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妖的客廳,是一個三人高的洞穴,樣式很古樸,居中一個高背靠椅,兩旁是稍微小些的靠椅,都鋪着軟墊,發現並不是人皮,這才放下心頭的石頭,坐了下去。
劍霜請遙汀和洛涯坐下,開口道:“還沒請教二位名字。”
遙汀笑笑:“虎王,我只是來收謝禮的,就不必那些虛假的客套了,反正以後也不能再見,名字這東西,不知道也好。”
劍霜答的絕不含糊:“只要我能辦到,但說無妨。”
從虎洞中出來,洛涯看着遙汀樂呵呵的把一張小紙揣在懷裡,有些不明白:“你要這東西做什麼?”
遙汀看起來很開心:“有了這配方,就能做出那種藥水了,對付墨訓剛剛合適。”
洛涯想了想墨訓到處順東西的行爲,點了點頭。
虎狼各有一方土地,爲了互不干涉,離得不算近,遙汀他們回去的時候,見到一隻小狼妖,正在狼閣後方的腳門探頭探腦,見到他們,立刻衝了過來:“二位上仙可是回來了,我們王都急死了。”
洛涯望天深沉笑,恐怕急的不是狼王吧。
白菇綠筍紅果紫蘇蜜豆,透明琉璃食盞五顏六色,好不誘人,卻是丁點沒動。
青冥用筷子敲着食盞邊緣,一下接着一下,好似青燈古佛旁虔心敲打木魚的和尚。
法天不理他,只負手臨窗外望。
青冥擺着一張苦瓜臉,音調拖得老長:“我說法天,飯菜都涼了。”
一旁侍候的提醒自家主子:“王,本來就都是涼菜。”
青冥一個怒目砍過去,對方立刻就噤聲。
法天嫌他聒噪:“你先吃吧,我不餓。”
青冥啃啃筷子,小聲的嘟囔:“也不能把他們看回來,都是幾千歲了,誰還能怎麼着他們呀。”
青冥話音剛撂下,法天就一個轉身,青冥心中拔涼拔涼的,嚇的剛想認錯,卻是發現,法天根本都沒有看他。
順着法天的目光望去,青冥終於安下心來,原來法天盼着的遙汀,正走了進來。
青冥輕輕嗅了嗅,眉頭皺成山峰:“你們見到虎族了?”
洛涯故意湊近了青冥坐着:“是啊,你怎麼知道的?”
捂着鼻子,青冥和洛涯拉開點距離:“身上都是虎臭!”
洛涯往青冥旁邊再靠了靠,乾脆將青冥逼到最後一把椅子上面去坐:“是麼?”說着拉過自己的袖子聞了聞,也沒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
青冥被逼得沒處退:“你就不能離我遠點?”
洛涯笑意濃重:“別介啊,這不顯着我們親厚麼,”說着拿起袖子,放到青冥的鼻尖左右:“來,你再仔細的聞聞,我怎麼就聞不到呢,莫不是你聞錯了?”
青冥苦惱:“法天……”
法天根本就不看他,此時正和遙汀說話,看樣子根本就不願管他,任由洛涯欺負着。
青冥只得曲線救國:“遙汀,你們和虎妖待得久麼?”說着竄到遙汀一側,步履十分矯健。
遙汀轉過頭:“不久,他們嫌我和洛涯的身上,有狼騷的味道。”
洛涯正在喝粥,聽了遙汀的話,沒控制住,一口飽滿的粥,就這麼從嘴裡噴了出來,正好青冥坐在他對面,粥還挺溫熱,洛涯一點都沒有保留。
遙汀忍着笑,從旁邊拿起帕子遞給青冥:“狼王擦擦臉。”
法天把遙汀往自己身邊拽,護着遙汀:“離他遠點。”
旁邊侍候的狼妖,看不清情勢,討好的笑問青冥:“王,你不是說餓了麼,要不要也吃碗粥?”
青冥還沒說話呢,洛涯過來坐到青冥的旁邊,接過遙汀手中的帕子:“我幫你擦擦臉,不好意思啊,弄了你一臉,要不打水洗洗吧,還是洗個澡?”
粥不多,擦了沒有幾下,青冥便就覺得,臉上舒爽了好多,想着洛涯也非故意的,也就不再多計較,想着一會兒回去好好的洗洗。
也真是餓了,青冥打算先吃飯,吩咐身邊的狼妖:“給我盛碗粥多來,要稠一點的。”
應聲而去的狼妖,過了不多時,回到桌邊,打算將粥碗放到桌子上面,偶爾擡頭,看到青冥的臉,手一哆嗦,整個粥碗,立刻灑在青冥的衣襟上面。
碗裡的粥,都是新出鍋的,滾燙滾燙的,當青冥終於想到使用術法移去熱粥的時候,可憐他的腿,已被燙得紅彤彤的了。
怒指狼妖,青冥打算髮脾氣,卻見洛涯笑在一旁,捂着肚子,剋制得艱難,轉而有些明白過來,對地下趴着的狼妖說道:“你去取面鏡子來。”
鏡子取回來了,青冥拿在手裡照自己,看到自己的面色,紅得就像猴屁股,氣得臉色直泛青,扭頭看洛涯:“這是怎麼回事?我的臉,怎麼這麼紅?”
“我不知道啊,”洛涯嚴肅的扳着一張臉,特別的無辜:“我怎麼知道,我就是用這紅色的絹帕,給你擦了臉而已,你可看好啊,這不過是條普通的帕子,沒有什麼門道的。”
青冥一把扯過帕子來,拿在手裡,左右上下的看,真是沒有看出問題來,洛涯見他仍是一臉的狐疑,開始摘清自己的關係:“不信你問遙汀啊,帕子可是遙汀拿來的,我可沒做什麼的,大家可都看着的。”
聽了洛涯的話,青冥扭頭看遙汀,法天也望向青冥,眼睛眯得像只睏倦的貓,於是青冥有了危機感,笑得特別的僵硬:“怎麼會是遙汀呢,絕對不會的,一定是這帕子掉色了,”這樣說着,他還真的拿起帕子,在白色牆壁上面蹭來蹭去,只是白牆依舊的雪白,一點都不給他面子。
於是一頓好好的飯,吃得青冥滿肚子的委屈,恨不得用爪子撓牆。
兩日後,狼宮石界。
青冥揮手送別,還不時用衣袖揩揩眼角。
直到再也看不到蹤影,青冥才舒了好大一口氣,臉上無盡的笑意,眼睛都笑得沒了。
身旁的小妖,看了有些奇怪:“王,剛纔您還挺悲傷呢,怎麼這會這麼開心?”
青冥在小妖頭上敲了個爆慄:“你是隻狼,不是頭豬!”
小妖有些委屈,摸着敲疼的頭:“那您還送那個神仙那麼多的熟杏?還有還有,你還說呢,讓他們下次再來的。”
不提這事還好,想起這出,青冥牙就癢癢:“那是我要送?那是他自己摘的好不好,不對,是搶的!”
磨着尖利的牙齒,青冥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想起這麼多天,洛涯閒了之後,對於自己的荼毒,差點就落淚。
從靈隱山往幽冥司折返,這次走的是天路。
原則雖然很重要,洛涯可是又說了,身體也很重要的。
拿着十大筐的熟杏,法天不肯幫忙,又不肯讓遙汀幫忙,洛涯也就是個神仙,否則絕對辦不到。
天路上行的很順遂,很快就到了幽冥司境內。
進入幽冥司時沒有經過界門,也就沒誰知道,不過,竟是偶遇了落棋。
聽說墨訓正在自家殿內和觀棋對峙,法天不得不趕着回去。
見到法天走了,洛涯笑得一臉小人狀,遙汀會意,伸出手去,幫他提了兩筐熟杏,洛涯的聲音,開始有些哽咽:“我就知道,還是你對我最好。”
遙汀忍着將杏扔到洛涯身上的想法,快步走。
還沒到司書殿大門,就聽到裡面雞飛狗跳,吵鬧得是不亦樂乎。
洛涯趕了上來,顯然也聽到了殿內的熱鬧:“這是誰在折騰啊?我們一不在,怎麼就這樣子了?”
話音落下,他們一起走了進去,迎面看到的,是一隻色彩斑斕的母雞,而後面追着的,是手裡拿着一把菜刀的王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