剛要擡步回去時,卻聽見了哭泣聲。
“嗚...”
“你怎麼了?”他疑惑地來到她面前,蹲在她旁邊。
“都怪你!”她冷不防地推了他一下,他險些沒摔倒:
“我又怎麼你了啊!你怎麼這麼莫名其妙!...”
她轉臉看了他一下,然後又迅速轉過臉去。他這才發現她臉上有淚珠。
“你...你怎麼哭了...”
“嗚...”
“發生了什麼...”他開始變得不知所措。
“我..我的瓶子...嗚嗚..”
“瓶子?..”他愣了愣,才發現原本她握在手中的瓶子不翼而飛了。
“...剛纔跑得時候掉的吧?..”
“嗚嗚...”
“不就是一個瓶子嗎?公主的話不缺這些東西吧...”
“裡面有露水,可以治哥哥的病的!”她反駁道。
“都說了那個治不了啦...”
“不!我就是要!我要去找!!...”說着,她猛地站起來,提步就往山上走。
“哎哎!等一下啊!!說不定還有狼在上面呢!!”
“我不管!!”
“...唉!”怔了一會兒,他重重地嘆了口氣,上前拉住了她:
“你在這裡等着,我去幫你找!”
“可...”
“你去會託我後腿的,老實在這裡待着啊!”說完,便飛步往山上走,不一會就消失不見了。
“...你才拖後腿呢!可惡!”她生氣地抓起地上的石頭狠狠地扔向遠處:
每次都是這樣,誰都說她拖後腿!
平日跟大家出去郊遊,她總喜歡緊跟在伽旭晨身邊,這是常有其他公子會說:
“娜兒啊,你這樣纏着旭晨兄,會拖他後腿的!~”
伽旭晨從來不在乎這樣的玩笑話,反而她聽多了,就牢牢記在心裡,成了一個心病。她也曾因爲這個問題問過旭晨,但他只是笑笑,然後摸摸她的頭:
“他們不過是嫉妒罷了,娜兒這麼乖,哪裡會拖後腿呢!”
可即便是這樣,她也還是耿耿於懷。她很想讓別人知道,不光伽旭晨,她雪娜兒也是很厲害的,但卻不知道該怎麼做,這讓她十分苦惱。
“唉!...”她坐在一塊石頭上,看着地上白茫茫的雪發呆。
“嘆什麼氣呢。”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
“這麼快?!”她猛地轉過頭。
“喏。”他站在青石上,而她是坐着的,這樣看他,竟感覺他高出了很多。
“......”雪娜兒小心翼翼地接過瓶子,打開瓶塞,裡面的露水在月色下閃閃發光。
“我好心幫你要回來,你還這麼不放心我啊?”他不滿地半蹲下來,點了點她的額頭。
“...謝謝你!”這瓶子對她太重要了,失而復得的喜悅無法釋懷,於是便用力地抱住了少年。
“你幹嘛!嘶...”他被雪娜兒突然地擁抱嚇了一大跳,險些從青石上摔下去。並且,還倒抽了一口冷氣。
“呃呃,一時開心,就...”被他這麼一喊,她才反射似地鬆開了他。
“你真的是公主嗎?一點公主該有的儀態都沒有...”少年從青石上輕盈地跳下,落地時毫無聲響。她的注意力全在白玉瓶上,所以沒發現他有些蒼白的臉上涔出的冷汗:
“當然是公主了!”
“...算了,你回去吧,我也該走了。”少年看了看天,對她說道。
【這狼爪還真夠厲害的....】他轉過身時,默默地想:【這次大哥看到這麼深的傷口,肯定會讓我休息了吧?嘿嘿,因禍得福,不錯不錯!】
“哦。”她應了一聲,然後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向他的背影大叫:“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不知道就不知道唄。”
“那我告訴你我的名字,你也把你的告訴我吧!”
“我纔不...”他剛要拒絕,便被她搶先開口了:
“我叫雪娜兒!”
“......”少年停下腳步,很是無奈地看着她。他的身上不知何時披上了一件猩紅的披風,看起來很是傲氣:“你這傢伙怎麼這麼任性啊...”
“你快說嘛!”
“...令子蕭。”
說完,他便快步離去了,月光照在他鮮豔的披風上,顯得明豔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