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怕是不好了?陸明萱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等不及大腦發出指令,雙腿已自有主張一般,在忙忙往外跑了。
急得凌孟祈忙三步並作兩步攆了上去,拉住她道:“你彆着急,指不定是國公府的下人傳話時傳錯了,或是丹青聽得不真切呢,再不然太醫診錯了也是有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個太醫就是愛誇大其詞。況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能靠雙腿走去國公府罷,你且稍等片刻,我去吩咐人把車馬都準備好後,與你一道回去,耽誤不了多少時間的。”
說完吩咐丹青:“好生陪着你們夫人,另外再讓人回屋收拾一些可能會用得上的東西,以備不時之需。”
一面吩咐丹青,一面關切的注視着陸明萱,見她臉上已滿是淚水,不由大爲心疼,奈何眼下卻不是擁她入懷好生撫慰她的好時機,只得咬牙轉身去了。
餘下陸明萱早被淚水模糊了雙眼,只覺雙腿已快支撐不住自身的重量,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前陣子她回國公府給祖母請安時,她老人家都還好好兒的,怎麼才短短几日,竟就忽然不行了呢?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祖母待她都是疼愛有加,尤其今生,若沒有祖母,她根本不可能有今日的夫妻和美順心遂意,如果可能,她寧願折壽十年,也要爲祖母再換來幾年的平安健康!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只過了一瞬,凌孟祈回來了,拉了陸明萱便往二門外走。
馬車啓動以後,方纔還悲傷害怕得不能自已的陸明萱反倒漸漸平靜了下來,向凌孟祈道:“祖母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她一定能遇難成祥逢凶化吉的,而且祖母自來最喜歡年輕女兒家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了,說的看了心情不自覺都要好起來,我要是哭腫了眼睛,待會兒她老人家見了一定不高興,所以我不能哭,且我也沒有必要哭。”
然話雖如此,她手裡的帕子卻被她無意識的絞來絞去的,很快便皺成了一團梅乾菜。
凌孟祈看在眼裡,就知道她心裡其實還是很悲傷很害怕的,那種發自內心的即將失去親人的悲傷與恐慌,又豈是靠幾句自我安慰就能真正減輕的?他親人緣薄,至今沒有嚐到過類似的感覺,但並不妨礙他體會陸明萱現下的心情,因爲她的悲傷就是他的悲傷,她的恐慌也是他的恐慌,他們本來就是一體的!
凌孟祈因輕輕擁了陸明萱入懷,卻並沒有說話,只無聲的給她以溫暖和力量,一如她往日給他溫暖與力量一般。
夫妻兩個一路無話的到得定國公府,纔在垂花門外下了車,陸文遠與陸文逐已聞訊接了出來。
陸明萱顧不得與二人行禮,先就急聲問道:“祖母如今怎麼樣了?”因爲一時情急,她連自己在人前直呼了陸老夫人爲‘祖母’都沒意識到。
陸文遠與陸文逐也沒有意識到,或者說是意識到了也覺得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畢竟陸明萱本來就是陸老夫人親孫女兒的事早已是闔府上下公開的秘密了。
陸文逐因沉聲說道:“不大好,祖母她老人家本就上了年紀,這兩年又受了巨大的打擊,身體內裡早已虛透了,所以纔會一個小小的風寒便承受不住,方纔太醫甚至連‘該準備的都準備起來,衝一衝興許反倒能好起來’的話都說了,還說最壞的結果……可能就在今晚上或是明日早上,最遲拖不過明日傍晚了,不然大晚上的,我們也不想驚動姐姐妹妹們。”
僅存的幾分希望被打破,陸明萱的心直接跌入谷底,正待說話,一身素淡衣妝的陸明芙在顏十九郎的陪同下急匆匆趕到了。
當下三方人馬少不得要廝見一番,陸明芙卻是拉了陸明萱的手便急聲問道:“前次我回來給老夫人請安時,她老人家都還好好兒的,怎麼會這麼突然就……”話沒說完,已是忍不住紅了眼圈,她待陸老夫人的感情是沒有陸明萱那麼深,卻也差不到哪裡去。
陸明萱感覺到她的手掌潮乎乎的,低聲道:“才聽五哥說,老夫人的身體早已虛透了,又上了年紀,所以纔會一個小小的風寒便熬不住……”哽咽得說不下去了。
陸文逐忙在一旁道:“芙姐姐萱妹妹與顏姐夫並凌大哥都快進去罷,指不定祖母看見你們一高興,興許就好起來了呢?我和二哥還要在這裡等大姐姐和四姐姐,就不親自陪你們一起進去了。”
吩咐下人:“好生服侍了姑爺姑奶奶們去老夫人屋裡。”
下人應了,上前恭請姐妹連襟幾個,衆人遂也不再與陸文逐和陸文遠客氣,草草作別後便被下人們簇擁着徑自去了陸老夫人的榮泰居。
遠遠的便已能看見榮泰居一片燈火通明,四人方進了院門,又見陸大奶奶紅着眼圈滿臉憔悴的迎了出來,等不及陸明萱與陸明芙行禮,已一手一個攙了起來,嘶聲道:“方纔祖母醒着時,還唸叨着兩位姑奶奶呢,可巧兒兩位姑奶奶便回來了。”
說完又向陸明芙道:“芙妹妹懷着身孕呢,如今還沒過三個月,正是最需要靜養的時候,其實只需要打發下人回來一趟或是有勞顏姑爺回來一趟也就是了,實在犯不着親自回來的。”
陸明芙緩緩搖頭道:“大嫂子言重了,老夫人對我恩重如山,沒有老夫人,就沒有我的今日,我若不親自回來一趟,一輩子都難以心安。”
陸明萱在一旁聽得二人的對話,方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一時情急,竟忘記陸明芙如今身懷有孕,的確不該大晚上的這般折騰,更不該大悲大嗔了。
但她一時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方纔陸大奶奶說是說陸老夫人才還唸叨着她們姐妹,然包括她在內的所有人心裡其實都知道,陸老太太真正念叨着的人是她,她必須立即進去陪着陸老夫人,哪怕真回天乏術了,至少在老人家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裡,她是一直陪着她的。
陸明萱因扔下一句:“我先瞧瞧老夫人去。”便越過陸大奶奶,先進了屋子。
就見上至老國公爺、陸中冕再到陸中景,下到陸文廷陸文遷兄弟幾個並肚子已經很大,指不定生產之期就在這幾日的陸二奶奶,再到陸希賢幾個國公府的第四輩都已在屋裡,或坐或站,將陸老夫人本就不大的宴息室擠得滿滿當當的。
所有人的神情都很凝重,也沒有人開口說話,連陸希賢幾個小傢伙都緊閉着嘴巴,屋裡的氣氛也因此十分的沉鬱。
陸明萱雖心急如焚,卻也沒忘記先上前給老國公爺和陸中冕等人見禮。
不想剛剛拜下,已被老國公爺沉聲叫了起來,“都什麼時候了,且別拘這些個俗禮了,先進去瞧瞧你祖母去,她方纔一直唸叨着你。”
說完不再看陸明萱,轉向陸文廷,“怎麼鳳丫頭和珠丫頭還沒有回來,你再親自去外面瞧瞧去,若她們還沒回來,就讓你二弟和五弟立刻分頭去接!”
老國公爺的語氣前所未有的焦灼,神情也很是萎靡,向來站如鬆坐如弓,矍鑠得讓人以爲至多五十出頭的人忽然間就老了十幾歲似的,臉上甚至有了幾塊很明顯的老人斑,可以想見陸老夫人一旦真救不回來了,他將受到怎樣巨大的打擊,“少小夫妻老來伴”這句話也絕不只是說說而已。
陸明萱便也不與老國公爺客氣了,低低應了一聲“是”,便起身快步走進了陸老夫人的內室。
內室的人要少得多,只段氏與張嬤嬤領着幾個丫頭服侍在側而已,屋裡瀰漫着一股濃濃的藥味兒。一見陸明萱進來,段氏便幾步上前低聲道:“萱姑奶奶回來了,才母親還唸叨着你呢。”
張嬤嬤則已俯身至陸老夫人耳邊,哽聲輕呼道:“老夫人,萱姑娘回來瞧您了。”
“二夫人。”陸明萱屈膝匆匆與段氏見了禮,便立刻撲到了陸老夫人牀前,握了她的手低聲叫道:“祖母,我回來了,您睜開眼睛瞧瞧我……”本來早在心裡告誡過自己,不能哭一定不能哭的,卻纔只看了牀上的陸老夫人一眼,眼淚便忍不住絕了堤。
陸老夫人自陸中昱去世以來,身體便一直不好,人也越來越瘦,但再瘦也瘦不過此刻,她躺在那裡,就跟牀上沒躺人似的,呼吸清淺得讓人幾乎感覺不到,就更別說她瘦得只剩皮包骨頭的臉和已經全部白了的頭髮讓人看了是何等的心酸,又是何等的心疼。
在張嬤嬤和陸明萱的交替輕呼之下,陸老夫人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見眼前的人是自己自來最愧疚最憐惜的小孫女兒,她原本已對不準焦距的雙眼裡瞬間有了光彩,下意識反握了陸明萱的手便吃力的說道:“好孩子,祖母終於等到你了,等再見過你大姐姐和四姐姐後,我就真是再無牽掛,可以放心的離去了……”
陸明萱的眼淚就流得越發的急了,正待再說,就聽得段氏道:“母親,芙姑奶奶也回來瞧您了。”
陸老夫人聞言,目光越過陸明萱,落到了陸明芙身上,吃力道:“芙丫頭,你如今正身懷有孕,又巴巴的回來做什麼,你雖不是我的親孫女兒,這麼多年下來,在我心裡也與親孫女兒不差什麼了,正是因爲想着你如今身子不便,我才特地囑咐了不必叫你回來的,誰知道……”
陸明芙方纔聽得陸老夫人只提了陸明萱、陸明鳳和陸明珠,心裡多少還有幾分不自在的,覺得自己今日回來是有些自作多情了,卻沒想到陸老夫人不讓她回來是因爲考慮到她如今身子不便,這便是真拿她當親孫女兒,而不只是嘴上說說而已了。
她的眼淚也一下子決了堤,上前半跪到陸老夫人牀前,哽聲道:“老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我今日若不親自回來瞧您,我簡直豬狗不如,身子不便算什麼,我便是爬也定要爬來。”
陸老夫人就輕輕掙開陸明萱的手,轉握了陸明芙的,欣慰道:“好孩子,這些年我沒有白疼你。看見你如今夫妻相得,公婆看重,懷裡一個腹中一個,雖比上不足,比下卻是綽綽有餘了,我心裡是真高興,希望你以後幾十年都能如現下這般幸福,我在九泉之下,也一定會保佑你的。”
“不,老夫人,我不要您的保佑,我只想您活得長長久久的,親眼看着我幸福幾十年……”陸明芙已是哭得不能自已。
陸老夫人無力的笑道:“傻孩子,我都這麼大年紀的人了,再活幾十年,豈不是要成老妖精了。”吩咐張嬤嬤,“讓人好生服侍芙丫頭去外面歇着,她如今是雙身子的人,不宜悲傷過度,更不能過了病氣。”
張嬤嬤含淚應了,招手叫了雙喜雙福上前,令二人好生服侍着陸明芙去了外間。
陸老夫人方又吩咐段氏:“你也出去歇着罷,我還有幾句話想單獨與萱丫頭說,再把丫頭們也帶出去,留你張嬤嬤一個人伺候即可。”
段氏以前不知道陸明萱的真實身份時,對陸老夫人待她那般好是一度頗有微詞的,只沒敢在人前表露出來過而已,等到知道陸明萱其實是陸老夫人的親孫女兒後,她那幾分不滿便立時蕩然無存了,陸老夫人不待自己的親孫女兒好,難道待與她並無血緣關係的他們二房好不成?
是以聽得陸老夫人的話,知道陸老夫人是有體己話兒要與親孫女說,她毫不猶豫便應道:“那兒媳就先出去了,母親有什麼吩咐只管叫兒媳,兒媳就伺候在外面。”然後屈膝行了個禮,帶着雙瑞和雙壽兩個退了出去。
這裡陸老夫人方看向陸明萱,虛弱的笑道:“萱丫頭,我知道你心裡其實一直都有個疑問想問我,只不過好幾次話到嘴邊,都被你嚥了回去,如今也是你最後的機會了,你想問我便問罷,我一定告訴你。”
當日先頭的陸二夫人去世,她的心腹陪房惠媽媽在自盡殉主之前對陸明萱說的話雖隱秘,但其時靈堂多的是人,又豈會沒有人聽了一字半句的去,再輾轉傳到陸老夫人耳朵裡,以她老人家的精明,又豈會猜不到惠媽媽的用意是想挑撥她們祖孫?
萬幸陸明萱並沒有如惠媽媽的願,與她漸漸生分了,反而一如既往的孝順她,陸老夫人看在眼裡,大受觸動,甚至已打定主意一旦陸明萱問到自己面前,自己一定把實情告訴她,相信以她的寬厚大度,祖孫之間哪怕一時生了嫌隙,也會很快復原如初的。
卻沒想到陸明萱竟一直沒有問,到如今陸老夫人知道自己已時日無多了,既然陸明萱不主動問,那就由她來主動說罷,不然孫女兒就要帶着這個疑問過一輩子了,雖然對她的生活不會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影響,終究也是意難平。
陸明萱沒想到陸老夫人竟將她的掙扎與矛盾都看在眼裡的了,怔了一下,才勉強笑道:“我沒有什麼疑問要問祖母的,便有也是一些陳年舊事,知不知道答案其實早無所謂了,祖母您別想那麼多,當務之急,是好生將養身體,早日康復。”
陸老夫人卻緩緩搖頭道:“你雖覺得無所謂了,我卻仍覺得自己有必要告訴你。不錯,當年你母親的死,的確是我所爲,本來我都已想好,哪怕只看在你的份兒上,我也要一輩子善待於她的,誰知道她卻仍與你父親有首尾,到最後甚至又弄出了一個孩子來,我如何還能容她?於是我打發你張嬤嬤悄悄上門,給了她一味‘補藥’……”
“如今想來,她是有錯,可錯得更多的卻是你父親那個不爭氣的東西,只可惜我醒悟得太遲,幸好還有你,能讓我將自己的歉意都補償到你身上……你別怪祖母,事情已經做下了,我就算再後悔,也於事無補了……”一席話說畢,陸老夫人已是累極,閉上眼睛劇烈的喘息起來。
陸明萱心情複雜,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雖說早已猜到當年母親的死與祖母脫不了干係,但那畢竟只是猜測,而沒有得到證實,那便還可以自欺欺人的抱幾分希望。
可加上前世自己在國公府那六年,母親離開自己已經十幾年了,說句不孝甚至是涼薄的話,她早已連母親長什麼樣子都記不清楚了;待她重生以後,知道了前世很多不知道的事,也漸漸明白過來母親當年待自己,其實與尋常母親待自己的女兒是不一樣的,尋常母親待女兒是親暱的放縱的溺愛的嚴厲的,母親待她卻時好時壞,很是矛盾,許是因爲陸中昱的關係,既愛着她又恨着她罷?
反倒是陸老夫人,這麼多年來一直無微不至的關心她,疼愛她,讓她能擁有今日的幸福與滿足……叫她怎麼怪得起來她老人家?
陸明萱輕輕握了陸老夫人的手,斟酌着輕聲說道:“我不怪祖母,當年的事祖母站在自己身爲母親的立場上,並沒有做錯,我母親雖然死得有些冤枉,卻也不是全然無辜,如今不但她,連……三老爺都已故去多時了,人死如燈滅,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罷,人的眼睛長在腦袋前面,本來就是爲了向前看,而不是往後看的!”
“……你真這麼想?”陸老夫人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眼裡有顯而易見的喜幸與欣慰,眼角甚至還有水光閃現。
陸明萱點點頭:“我真這麼想,祖母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負擔,而且我很慶幸,自己這輩子能做祖母的孫女兒,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下輩子還能做祖母的孫女兒。”
陸老夫人就重重的“嗯”了一聲,片刻方哽咽道:“我也希望下輩子能再做你的祖母。”
就有溫情在祖孫二人之間洋溢開來,漸漸溢滿了整間屋子。
只是這溫情沒持續多久,就聽得外面傳來陸大奶奶的聲音:“祖母,大姑奶奶與四姑奶奶回來了。”
陸老夫人經歷了方纔與陸明萱的對話後,已是耗了不少僅剩的心神,如今閉着眼睛,卻是再無力氣說話了,便只是吃力的向張嬤嬤點了點頭,張嬤嬤會意,便走到了門邊,向外說道:“老夫人請大姑奶奶和四姑奶奶進來。”
片刻之後,便見陸明鳳與陸明珠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自那次在大皇子府與陸明鳳撕破臉後,這還是陸明萱第一次見她,見其許是因早產,也有可能是因月子沒有做好的緣故,看起來瘦了不少,臉色也殊無血色,襯着身上月白色的衣裙,越發顯得單薄憔悴,哪裡還有半分昔日的光彩照人?
反倒是陸明珠,看起來氣色很是不錯,只她年前分明與陸老夫人說,待開了年後,她便要去邊關與孟海納一起過日子的,也不知道爲何到現在還沒去?也虧的她沒去,不然指不定又得舟車勞頓的趕回來奔喪了。
二人紅着眼圈進來,見了陸老夫人的憔悴蒼老後,眼淚也不受控制的一下子流了滿臉。
實在是陸老夫人現在的情況完全可以稱得上聞着傷心,見者流淚了,何況陸老夫人是真心疼愛了她們十幾年,哪怕後來因爲她們自己各種作,作得陸老夫人待她們不如從前了,那也是時刻惦記着她們的,又是她們的親祖母,血濃於水,她們又豈有不傷心的?
見陸明鳳與陸明珠只顧着自己悲傷,也不考慮一下陸老夫人的心情,陸明萱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說道:“兩位姐姐且先別顧着哭,還是先見過祖母,與祖母說會兒話罷,她老人家一直盼着你們呢。”
張嬤嬤也道:“是啊,兩位姑奶奶,老夫人還有話與兩位姑奶奶說呢,難道二位姑奶奶就沒有話與老夫人說嗎?”
二人聞言,方漸漸收了淚,半跪到了陸老夫人牀前的腳踏上,低低叫起陸老夫人來:“祖母,我們回來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