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沒等林瑞家的反應過來,咣噹一聲,千樹莊的大門竟真的關了起來。

接着,幾十頭半大不小的狗狂吠着,不知從哪裡跑了過來。

一個個吡牙咧角,怒目圓睜,象出匣的猛虎一樣往人堆裡衝。

張開嘴,咬緊了衣物就不鬆口,嘴裡發出吼吼地低吠。

這些僕婦哪見過這種場面,尖叫一聲,撒腿就跑,只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

舒沫慢條斯理地站起來,掠了掠被弄亂的髮鬢。

眼見着無處逃生,身上的衣物被扒得七零八落,有機靈的總算回過神,撲通一聲,跪倒在舒沫跟前,抱着她的雙膝不撒手:“七姑娘救命!”

舒沫斜眼睨着林瑞家的:“林瑞家的,還要教訓我嗎?”

林瑞家的這些年養尊處優,加上年紀大了,哪裡還跑得動?

一屁股坐在地上,張着嘴呼哧呼哧喘粗氣。

數只狗圍在她身邊,吐着血紅的舌頭,撕咬着她的衣物。

她也瞧出來了,這些狗只咬衣服,不咬人。

看來,舒沫心中對李氏還是有些畏懼,不敢真的撕破臉。

聽得舒沫發問,林瑞家的抖着牙關:“你,你敢這樣對我,就不怕……”

舒沫一聲冷笑,打斷她:“你既不把我當主子,難不成我還要反過來,怕你這個奴才?”

林瑞家的被她拿話擠兌,臉上陣青陣白,半晌無詞以對。

“回去轉告夫人,”舒沫緩了語氣,慢慢地道:“自父親將我逐出舒府之日起,我的一切便與舒家再無半點瓜葛。是生是死,皆與舒家無關。請父親和她,多多保重。”

眼下,她流言不斷,緋聞纏身,那些個夫人才會接二連三的找上門來。

這些女人,不論哪一個舒家都招惹不起。

她撇清雙方的關係,明面上駁了李氏的面子,實際上卻維護了舒府的安全。

李氏是個聰明人,掂出利害關係後,自然不會再以她的嫡母自居,強出頭。

林瑞家的垂頭喪氣地回去,添油加醋地把千樹莊之行說了一遍。

滿心爲李氏必定拍桌而起,爲她討回公道。

不料,李氏默然半晌,竟輕輕一句:“我已仁致義盡,是她自己不識好歹。罷了,且由得她自生自滅吧~”便再沒了下文。

沈夫人鎩羽而歸,受了這窩囊氣,偏還不敢聲張,鬱氣於胸,竟一病不起。

舒沫等了幾天,風平浪靜,知道李氏已聽出弦外之音,決定置身事外,遂放下心來。

只要李氏不出面胡攪蠻纏,她做得正,行得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怕誰?

時間一晃,就到了三月。

忽如*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十二套大瓦房峻工落成,佃戶放着鞭子,敲鑼打鼓地搬進了新居。

八畝七分的花田裡,全部按計劃種了各種花卉,鬱鬱蔥蔥裡間着繽紛的花苞,瞧着似一匹上好的織錦綵緞,煞是好看。

二百畝水田,更是精耕細作,青苗茁壯,長勢喜人。

舒沫夜裡看書,白天馴狗。

半個月進行一次測試,每次淘汰一半,測來驗去,四十頭虎頭虎腦的小狗,只餘下兩條歸她親自馴養。

她給兩隻狗取了名,一隻阿黃,一隻阿花。

立夏一聽笑得肚疼:“白讀了這許多書,取出名來,俗不可耐,一點都不文雅~”

“名字嘛,不過是個符號。”舒沫我行我素,照例阿黃阿花,喚個不停。

阿黃阿花也頗通人性,每天與她形影不離,連睡覺都一隻門裡,一隻門外地蹲着,倒省得要值夜了。

這一日,舒沫睡得迷迷糊糊,蜷在*底的阿黃唬地一下躥了起來,悄沒聲息地躍出了窗戶。

“哎~”黑暗中,似有人輕聲呼痛。

“誰?”舒沫警覺地翻身坐了起來。

“是我~”走廊外,邵惟明狼狽地左支右拙地抵擋着兩隻惡犬的進攻:“快叫它們停了,我可不想打死它們~”

舒沫發出低低地噓聲,原還窮兇極惡的兩頭猛犬,立刻跳回房間,安靜地蹲坐於她腳邊。

四目灼灼,警惕地瞪着他。

“乖乖!”邵惟明雖滿腹心事,這時盯着兩隻雄壯威武的狗,也忍不住嘖嘖稱奇,一臉豔羨:“這兩隻畜牲,倒是真通人性。”

“你來做什麼?”舒沫冷着臉,淡淡地看着他。

“沫沫,”邵惟明臉一垮,裝可憐:“先讓我進去再說,好不好?站着說話,好累~”

“男女有別,夜深無人,還是避忌些好。”舒沫態度冷淡。

“對不起,是我錯了~”邵惟明雙手抱拳,一揖到地:“給你陪不是,好不好?”

舒沫淡淡地道:“你有什麼錯?東西不是你砸的,人也不是你指使的,何況你已賠了銀子。”

“沫沫,”邵惟明滿面通紅:“我娘是過份了點,你別生氣,好不好?”

“我不生氣,”舒沫嘆了口氣:“不過,你們這些公子哥,我確實惹不起。所以,你還是走吧。”

說罷,她便要關窗。

邵惟明眼明手快,伸手擋住,一臉哀求:“沫沫,我是真心的!”

“真心?”舒沫輕笑:“你的真心,還真廉價!”

邵惟明尷尬地舉起手:“這次,保證不會再傷害你,相信我好嗎?”

舒沫靜靜地看了他良久,邵惟明呼吸急促,眼裡流露出求恕之色。

“好,”舒沫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

“真的?”邵惟明眼睛一亮,隔了窗櫺,去握舒沫的手。

“三天之內,”舒沫不着痕跡地掙脫:“你託人上門提親,堂堂正正迎我進相府大門。我,便信你是真心的。”

“呃?”邵惟明徹底呆住。

於夫人這幾月四處託人,給他物色妻子人選。

據可靠消息,邵相屬意參知政事的長孫女,只等擇期下訂了。

他如今,等於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哪裡還能做主?

娶舒沫,白日做夢還快些!

“邵公子,”舒沫微微一笑:“我跟你不一樣,沒時間陪你玩過家家的遊戲。”

“我~”邵惟明胸中氣血翻涌,似有萬語千言堵在心口,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覺說不出的難過。

是啊,愛她卻不能娶她,愛她而不能護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受傷害,受折磨。

這樣的愛,舒沫要來做什麼?

“如果,”舒沫不理他,自顧自地道:“你真當我是朋友,請你離開,還我一份安靜的生活。”

邵惟明萬分沮喪,轉身,步覆沉重地離開。

“小姐,”等他沒入黑暗,立夏纔敢走出來,嗔道:“你會不會太殘忍了些?”

看慣了他的意氣風發,瀟灑俊朗,眼見他如此蕭索,還真是不忍心。

就算要拒絕,也該說得委婉些,這樣直白,跟拿刀子戳他的心,有什麼分別?

舒沫嘆了口氣,輕輕地關上窗戶:“睡吧,哪這麼多話?”

“熠,夏候熠……”半夢半醒之間,夏候熠被隱隱約約的呼喊驚醒,猛地睜開眼睛,幽深的眸子在暗夜裡熠熠生輝。

“……熠,你出來,出來!”這次,聽得更清晰了些。

夏候熠披了衣服坐起來。

康親王府裡,可沒有人敢直呼他的名諱。聽語氣,怎麼象是邵惟明那傢伙?

他轉頭看了眼黑乎乎的窗戶——這個時間,他怎麼可以跑這裡來發瘋?

“天亮了嗎?”沈素心含糊地問了句。

“夏候熠,是朋友的,馬上出來陪我喝酒!”

他確定了,就是邵惟明。

這傢伙,也不知在哪裡喝得爛醉,竟跑到這裡來發酒瘋。

“還早呢,你睡吧。”夏候熠答了句,彎腰穿了鞋子,拉開門走了出去。

“相公,”身邊驟失溫度,沈素心慌忙坐了起來:“這麼晚,你去哪裡?”

“明喝醉了,我去去就來。”夏候熠頭也不回地離開。

高山悄沒聲息地迎了過來:“明公子喝醉了,我已將他安排在了怡景軒。”

“嗯。”夏候熠輕應一聲,加快了腳步:“知不知道因爲何事?”

“他喝高了,一直胡言亂語。”高山微微窘迫,含糊地答:“好象,是邵相,給他訂了門親事。”

事實上,邵惟明除了一直嚷嚷着要夏候熠出來,叫得最多的是舒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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