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萱雖已下定了決心不管怎麼樣決不踏進國公府的大門半步,可具體要怎麼做,她心裡其實一點兒主意都沒有。
裝病這一招已經用過了,顯然不能再用第二次,且她裝得了一時,總不能裝一世罷?果真那樣的話,陸老夫人難過不難過她不知道,陸中顯會難過卻是毋庸置疑的,她這輩子是爲還債而不是爲討債來的,她不能恩沒有報,反倒讓陸中顯越發爲她操碎了心。
可除了裝病,她實在再想不出第二個法子來達到不進國公府的目的了,她如今畢竟才只九歲稚齡,別說出嫁了,連說親都尚嫌年小,且她上面還有一個陸明芙,長幼有序,陸中顯怎麼可能越過陸明芙先爲她定親,一時間又上哪裡找願意與她結親的人家去?她也不是男子,還能以讀書進學作爲離家的藉口……陸老夫人到底知不知道她這不是在憐她愛她,而是在毀她害她?!
因着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陸明萱心裡才落回原地的那塊大石又高高懸了起來,整個人也霎時沒了精神,到晚間時,病情便又出現了反覆,開始發起熱來。
陸中顯早上護送陸明芙離家時,已說過今晚上他怕是不能回來了,讓家裡有什麼事都讓陸明芙做主,黃媽媽無法,只得漏夜敲開了陸明芙的房門,請她即刻打發人請大夫去。
陸明芙累了一日,早疲憊得不行了,躺到牀上便睡了個人事不知,但在聽黃媽媽說了陸明萱發熱之事後,濃濃的睡意立刻飛到了九霄雲外去,一邊穿衣裳,一邊已氣急敗壞的吩咐起小桃來:“還躺着做什麼,沒聽見二姑娘發熱了嗎,還不快傳我的話,讓人請大夫去!”又抱怨陸明萱,“真是,多早晚變成風吹吹就倒的美人燈了?等她好些後,我日日親自監督她踢毽子跳百索,定要讓她的身體強健得百病不侵纔好!”
一時大夫來了,仍是昨兒個來的那個,診脈後道:“照理吃了我的藥應當會好上許多才是,怎麼反倒加重了呢?我這便另開一張方子,加上一劑安神藥,讓人即刻煎了來小姐服下,好生睡上一覺,千萬不要再用腦過度,思慮過重,如此再將養個幾日,應當有望痊癒。”
代表陸明芙出來見大夫的李媽媽忙一一應了,待大夫開好方子,好生送了其出去後,才折回了陸明萱的屋子裡。
就見陸明芙正嗔陸明萱:“你說你小小年紀,吃穿不愁有下人使喚時不時有新衣裳新首飾穿戴,還有爹爹的疼愛,照理應當萬事不愁纔是,怎麼就會用腦過度思慮過重,你都想起什麼亂七八糟的呢?難道是在暗自傷心今日沒能去國公府?那你就趕快好起來,不然連下次進府的機會都要錯過了!”
陸明萱兩頰紅紅的,看起來一副虛弱的樣子,小聲道:“我知道了,一定會盡快好起來的,姐姐累了一日了,且先回房歇着去罷,明兒再過來瞧我也是一樣的。”心裡禁不住苦笑,在陸明芙看來,此番不能進國公府已是天大的傷心事了,她哪裡會知道,這世上真正的傷心事到底是什麼樣的?
不想陸明芙卻道:“我今晚上就不回去了,親自在這裡守着你,讓你不敢再胡思亂想,只能乖乖兒的給我睡覺,我就不信不能讓你儘快好起來!”說完,不待陸明萱有所反應,已向侍立在身後的小桃道,“你即刻回去取了我的鋪蓋來,我今晚上就歇二姑娘屋裡了。”
陸明萱不由傻了眼,陸明芙歇在她屋裡,她要怎麼神不知人不覺的將煎來的藥倒掉,黃媽媽與小荔她還可以擺出主子的架子來壓她們,趕她們出去,陸明芙卻是長姐,只有陸明芙壓她的份兒,哪有她壓陸明芙的份兒?可如果不將藥倒掉,她又怎麼能一直纏綿病榻,至少在她想到更好的法子以前,避免進國公府去?
陸明芙早早喪母,骨子裡其實是一個頗強勢的人,她既說了要親自守着陸明萱,讓她儘快好起來,陸明萱便休想再有將藥偷偷倒掉或是“無意”將被子蹬到腳下去的機會。
於是等到次日傍晚陸中顯終於忙完了國公府的一大攤子事,滿臉疲色,鬍子拉渣的回家來時,陸明萱已退了熱,並被陸明芙強迫着吃下了滿滿一碗粥後,委委屈屈的在院子裡踢毽子了。
瞧得陸中顯回來,正親自給陸明萱計數的陸明芙忙迎了上去:“爹爹,您回來了。”
早累得氣喘吁吁的陸明萱瞧得陸中顯回來,如蒙大赦,忙停下踢毽子,也迎了上去,委委屈屈的撒嬌道:“爹爹,人家病還沒有好,姐姐便逼着人家踢毽子,人家好累……”
陸中顯還沒來得及說話,陸明芙已搶先道:“我這可是爲了你好,你若是早早便開始強身健體,此番又怎麼會輕易便病倒?爹爹,這事兒您就別管了,您只需要知道我害誰也不會害自己的妹妹就是了。對了,您累了也餓了罷,且先回房梳洗一番,我便讓人擺飯,等吃了飯後,您便早些歇了罷,不然身體可吃不消。”
許是陸明芙那句‘我害誰也不會害自己的妹妹’太有說服力,陸中顯竟真沒有理會陸明萱的撒嬌,而是道:“你姐姐既說了不會害你,便定然不會害你,你聽她的話,等身體強健起來後,自然也就不容易生病了。我先回房梳洗去了,你們姐兒倆忙完後便到正房來吃飯,吃完飯我有話與你們說。”
說完,不給陸明萱以說話的機會,已幾步進了正房的門,憑陸明萱在後面怎麼叫“爹爹”,也沒有停住腳。
陸明萱無奈,只得在陸明芙虎視眈眈的目光下,繼續委委屈屈的將剩下的一百多下毽子踢完了,才被陸明芙“開恩”,放回了自己的房間梳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