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中,小‘女’孩揹着小包,戴着一頂鴨舌帽,在人‘潮’中前進,令章魚的呼吸幾乎停滯。
在午後的陽光下,她的頭髮燦燦如金,站立在‘門’外,擡起頭懵懂的看着四周,卻找不到那個來帶她回家的‘女’人。
“臥槽市中心堵車了”通訊中離梟發出抑鬱的聲音:“你的妻子最快也需要十六分鐘才能到
“那就讓章魚來”白朔推了陷入呆滯的章魚一把:“快去啊你不是想見‘女’兒麼”
深吸了一口氣,章魚抓着還來不及放下的玫瑰,走向了校‘門’口,眼神一直看着那個緩步前行的小‘女’孩,險些狼狽的摔了一跤。
“上帝佑我。”他不安的前行,不知道待會要用什麼樣的面目出現在‘女’兒的面前。
在進入無限世界之前,曾經作爲銀行經理的自己在鋃鐺入獄之後就失去了一切往昔的尊嚴,失去了不僅僅是聲譽,還有妻子和‘女’兒的平靜生活。
一切的原因僅僅是給那個喜歡豪賭的上司背了黑鍋。
獄中的自己傾盡所有的積蓄,只爲了換一個清白,但是在法庭準備重新針對這件案子開庭的時候,自己卻因爲摔了一跤就腦溢血死去了。
究竟是意外還是蓄意的謀殺,他不知道,他唯一明白的是,自己的去世,只會給妻子和‘女’兒更加嚴重的打擊。
當他回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終於確定了心中不安的猜想。
一夜之間,自己成爲罪犯的事情被路德公學的多嘴老師泄‘露’出去,令‘女’兒在同學中備受排擠,甚至到最後被學校開除,不得不轉入‘私’立學院。
甚至因爲自己的原因,曾經是同事的妻子也被銀行辭退,甚至在銀行業界都找不到能夠工作的地方……
“對不起啊……”他的喉嚨裡低聲的呢喃着,可是卻不知道怎樣才能說出口。
曾經死去的自己,又怎麼樣才能重新若無其事的出現在她們的面前呢?
自己已經離開了兩年了,兩年的時光,一切都可能會發生,甚至她們可能都已經有了新的家庭。
他不敢去查,也不敢去看,像是鴕鳥一樣將自己的腦袋塞進沙堆裡,逃避現實。
命運就像是站在黑暗裡,嘲諷的看着他:僅僅一句對不起,就想要回到曾經,太過於簡單了吧?
重新回到這個已經不屬於自己的世界,他卻不知道用什麼樣子去出現在她們的面前。
他又一次想起最後一次見面時,妻子失望的眼神。
在校‘門’外的右側,金髮的小‘女’孩擡起頭看着道路的盡頭,等待母親的到來。
“嘿,要聊聊麼?”忽然有人在後面拽着她的頭髮,那個皮膚黝黑的小胖子扯着她的馬尾:“我看你很久了,我們正準備去踢球,要來麼?我的名字是……”
幾個抱着足球的孩子站在她的背後,帶着自以爲夠酷的表情看着他,小孩子總是這樣,喜歡通過惡作劇來捉‘弄’一下那些漂亮的‘女’孩子。
抱着小揹包的‘女’孩扭過頭,拽過了自己的頭髮,後退了一步瞪着他們:“走開。”
在那個惡作劇小孩的背後,他的同伴幸災樂禍的吹了一聲口哨:“我早說過,你不行。”
“不可能,她會答應我的。”覺得‘挺’沒面子小胖子推開了同伴,想要去抓她的胳膊:“這個學校沒人敢跟拒絕我”
“我再重複一遍。”愛麗絲一巴掌拍開了他的胳膊:“我不去,你們走開”
“嘿,我知道她,她是C班的。”在後面嚼着口香糖的男孩子忽然指着她,‘露’出嘲笑的表情:“我表哥告訴我,你的爸爸是罪犯,你的爸爸偷了我們存在銀行裡的錢”
“那就更好了。”小胖子重新伸出手去扯她的頭髮:“你得替你爸爸把錢還給我們”
“他不是”愛麗絲提高了聲音,怒視着那些嘲笑的陌生人:“滾開,否則我……”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爲她並沒有能夠讓這羣人收手的辦法,只能咬着嘴‘脣’,左右的看着四周,可是喧囂的人‘潮’中沒有大人會注意幾個小孩子之間的談話。
“得了吧,誰都知道他是一個大騙子,小偷”小胖子拉扯着她的頭髮:“你可以去找訓導處的馬丁‘女’士,不過我會告訴她你的爸爸究竟是什麼人,沒人會管一個罪犯的‘女’兒的”
一隻手掌猛然捏在了他的手腕上,巨大的力量令那個小胖子發出尖叫。
有人將眼眶通紅的小‘女’孩拉在自己的背後,對着那羣小‘混’蛋說道:“我會。”
章魚目無表情的收緊了五指,眼神中帶着殺意的冷漠,看着那個小胖子的表情越來越扭曲,長時間的殺戮令他幾乎無法控制的想要將這個小害蟲捏碎。
“你這個傢伙在幹什麼”遠處有人從剛剛停止的車裡鑽出來,魁梧的黑人大漢穿着背心,對着章魚怒吼:“放下他”
忽然有微笑的男人攔在他的面前,白朔對着那個暴怒的黑人說道:“先生,你需要冷靜。”
瞬間,看起來在他肚子上無意擦過的右手卻令黑人感覺到肚子被鐵棍猛然砸了一下,痛苦得彎下腰。
“我們去一邊好好的談一談?怎麼樣?”白朔伸出手夾着黑人離開了這裡,他可不想因爲章魚的計劃因爲這種狗屁的原因打斷。
空餘的左手向着背後比劃了一個OK的姿勢,示意離梟這裡‘交’給他。
章魚從那個遠處的黑人身上收回視線,手腕上佛珠的冰涼令他的殺意緩緩消散,鬆開了那個小胖子的手臂,低聲說道:“小害蟲,黑佬爸爸沒有告訴你什麼叫做禮貌麼?”
小胖子捂住手臂,畏懼的後退了兩步:“你想要幹什麼……”
“沒什麼。”他站在原地:“她剛纔讓你們滾遠點,需要我再重複一遍?”
看着那羣小‘混’球狼狽的消失在人羣中,重新回到不遠處的白朔比劃了一個繼續的手勢。
章魚有些僵硬的低下頭,看到小‘女’孩擡起的眼睛,勉強的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愛麗絲抱着小揹包,湛藍的眼瞳疑‘惑’的看着章魚,像是夢囈一樣的低聲說:“大驢……”
一瞬間,章魚覺得自己的鼻子有些酸,低着頭,卻不知道該怎麼去回答她。
就像是忽然有鐵錘把這個懦弱的傢伙砸碎了,擊碎了一切僞裝和脆弱的堅強,僅僅是一個熟悉的暱稱,就讓他幾乎落下淚來。
因爲不敢回憶過去,就連名字都是用別人的來替代,這樣無可救‘藥’的懦弱者終於再次聽到那個只有兩個人知道的暱稱。
在愛麗絲的的面前,章魚潰敗得不成樣子。
“寶貝,是我。”他顫抖抱住那個纖細的‘女’孩,嘶啞的低語:“……是我,我在這裡。”
重新傾聽到熟悉的心跳聲音,愛麗絲的眼眶變得通紅,在他的懷裡擡起頭:“媽媽說你不要我們了,是真的麼?”
一瞬間,愧疚如‘潮’水涌來,令他再也無法壓抑流淚的衝動:“對不起,寶貝,原諒我……對不起。”
在那些路人驚詫的眼神中,被自己擊潰的男人狼狽的大哭,小心翼翼的觸碰着自己的‘女’兒。
“我很害怕啊,一直都很害怕……”懷中的小‘女’孩低聲的哽咽着:“我以爲你不要我了。”
“我一直在想你和媽媽,做夢都在想……”他努力的發出模糊的聲音:“我想要見到你們,真的很想啊。”
“我知道的,因爲我也很想啊。”有稚嫩的手掌擡起來,戳着他的臉:“要禮物哦,如果是大大的那種熊的話,我就原諒你。”
那個哽咽的男人呆瞬間,努力的忍着再次流淚的衝動,擦乾淨臉上狼狽的淚水,握住那隻稚嫩的小手:“好,整個公仔店都賣給你。”
懷中的小‘女’孩擦了一下鼻涕,‘露’出笑容:“好。”
……
“哈哈‘女’王殿下,我讚頌你”在高樓之上,離梟抱起了R-2歡呼着:“我知道的我就知道啊一定會成功的”
“馬後炮。”愚者在天空中‘插’入通訊:“剛纔還緊張得跟什麼一樣。”
白朔的聲音響起:“章魚的妻子出現了,情況好像很不妙。”
有踩着高跟鞋的‘女’人匆忙的奔跑着,手裡提着一個便利袋,喘息着跑向學校。
在看到那個模糊背影的瞬間,她的腳步猛然停滯,看着那個抱起‘女’兒的男人,面‘色’蒼白:“羅賓,是你麼?”
章魚的身體猛然僵硬了,在通訊中,離梟大喊:“冷靜章魚,按照計劃來她會回到你身邊的”
“對不起,梟。”
被稱爲羅賓的男人轉過身,無聲的關掉了自己的一切通訊。
“喂?喂……死章魚你個王八蛋”
離梟憤怒的砸掉耳機:“你搞‘毛’啊”
彷彿能夠聽到離梟的怒吼,章魚苦笑着搖頭。
不需要了,那個耗費了悖逆軸心兩個小時推演出來的計劃,可行‘性’達到百分之百,具體到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的施行方針。
已經不需要了。
他終於明白,自己懦弱的根源,他選擇用真正的自己去面對深愛的妻子。
不是章魚,不是輪迴士,而是羅賓,以一個失敗的丈夫的身份去面對自己的過往,哪怕等待他的是拒絕。
“親愛的,是我。”
在人‘潮’之中,那個帶着歉疚表情的男人擡起頭: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