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了立夏去支銀子,舒沫想了想,從一堆帳冊裡揀出名冊,一邊吩咐綠柳:“你去找長史,問他要一份王府的內部結構佈局示意圖。”
老太妃的住處安排好了,但其他三位姨娘的住處,還有那位靜萍姑姑的住處,還得落實。
她又是剛進門,王府的情況兩眼一抹黑,拿了圖再實地走一遍,兩下一參照,心中才有數。
“什麼圖?”綠柳沒有聽懂。
“就是當初建這房子時的設計圖。”舒沫解釋道。
“要那東西做什麼?”綠柳滿心疑惑。
小姐該不會,一進來就想大興土木,在王府裡又弄一間曖房出來吧?
她就不明白了,那玩意又貴又不實用,花那麼多的錢,究竟有什麼意義?
“我自有用處,快去吧。”舒沫不再理她,低了頭去研究名冊。
這麼多人,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不可能全拉到她這邊來。
她得好好謀劃謀劃,看看哪些是可用之人?
綠柳雖有不滿,倒也不敢怠慢,撩了簾子急匆匆地走了。
“喝杯水,”許媽端了熱茶過來,置於桌上:“事再多,也不急在這一刻,歇會再做也不遲。”
小姐才進門,王爺交了這麼大的責任給她,急着要建功立業的心情她能理解。
只是有些事,急也急不來,倒是培養夫妻間的感情,是當前第一要務。
方纔王爺來了,沒說幾句話就走,看錶情似乎並不愉悅,小姐竟也不留。
她在一邊瞧了,只是暗暗着急。
“嗯~”舒沫心不在焉,胡亂應了一聲。
“如今新婚燕爾,王爺自然*着你~”許媽見她渾不在意,忍不住數落:“可他是做大事的人,脾性又不好,小姐萬不可得意忘形,恃*生驕。惹惱了他,往後的日子可……”
“許媽!”舒沫忽地擡頭,打斷她:“我記得,你還有個兒子?”
“呃?”許媽正說得興起,冷不丁見她提起兒子,不覺愣住。
舒沫自顧自地道:“你生了他,便進府給我當奶孃,算起來他的年紀跟我應該差不多大?”
許媽強忍了悲傷:“可不是?他比小姐大半個月,沒足月,我就進了府。”
“十五歲,小了點。”舒沫有些頭疼,擰了眉:“叫什麼名字,可念過書?”
許媽嘆道:“大名旺財,小名二狗。若有那份閒錢,我也不至進府給人做奶孃~”
舒沫安慰道:“不識字也不打緊,可以學。”
“小姐的意思……”許媽眼睛一亮,激動得嘴脣顫抖起來。
舒沫坦白道:“本來可以慢慢學,可老太妃一個月後就要進京,沒時間慢慢教了。許媽若不嫌棄,可以讓旺財哥先到舅舅的成衣鋪子裡學着管帳。”
這事怪她,本來從西府出來,就該培養他的。
如今臨時抱佛腳,倒是有些遲了。
不過,老太妃既然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必也是個精明厲害的。
採買這樣關鍵的位置,必定要安排自己貼心的人,就算她強行安排了,到時也會被換走。
不如,索性空着,一來顯着她坦蕩,二來也討好了太妃。
這麼一想,舒沫也便釋然了。
“小姐肯提攜他,已是大大的恩典,更是他的造化,哪裡有嫌棄的理?”許媽眼裡蘊了淚,就要給舒沫下跪:“我替旺財那不成器的小子,謝過小姐的大恩!”
舒沫忙不迭地起身,扶起她:“快起來,我本來早該替他打算,也可讓你們母子早些團聚,倒是我的不是了。”
“小姐若這麼說,倒讓我這張老臉沒處擱了……”許媽悲喜交集,低下頭垂淚。
苦了這一輩子,似乎真的可以熬出頭了!
“誰的臉沒處擱?”清亮的聲音從窗外飄來。
舒沫循聲望去,花窗外一人,正偏着腦袋望着她,不是小霸王還有誰?
許媽見有人來,慌亂擡起衣袖拭淚。
夏候宇等了一會,沒聽到迴音,他不滿地皺起眉頭,跑到門前一腳踢開門。
響亮的踢門聲,驚起碧紗廚外小丫頭的注意,擡起頭一看,一名錦衣少年大刺刺地走了進來,唬得急忙站起來:“小公爺!”
夏候宇哪裡理她,風一樣一掀了簾子直接闖到了內室:“問你話呢!”
舒沫見他一頭一臉的汗,不覺莞爾,拉了他過來,取了帕子細細地拭:“你這小猴子,在哪裡弄得這一身的泥?”
“你纔是猴子呢!”夏候宇臉一紅,把頭一偏,兇巴巴地搶了她的手帕往地上一扔,猶不解氣,用力踩了幾腳。
“喂!”舒沫惱了,順手敲了他一個爆粟:“帕子哪裡惹着你了?好好的,幹麼在地上踩!”
“鄉巴佬!”夏候宇捂着頭,氣得跳腳:“你敢打小爺?”
“打你怎麼了?”舒沫彎腰,撿起帕子,沒好氣地抖了抖:“一兩銀子一條呢,白白糟踐!”
夏候宇捋了袖子,氣呼呼地瞪他:“惹惱了小爺,不要說一條帕子,殺了你也是白饒!”
“喲,我好害怕~”舒沫白他一眼,繼續翻名冊。
“別以爲你得了父王的*,小爺就動不了你!”夏候宇見她全不當一回事,一掌打翻她的帳冊,怒目而視。
舒沫只覺啼笑皆非:“小傢伙,你知道什麼叫得*嗎?”
“你,”夏候宇小臉一紅,怒道:“你不要臉!”
“紅錦姐姐~”舒沫正在回話,忽聽外面的小丫頭喚。
她回過頭,果然見紅錦掀了簾子進來,見了她,笑嘻嘻地行了一禮,道:“恭喜。”
舒沫尚未習慣,怔了一下才明白她這是在說自己,笑道:“是紅錦姑娘吧?快請坐。”
紅錦道:“記性真好,只見過一面,便記着奴婢的名字。”
舒沫微笑,只吩咐小丫頭上茶。
“你跟來做什麼?”夏候宇臉一沉,冷冰冰地問。
“小公爺,”紅錦似乎並不怕他,笑米米地道:“王爺讓你抄的《法華經》,你可抄完了?”
“要你管!”夏候宇臉一變,惡狠狠地道。
舒沫只覺好笑:“小公爺犯啥錯了,王爺要罰你抄經書?”
紅錦抿了嘴笑道:“也不是犯錯,王爺就是覺得小公爺的性子太不羈了些,想拘他一下。”
舒沫想象着小霸王關在房裡抄經書的模樣,越想越覺得好笑,禁不住笑出聲來:“虧他想得出來!”
夏候燁倒是真的狠,竟然用這樣的法子對付夏候宇。
不過,似乎沒什麼效果。
小霸王的脾氣不但不見收斂,反而日益見漲,快要升級爲噴火龍了!
夏候宇氣急敗壞,跳起來,直接一腳踹過去:“要你多嘴!”
這一腳他挾怒出手,竟是虎虎生風,分明是下了死力的。
“不可!”舒沫駭了一跳,也不及阻止,只嚷得一句。
哪知眼前一花,也不曉得紅錦是怎麼做的,咻地一下就沒了影子。
夏候宇那一腳便結結實實踹在了紅木椅子上。
椅子飛出去數尺,撞在妝臺上,咣噹一聲掉了下來。
妝臺受到撞擊,上面的花瓶搖了幾搖,咕嚕嚕滾了下來。
眼見就要摔在地上,紅錦不曉得從哪裡又躥了出來,一彎腰,輕鬆地把花瓶抄到手上,俏皮地衝舒沫吐了吐舌頭:“好險!”
這對瓶子是宮中之物,價值百兩,摔壞了可了不得!
這一連串的變故,瞧得舒沫眼花繚亂,不由自主衝紅錦豎起拇指:“好身手!”
“好個屁!”夏候宇氣得小臉通紅,偏又拿她沒轍,崩着臉罵。
紅錦只當沒聽到,笑得眉眼彎彎:“雕蟲小技,讓見笑了~”
舒沫忍了幾次,這時終於忍不住了:“紅錦姑娘,能不能去掉姨娘這二個字?”
聽着,實在刺耳得很!
“呃?”紅錦一怔。
她本來就是姨娘,不叫姨娘,難道要叫姑娘?
夏候宇憋了一肚子氣,這時找到發泄點,冷笑:“以爲父王把家交給你管着,自個就是王妃了?呸!小爺早說過,你就是個當姨娘的命!”
“想是剛成親,還未習慣吧?”紅錦一陣尷尬,忙打圓場:“時間久了,慢慢也就習慣了。”
舒沫暗自氣惱,搖了搖手:“算了,愛咋叫咋叫吧!”
已是既定的事實,早晚得習慣。
王府裡上上下下幾百人,難不成還能一一去糾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