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回 解勸

陸明萱舉步進了凌孟祈的臥室,第一眼便往靠牆的牀上望去,果見凌孟祈正躺在牀上一動也不動,她的心攸地一緊,忙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牀前,探手往凌孟祈的鼻下一試,感受到他的鼻息雖稍顯急促,卻不失均勻,想來當不是昏迷,而是陷入了深度的睡眠當中,——這也難怪,他才受了那麼重的傷,又因傷引發了一系列的併發症,身體可謂是到了負荷的極限,如今不過是本能的在自我休復罷了,自然會比素日睡得更沉,警覺性也更低一些。

陸明萱方稍稍放下心來,然後開始觀察起凌孟祈的氣色來。

凌孟祈的臉色仍有些蒼白,但卻不像尋常人生病時那樣一臉的慘淡病容,他的肌膚反而像是上了釉的白瓷,在牆角戳燈發出的暗淡光線中散發着雍容清雅的光澤,襯着他精緻到近乎無暇的五官,實在由不得人不感嘆上天在這一方面對他的特別厚愛。

不過如果上天願意給凌孟祈選擇的機會,讓他在得天獨厚的漂亮容貌和父母親人的看重疼愛中選擇,想來他未必會選擇前者嗎?

陸明萱正望着凌孟祈的臉發怔,不想不期然的,他竟緩緩睜開了眼睛,先還有些微的茫然,隨即便明亮起來,幽黑的眸子彷彿最閃耀的寶石,熠熠生輝。

四目相對,近在咫尺,陸明萱連凌孟祈有幾根眼睫毛都能數得清楚,自然沒有錯過他眼眸裡乍見自己時的那種發自內心的驚喜,就好像自己的到來於他來講,是這世上最值得喜幸的事情一般,讓她不禁也受到了感染,心情也跟着明亮起來。

但僅僅只是一瞬,凌孟祈眼中的驚喜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如水般的平靜,他的語氣也十分平靜,雖然帶着幾許剛睡醒的沙啞與慵懶:“萱姑娘怎麼來了?虎子也不說通報一聲,慢待了萱姑娘,還請萱姑娘恕罪。”客氣得就像與陸明萱是第一次見面一般,透着一股子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與疏離。

陸明萱不用想也知道他必定是因自己白日的態度而對自己生了芥蒂,他那樣敏感的人,只怕早已在心裡衍生出了無數種自己待他那樣冷淡的原因罷?可她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纔好,只得輕聲道:“不是凌世兄讓虎子給我傳話,說有極要緊的事與我說嗎?”難道是虎子在誆她不成?

凌孟祈聞言,心裡原本還殘留着的幾分陸明萱到底還是來看自己了的驚喜也消失了個乾乾淨淨,禁不住在心裡苦笑,你還在期待什麼呢,你早該想到定是虎子瞞着你去找了她,她纔會來看你的不是嗎?不然過去的兩天一夜裡,她如果真有那個心來瞧你,又怎麼可能找不到機會?

他的語氣就越發的客氣與疏離了:“是我一時睡糊塗了,竟忘記之前的確吩咐過虎子讓他去請萱姑娘了,還請萱姑娘見諒,另外再請萱姑娘去外面稍等片刻,我稍事收拾一下便出來,以免冒犯了姑娘。”說着,便要掙扎着爬起來,不想卻不知道牽動了哪裡的傷,立時疼得額頭青筋直冒,滲出了一層薄汗來。

陸明萱被凌孟祈的客氣弄得十分不自在,見他疼得臉都變了形,不由越發着急,當下也顧不得男女有別了,上前便扶住了他,急聲道:“你傷得那麼重,連太醫都說了必須得臥牀靜養一段時間纔是,如今又強撐着起身做什麼,萬一傷勢又反覆了,再發一夜的高熱可如何是好?你還是快躺下罷,我們也不算外人,不至於單獨說幾句話就冒犯了。”

凌孟祈本來正滿心失望與委屈的,所以纔會負氣想要起來,不想這個舉動不但爲他換來了與陸明萱的身體接觸,還爲他換來了那句‘我們也不算外人’,他心裡的失望與委屈立時去了大半,只覺無比的受用,但面上卻仍一副冷淡的樣子,賭氣道:“我可當不起萱姑娘這句‘不算外人’,若果真萱姑娘不拿我當外人,爲什麼明知道我受了這麼重的傷,卻一直對我不聞不問,便是與老夫人一道過來了,也連正眼都不看我一眼?顯然萱姑娘不但拿我當外人,甚至連陌生人都不如,此情此景之下,我如何還敢對姑娘有絲毫的冒犯?”

陸明萱見凌孟祈果然誤會了自己,本來還不想將自己心裡的自責與悔愧訴諸於口的,但又怕他一直誤會下去,以後再不肯爲自己定時跑積芳閣,再不肯接受自己的任何饋贈,漸漸真與自己形同陌路起來,只得緩聲艱難道:“我心裡真沒拿你當外人,也沒有對你不聞不問,我只是……只是覺得都是因爲我,纔會害你受這麼重的傷,甚至差點丟了性命,覺得無顏見你罷了……”

凌孟祈不由一怔,他原本還以爲陸明萱不理自己是因爲其他原因呢,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竟會是這樣一個原因,因如釋重負道:“就因爲這樣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你才正眼也不看我一眼的?”

他說着,忽然展顏一笑,笑容如夏日般璀璨奪目,讓整間屋子都亮了幾分。

陸明萱的心跳猛地一滯,略微有些不自在的偏過頭喃喃道:“難道凌世兄覺得這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嗎?你可差點兒就沒命了,而這都是因爲我,若不是我讓你去冒險救下五哥,你根本不會受傷,昨兒夜裡也根本不會差點兒就再醒不過來……我難道不該因此而羞愧,覺得在你面前無地自容嗎?”

凌孟祈笑着反問道:“你爲什麼要羞愧,爲什麼要無地自容,是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去救小五的嗎?沒有,你半點也不曾逼迫過我,而且你的出發點原是爲了我好,雖說過程是冒險了一些,可現在也收到了比預期更好的結果不是嗎,小五今兒還與我說,長公主說要好生答謝我一番,打算爲我謀個官身,問我想去哪裡?說來我還該感激你纔是呢,若不是有你提前告知我,我怎麼可能得到這個機會,又何談什麼前程未來?”

“話雖如此,”陸明萱仍是眉頭緊蹙,“你差點兒丟了性命卻是事實,就算如今僥倖撿回了一條命,可卻落下了這一身的傷,還不知道將來會不會留下什麼後患呢……”

話沒說完,凌孟祈已道:“從來‘富貴險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算事先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我也定然會去冒這個險的,比起碌碌無爲的過一生,我不說日子要過得怎樣轟轟烈烈,至少也要證明自己是一個有用的人,多少也要實現幾分自己的價值纔好,不然我豈非白來世上走這一遭了?”

這話倒是與之前陸明萱在心裡安慰自己的話不謀而合了,可饒是這樣,依然不能打消她心裡的愧疚與自責,“你不知道,我之所以讓你去救五哥,其實並非全然是爲了你好,還有……我自己的私心,只是這私心現下不能與你說,總之,我其實是打着爲你好的旗號利用了你,我辜負了你對我的信任……你還是罵我幾句罷,打我一頓也使得,那樣我心裡多少好能好受一些,不然我以後真沒臉再見你了。”

凌孟祈聞言,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說你讓我去救小五有自己的私心,這話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如果我沒有答應你,抑或是沒有我,你依然會想其他法子去救他,再不濟也要設法偷偷與他示警,總之就是定要保住他的性命?”

就憑她一句自己救陸文逐有自己的私心,凌孟祈便能猜到這麼多,陸明萱不得不感嘆他的心思真的很敏銳也很縝密,因點頭道:“的確如此。”

即便沒有凌孟祈的出現,即便凌孟祈沒有答應她定會按她的話去做,她也的確會再想其他法子向陸文逐示警的,陸文逐的生死不但關係着福慧長公主的生死,更關係着她自己的生死,她如果不知道陸文逐出事的日子也還罷了,既然知道了,自然要想盡一切辦法力挽狂瀾。

凌孟祈就又笑了起來:“那不就結了,你明明可以想其他法子救下小五,到時候你的目的一樣達到了,可我這輩子卻絕無可能再得到這麼好一個機會,指不定真只有碌碌無爲的過一輩子了,所以你就算真利用了我,那也是善意的利用,更何況你見哪個利用了旁人的人會像你這般優柔寡斷,患得患失,好似自己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一般?你只要記住,你沒有利用我,我也沒有被你利用,我們是互惠互利下的雙贏也就夠了,你不能總往壞的方面想,也得往好的方面想想不是?”

還有一句話他沒說,他高興被她利用,那說明她遇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說明她將他當成了真正可以值得信任的人,況這傻姑娘哪有半點像利用旁人,將旁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的人?就因爲他聽了她的話受了點傷,她便能羞愧自責成這樣,甚至無顏再見他了,可見她心地有多善良……他如今唯一慶幸的,便是她年紀還小,他還有幾年的時間可以去奮鬥,讓自己能被她“利用”一輩子,一個男人能被一個女人“利用”一輩子,那也是一種幸福不是嗎?

陸明萱被凌孟祈這番話說得心裡好受了不少,可一見他躺在牀上連動彈一下都困難,又禁不住皺眉:“再是雙贏,也掩蓋不了是我害你受這麼重的傷的事實,可我又沒有什麼能補償你的,要不這樣,我分三成積芳閣的乾股與你,雖不多,總也能小小的補償你一點?”

凌孟祈自然不肯白要陸明萱這三成乾股,之前接了她那每月二十兩銀子的所謂“分紅”,已經讓他覺得在她面前頗擡不起頭來了,更何況如今還是整整三成的乾股?但見陸明萱自責愧疚成那樣,他知道自己若是不接,她回去後還不定會怎生鑽牛角尖,只得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卻之不恭了,只我於經營商鋪上一竅不通,說不得凡事還是隻能麻煩萱姑娘,我只能等着坐享其成了。”

果然陸明萱聽他願意接受自己的乾股了,眼角眉梢一下子就多了幾分鬆快,就跟歇下了身上一塊大石似的,笑道:“我也是一竅不通,萬幸還有小遲掌櫃,我們都等着坐享其成即可。”

也有心情與閒暇去過問旁的事了,“對了,凌世兄說的要緊事,到底是什麼事?時辰已不早了,若不着急,我便先回去了,省得時間耽擱得太久,丹青遮掩不住漏了馬腳。”

凌孟祈自是不願意陸明萱即刻就走,況他還真有要緊事與她說,因正色道:“這事兒還真挺急的,萱姑娘不妨聽完再走。”說着,越發壓低了聲音,“當日萱姑娘不是與我說,是無意收到消息,小五去京郊騎馬打圍時會墜馬的嗎?只不知姑娘可否告知一下確切的消息來源,如今看來這事兒大有蹊蹺,總得將那幕後之人揪出來纔好,不然敵人在暗小五在明,誰知道下次再遇上這樣的情況,小五還能不能保住性命?”

陸明萱聞言,不由瞪大了眼睛,片刻方道:“凌世兄的意思,此番五哥驚馬一事,背後竟大有文章嗎?”

凌孟祈也瞪大了眼睛:“不是姑娘告訴我,小五十三日會驚馬的嗎?”怎麼瞧她的樣子,倒像是根本已忘了有這回事一般?

陸明萱訕然一笑:“我一時渾忘了……凌世兄可是發現了什麼疑點?那日我不過就是恍惚聽得有人這麼說了一句罷了,具體是誰,根本無從查證,也沒有任何線索,世兄若是發現了什麼疑點或是線索,倒是可以順藤摸瓜,將那幕後之人給揪出來。”

說話的同時,心裡早已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她只知道前世陸文逐是驚馬而亡的,從來沒有想過這驚馬竟有可能不是偶然而是人爲,只因前世陸文逐死後國公府並沒有任何風言風語傳出,而老國公爺與陸中冕並福慧長公主等人無一不精明過人,果真陸文逐驚馬一事有內情,他們又怎麼可能一無所知?

所以當日她雖與凌孟祈說陸文逐本月十三日會出事時,用的是一種暗示有人會暗害陸文逐的語氣,但其實她是爲了不讓凌孟祈刨根問底問她到底是怎麼知道這件事,而故意做出來的一種模棱兩可的態度,不然無風不起浪,她一個養在深閨素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國公府也沒有任何自己勢力的弱女子,貿然說出這樣的話來憑什麼讓人相信,她總不能說自己是重生來的所以未卜先知罷?當然事實證明,凌孟祈比她想象的更要信任她!

卻沒想到,陸文逐前世的驚馬身亡竟大有內情,他竟是被人暗害的,這是不是意味着,在陸文逐死亡後,福慧長公主發現她的真實身份也是有預謀的?!也不知道那個幕後之人到底是誰,與福慧長公主母子又有怎樣的深仇大恨,所以纔會這般處心積慮要取他們母子的性命?還有那個幕後之人又是怎麼發現她的真實身份的?

連這般秘辛的事那人都能知道,可見其不會是外面的人,而只會是國公府內部的人,——只要一想到有這樣一個人潛伏在暗處,處心積慮的要算計她,利用她來打擊暗算謀害福慧長公主母子,陸明萱便忍不住不寒而慄,不寒而慄之餘,又生出了幾分敵視與怨恨來,你要暗算謀害福慧長公主母子是你的事,憑什麼要拿我來當工具,你知不知道因着你的算計,前世不但我自己白白賠上了性命,還連累了我那無辜的孩兒,讓他連來到這個世上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你且別得意,我一定會揪出你來,當衆揭穿你的真面目,讓你休想再拿我當工具,休想再左右我的這輩子!

陸明萱近乎咬牙切齒般的暗暗下定了決心,這才凝神聽起凌孟祈說話來:“表面看來,當日小五的馬的確只是偶然發了瘋,所以纔會怎麼也控制不住的,但我找機會上了他的馬後,便察覺出了異常來,那馬竟像是吃了瘋草發瘋纔有的症狀……”

“瘋草?”陸明萱不由失聲道:“那是什麼東西?一聽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

凌孟祈點頭沉聲道:“的確不是什麼好東西,顧名思義,便是一種動物吃了後會像人醉酒一般發狂發癲的野草,所以又叫‘醉馬草’,動物吃了這草後,一開始還看不出什麼異樣來,一般都得十來日後才發作,而且這草只長在乾旱的高地,以京城的氣候和地勢根本不可能有,我之所以認得,還是小時候去奶孃家時,在奶孃家的村子裡偶然目睹了,問過奶孃後才知道的,卻沒想到,此番竟會在京城又重見了這一幕,實在由不得我不動疑,這其中必有蹊蹺!”

陸明萱想起臨州的氣候便十分乾旱,臨州的州府雖在平地上,但臨州府卻是出了名的崇山環繞,已是信了凌孟祈的話,因點頭道:“的確大有蹊蹺,那瘋草既是京城不可能有的,自然便只能是人爲弄來偷偷給那馬吃下的,這是算準了這段時間五哥會騎那馬,打定了主意要取五哥的性命呢!對了,五哥知道這事兒呢?老國公爺、國公爺還有長公主又知道嗎?還有那發了瘋的馬如今在哪裡?茲事體大,必須得儘快揪出那幕後之人,讓其受到應有的懲罰纔好,不然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對方心計又如此的深沉,誰知道什麼時候五哥便又中了對方的暗算呢?”

凌孟祈道:“那馬當時癲狂得根本控制不住,我被拖着跑了幾裡地,眼見它要朝着懸崖下跳了,這才冒險自馬上跳了下去,之後那馬便跳進了萬丈深淵裡,怕是找不着了,如今唯一的線索,便是去查馬廄那邊這陣子可有什麼人或是事可疑的,再順藤摸瓜往下查,我已告訴了小五,讓他去查,本來我還打算將事情稟告老國公爺和國公爺的,但小五卻說不想打草驚蛇,更不想讓長輩們爲他擔心,讓我不要稟告,且先讓他悄悄去查,若能查出來自然最好,若是查不到了,再稟告老國公爺和國公爺,請求他們出手也不遲。”

陸明萱聞言,忙道:“五哥再是尊貴再是能幹,到底年紀還小,未必就能鎮得住府裡那些世僕,且他手上能有多少人手可用?由他出面去查才真會打草驚蛇呢,要我說,還是該趁早回了老國公爺和國公爺,只瞞着長公主即可,讓老國公爺和國公爺出面,纔有可能趕在一應證據被毀掉之前將那幕後之人揪出來,讓其受到應有的懲罰!”

說到這裡,忍不住又是一陣咬牙切齒,“不然等其察覺後,提前將一應線索都毀了,還要怎麼查下去?豈非只能繼續任其像深藏在草叢中窺伺的毒蛇一般,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會趁人不備出來咬人一口?”

凌孟祈無奈一笑:“我何嘗不是這樣勸小五的,但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想的,說定要自己揪出那害他之人,將其碎屍萬段……我如今又行動不便,老國公爺與國公爺來瞧我時,偏又總是跟着一大羣人,我便是有再多話也不方便說,也就只能由着小五去了。”

面上無奈,心裡則更無奈,總覺得陸明萱在聽到陸文逐驚馬一事不是意外而是人爲後,態度過激了一些,就好像被暗算被謀害的人不是陸文逐,而是她自己一般,連此番差點兒就真着了道賠上性命的陸文逐的反應都沒她的大,這又是什麼原因呢?

由此又想到了那次在九省樓,自己問她何以會與國公府其他姑娘們都不一樣時的情形,不免又經歷了一回對她過去的一無所知和對自己現在一無所有無能無力的懊惱與痛恨。

若陸文逐此刻站在陸明萱的面前,陸明萱一定要抓着他,將他的腦子劈開,看看他到底是怎麼想的,然後告訴他,憑你那點微薄的力量是查不出個什麼所以然來的,趕緊求助老國公爺和國公爺罷,不然下次你只怕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真要去閻羅殿見閻王爺了!

但陸文逐此刻既不在陸明萱面前,陸明萱見了他也不可能真這麼做,便只能靠凌孟祈使力了:“那等凌世兄再見到五哥時,可千萬要再勸勸他纔好,再耽擱下去,可就真是什麼也查不出來了。”

說完,見時辰委實已不早了,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敢再逗留了,只得辭了凌孟祈,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離開了汀瀾院。

餘下凌孟祈看着她的背影徹底消失在門外後,又盯着門口看了半晌,直至虎子走進來,才收回了目光。

虎子一進門來便見他家少爺竟在笑,不是平日裡對着國公府上下那種雖看起來如沐春風,實則笑意卻從未抵達過眼底的笑,而是真正發自內心的笑,顯然少爺這會子心情極好,因三步並作兩步竄到凌孟祈面前,一臉討好的笑道:“少爺這會子可覺着好些了?頭還痛嗎?傷口還痛嗎?”

凌孟祈聞言,臉上的笑立時隱去了,道:“萱姑娘安全無誤的送到了嗎?”

虎子忙道:“已經安全無誤的送到了,我親眼瞧見她進了空翠閣才離開的,少爺只管放心。少爺還沒回答我身上可好些了沒有呢?”

凌孟祈如何不知道虎子何以會這樣問自己,但他的確覺着因着陸明萱來了這一趟,他身上的傷口都沒先前那麼痛了,因故作威嚴的道:“已經好多了……”

話音未落,虎子已一臉促狹的笑道:“我就知道萱姑娘比什麼靈丹妙藥都好使,只要將她請到,包管少爺藥到病除,立馬生龍活虎,如今一看,果然如此,少爺打算怎麼獎賞我啊?”

凌孟祈板起臉來:“揹着我自作主張,你還敢要獎賞?我不打你一頓板子就是好的了,這次念你是初犯,我便饒了你,若再有下一次,看我怎麼收拾你!”只是話雖說得嚴厲,眼角眉梢的笑卻怎麼也遮掩不住,不免給人以一種色厲內荏的感覺。

虎子立時做出一副怕怕的樣子,道:“少爺別打我,我以後再不敢了便是。”心裡卻忍不住好笑,自家少爺可真是有夠口是心非的,明明不知道多想見人家,明明心裡不知道多高興見到自己揹着他自作主張將人請了來,卻偏又要做出這副樣子,真等下次再遇到這樣的情況,自己不去請人來時,他只怕比誰都着急罷?真是!

凌孟祈仍盡力板着臉:“你知道就好。好了,我要睡了,你也早些歇息罷,昨兒爲照顧我你一夜都不曾閤眼,今晚上便讓其他人服侍,你且好生歇息一晚,不然你累垮了,誰來服侍我?”

而且國公府的人哪有虎子知道他的心,譬如方纔請陸明萱過來之事,除了虎子,還有誰會想到這麼做?自己以後若真能心想事成,說不得還要好生答謝虎子一番纔是呢!

凌孟祈就這樣胡思亂想着,進入了沉沉的夢鄉……

------題外話------

天天萬更神馬的,有點傷不起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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