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之間便又升了一級,出了皇宮大內,高俅實在有一種仰天大笑的衝動。古人云必借乘風之力纔好上青雲,自己如今不是如此麼?一旦押中了寶,只要再稍稍謹慎一些,從此之後飛黃騰達起居八座便指日可待,怪不得後世有清宮戲中有那麼多喜歡攀龍附鳳的人。不過,單單隻看昔日何等威風的章惇如今卻只能芶延殘喘於一隅之地,便可知在這種鬥爭中失敗者的可悲下場。
“大人回府了!”
如今的高府門前早已不比以前,雖然尚在太后喪期不能懸掛紅燈籠,但是,該有的氣派卻一樣不少,再加上那些候見的官員和各色人等,可謂是車水馬龍賓客盈門,就連家人中的規矩也日漸嚴密。此時,見主人下了馬車,其他人便各司其責,收拾馬匹的收拾馬匹,回奏事務的回奏事務,忙而不亂,井井有條。
“徐守真?”一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高俅便不由皺起了眉頭。自從去歲趙佶登基起,他便得知徐守真離開泰州天慶觀遊歷四方的消息。 原本他還擔心這個看上去野心勃勃的道士會直接到汴京求官,卻不料這徐守真一路緩緩北上,在各地州府頻頻停留,竟是一力宣揚趙佶的皇位乃是昊天上帝所授,這所謂君權天授貴不可言的消息也以閃電般的速度席捲了整個中原,一舉奠定了趙佶即位的合法性。
“是,這位徐真人早間派了弟子前來通報,說是晚上要過府一敘。小人尋思着這徐真人聲名極盛不敢怠慢,因此稟報了夫人之後便允了他。”高豐景進高府多年,雖然資歷還比不上部分老人,但勝在謹慎小心,因此在趙佶賜下這座官邸後,他便成爲了第一任管家,所以平素行事更加註意。唯恐被人恥笑。
高俅略一思忖便把此事暫且放在了一邊,雖然身爲朝廷高官見一個方外之人多有不便,但慮到當年往事,他卻不能不破例一次。再者,神鬼之說早已深入人心,有些事情自己說出去無人相信,但換作這個不老神翁效果卻大不相同。即便是將來,這樣一個人也很有好處。“此事你辦得不錯。以後也照此辦理。對了,還有其他事麼?”
“還有,今天還來了一個訪客,說是元朔先生的親戚。因爲元朔先生早上正好出去了,小人便想把他留下,誰料他堅持不肯,說是晚上再來拜訪。小人拗不過他,只能讓他留了一個帖子。”高豐景一邊說一邊從懷中掏出了一張樸素的帖子,雙手呈遞了上去。
“元朔的親戚?”高俅聞言不禁有些詫異,要知道。宗漢到他府裡已經將近七年。平日別說親戚,就連朋友都很少,這一次怎麼會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來一個遠親?走進書房。展開帖子一看,他立刻醒悟了過來,什麼親戚,上頭清清楚楚地寫着“弟汝霖拜上”!
“這個宗澤,多年不見竟還是老樣子,連個名字都不肯留!”高俅又好氣又好笑地抱怨道,誰料後面立刻傳來了一個聲音。
“大人……這太陽都已經落山了,你……你怎麼纔回府?”
言語間,只見宗漢滿身酒氣地闖了進來,臉上足有七八分醉意。不待吩咐。旁邊便有一個機靈的僕人去擰了一塊毛巾遞上,須臾,另一個書童又端上了一碗醒酒湯,手腳着實麻利。
好容易緩過了酒勁,宗漢這才稍稍清醒了一些,見高俅目光炯炯地打量着自己,他不免有些心虛。“今天稍稍貪了幾杯……”
“元朔,不是我說你,若是出去應酬。稍稍多喝一點也沒關係,可你如今是一個人喝悶酒,別糟蹋了身體。”一直以來,高俅都知道宗漢藏着不少心事,不過對方不挑明,他也絕對不會無聊到插手對方私事。此時,他隨手把帖子遞了過去,“你看看,汝霖已經來過了。”
“這傢伙,還是老脾氣!”宗漢只瞥了一眼便隨手擱下了帖子,他用冰冷的毛巾使勁按摩着太陽穴,末了才讓幾個書童退了下去,“聽說他在龍遊縣幹得不錯,考評都在上等,三年磨勘的時間也已經到了,即便這一次大人你不推薦,他興許也能轉一轉了。”
高俅微微一笑,這才把今日福寧殿議事的重點講了一遍。他一個人收集數據還勉強能做到,但中間的不少關鍵還得靠宗漢整理,當然不會隱瞞朝中君臣地態度。“對了,忘了告訴你,今日聖上氣急敗壞之下,已經擬定了擢升我爲寶文閣學士,明日早朝就會發出詔令。”
“寶文閣學士?”宗漢只是一愣便醒悟了過來,立刻拱手賀喜道,“那真是恭喜大人了,去歲聖上登基時便授了你寶文閣待制,而後又是中書舍人,如今又擢升了寶文閣學士,將來的殿閣大學士之位也指日可待。不消五年,政事堂中必有大人一席之地!”
“胡說八道什麼,有那個時候再說也不遲!”話雖如此,高俅卻不以爲忤,開了幾句玩笑後,看看時候不早,他也就順勢起身去內院,至於喝了一下午悶酒的宗漢則徑直回了自己的院子去補眠。
儘管時過境遷,但只要高俅能在晚飯時分回家,高府的規矩向來就是一家人一起用晚飯。此時,圍着一張圓桌子吃完了飯之後,高俅便發覺乃父高敦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由開口問道:“爹,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高太公這才尷尬地擡起了頭,先是瞥了高僳一眼,這才說道:“二郎,我正是有事和你商量。如今三郎考中進士已經有一年,到了選官的時候。你如今寵信正隆,能不能設法讓他留在汴京附近?”
高俅聞言一愣,隨即看了看高僳,見其滿臉不以爲然的模樣,他立刻明白,此事僅僅是高太公一個人地主意。沉吟片刻,他便轉向高僳問道:“三弟,你自己的意見呢?若是留在汴京附近,內有校書郎或太常寺承等閒職,外有京府判官等空缺,官是容易做的,只不過別人會怎麼想你應該清楚。”
“二哥,我不要留在京城!”高僳被這麼一激,再也顧不得父親的臉色。“這一年來我已經受夠了,別人都嘲笑我只是一個靠着兄長廕庇的衙內,若是留在京城,將來再平平穩穩地升官,還不知道要有怎樣的議論!二哥,此事你不用管,隨吏部將我選到哪裡就是了!”
“三郎,你這是什麼話!”高敦復登時氣急,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但一瞥見高俅臉色不佳,只得訕訕地坐了下來,“爹也是爲了你好,在外作地方官都是一層層的上司管着,你平素沒有經歷過,還是先在京城裡磨練一下。”
“爹,你這話就說得不對了,待在京城哪是磨練。若是自制力稍差一些,恐怕連品性純良的人都會被拖下水!”高俅淡淡地插了一句,這才朝高僳道,“三弟,既然你有心爲外官,我會稍微留心一下。不過,你可別以爲我替你謀一個好地方,趁着年輕,只有在那些偏遠之地做出成績纔會有別人給與好評,你懂了麼?”
“多謝二哥!”高僳大喜過望地連連點頭,對於這個安排,他確實分外滿意。當然,他絕對想不到,乃兄口中的偏遠之地究竟是哪裡。
旁人都散去之後,英娘安置了女兒高嘉,這才走到了丈夫身側,臉上露出了一絲憂容。“官人,你如今只有三郎一個弟弟,你又說過,過一段時日自己要請郡外放,爲何不將他留在京城,也好有一個照應?他不過二十出頭,我實在是擔心……”
高俅本欲起身前往書房,聽到妻子這番話,他立刻轉過了身子,輕輕握住了英娘冰涼的手。“英娘,古話說得好,梅花香自苦寒來,寶劍鋒從磨礪出,三弟在仕途上剛剛起步,絕不能讓他一帆風順地向上爬,這樣對他對我都不好。你放心,待到他外放爲官時,我會命人暗中照拂,絕對不會出什麼差錯。倒是你,一心一意總是替別人着想,怎麼從來不聽你提自己?”
英娘突然感到丈夫地手不規矩地在自己身上游走,臉色頓時漲得通紅,偏生腰身被摟得緊緊地,推又推不得進又進不得,最後只能嬌喘連連地道:“你,要死了,……這裡是廳堂,你……你放規矩一點,還有人呢!”
“老夫老妻的,這種時候還說什麼規矩!”高俅不以爲意地擡頭向左右望去,果然,那些原本侍立兩側的僕人和婢女早就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你看,他們早就退下了,哪有什麼外人?”他一邊說一邊解開了妻子地上衣,輕輕地吻住了那一抹紅脣。
英娘根本無力掙脫丈夫的鐵手,掙扎片刻便索性不躲了。溫存了一番之後,她方纔仰起頭道:“官人,知道麼,你當初發誓不再去外頭廝混的時候,我差點以爲是天塌下來了,好在一切都是真的……只要,只要你不去外面鬼混,我真的不介意……不介意你把伊容小姐迎進門來……”
高俅的身軀一下子僵硬了下來,沒有什麼比和妻子纏綿時聽到這個話題讓他感覺更尷尬的了。一瞬間,他甚至不敢去看妻子的眼神,以前他還不信什麼男人貪心之類的言辭,如今看來,自己絕對屬於得隴望蜀的典型。望着妻子清澈地眼神,他突然伸手把她緊緊攬在了懷中,得妻如此,夫復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