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妃心中恨極,用力閉緊了眼睛。
只覺象處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之中的一葉孤舟,狂風驟雨,驚滔駭浪從四面八方,鋪天蓋地而來,殛欲將她吞噬。
她孤立無援,四面楚歌。
唯一能延長性命的方法,是飲鳩止渴。
可,即使是這樣,她也想活。
就算是死,也該抱着她的仇敵,同歸於盡!
深深地吸了口氣,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我,要怎麼做?”
秦姨娘眼中迅速掠過一絲得意之色,從袖中取出一包遞了過去:“把這個喝下去,快則數時辰,遲則明日,就會見紅。”
福妃並沒有立刻接她手中的藥包,而是懷疑地看着她:“你確定這不是毒藥?”
秦姨娘臉一沉,把藥包收了回來:“不信算了!”
福妃神色慘然,一把從她手裡把藥包奪了過來:“刺向慧妃的利劍也好,本妃的催命符也罷,都無所謂了。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說罷,也不看她,仰頭把藥吞了下去。
她吞得太急,竟噎得兩眼翻白,滿面通紅,痛苦地用手捏着喉嚨:“水,水……”
“這裡,水在這裡~”秦姨娘大駭,慌亂中直接把茶壺拿給了她。
福妃一把抓住茶壺,對着壺嘴,咕嘟咕嘟地猛灌。
秦姨娘伸了手在她背後大力拍打。
“行了,”福妃終於順過口來,冷冷地拂開她:“沒被藥噎死,倒讓你給打死了。”
秦姨娘訕訕地退開一步,抱怨:“這個毛躁的性子,也該改一下了!知道的是在吃藥,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吞金呢!”
“本來就是~”福妃低喃。
“什麼?”秦姨娘沒有聽清。
福妃悽然一笑,悽美絕豔:“吃下這藥,跟吞金自殺,有何區別?”
秦姨娘怔怔地瞧着她,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強笑道:“富貴險中求,只要過了這一關,你就是睿王府永遠的福妃,沒有人能扳得倒你!”
福妃默不吭聲。
秦姨娘達成目的,也不願意再做停留,免得平白啓人疑竇,遂起身告辭:“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
“是來看我,還是來看戲?”福妃嘲諷。
“美雲……”
“算了,”福妃閉上眼睛,靠上迎枕:“不管是什麼,走吧,別讓我再看到你。”
秦姨娘不敢惹她,假裝沒有聽到,扭身走了出去。
外面等候的衆丫頭,見秦姨娘出來,都站了起來:“秦姨娘~”
“福妃似乎有些倦了,你們休得喧譁~”秦姨娘輕掠雲鬢,款款離去。
出了婉荷閣,迎面正碰上提着食盒的宛兒,忙揚了笑,奉承道:“宛兒姑姑,又來給福妃送藥呢?真是勤奮,連這種小事也親力親爲。”
宛兒微微欠身:“秦姨娘,這是要走了?”
“是~”秦姨娘看一眼院子,急忙撇清:“聽說婉荷閣的一個丫頭淹死了,怕福妃心情不好。這纔過來陪她說說話,開解開解。”
“秦姨娘有心了~”宛兒恭敬地道。
“福妃這會好象睡了,不如宛兒姑姑移步,到連玥閣小坐片刻,喝杯茶歇歇腳?”秦姨娘熱切地看着她。
“不用了,奴婢可以等。”宛兒委婉地拒絕。
秦姨娘有心想套近乎,無奈宛兒始終不冷不熱,自覺無趣:“你忙,我不打擾你做事。”
“秦姨娘慢走~”宛兒側身讓她通過,這才提着食盒進了婉荷閣。
秦姨娘目送着她高挑的身子沒入院中,朝地上啐了一口:“呸!不識擡舉!”
小丫頭見宛兒進門,急忙小跑着進去稟報:“宛兒姑姑來了~”
福妃本已躺下,聽到這話,急急坐了起來:“快請~”
如萱搶着掀了簾子,接過宛兒手中的食盒,將她迎進來。
“娘娘身子沉,還是躺着吧~”宛兒見福妃掀被欲下榻,急走兩步,上前扶着她的腰,順手拿了迎枕塞在她身後。
“每次都勞動宛兒姑姑,實在不好意思~”福妃靠着迎枕,一臉歉然。
“這是奴婢份內的事。”宛兒微微一笑,側着身子坐到了榻邊。
如梅熟練地取了蜜餞,裝在水晶碟子裡備用。
如萱殷勤地揭開食盒,把熬好的補湯端出來,恭維道:“宛兒姑姑的時間掐得可真好,不早也不晚,湯水不燙不冷,剛剛好~”
福妃聽了這話,心中“咚”地一跳,一直擋在眼前的那團*不明,模糊不清的迷霧,突然間消散。
忽然間,心如明鏡!
王爺根本不喜她,爲何對她的懷孕格外上心?
派了承運殿的掌事宮女親送湯藥還不夠,還親手喂,親眼看着她喝下去,才肯離開……
藉着安胎的名義送來,原本正常的月事悄無聲息地停了。
湯水送來的時間豈不是掐得剛剛好,不早也不晚……
宛兒接了湯碗,執了銀勺:“娘娘,讓奴婢服侍你喝吧?”
福妃眼睛發直,愣愣地盯着面前這碗湯藥,各種各樣的念頭,如風車一樣在腦子裡轉着。
五臟六腑,心肝腸肺,象被人一隻巨手攥緊了,扯斷了,揉碎了,再胡亂攪在一起,疼得連痛都不知道,什麼滋味都有。
只覺一陣陣心涼,涼得心都成了灰,反而冷靜下來。
“娘娘?”宛兒見她不動也不說話,微微提高了音量。
“我自己來~”福妃接過碗,也不用勺,在衆人驚異的目光中,一口氣把湯喝得涓滴不剩,手一伸:“蜜餞。”
“哦~”看呆了的如梅,急忙把蜜餞呈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