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天也會受傷?在和落棋走的一路上,遙汀腦子裡面反覆思考着的,就是這麼一個問題。
可能是想得太認真,遙汀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在不知不覺當中,她就問了出來。
落棋沉默了一會兒,回身和遙汀並排走着:“主上沒讓落棋來找司書,這是落棋自己的主意,司書要是去了……”
“知道,沒關係,我不會說是你說的,”遙汀淡淡的問道:“倒是主上,怎麼受了傷呢?”
這話一問出來,遙汀覺得,自己好像有些不厚道,法天又不是鋼筋鐵骨,自己好像把他看成岩石一樣,堅不可摧。
落棋抓耳撓腮:“這個……其實……主上在剛出生的時候,就和他的舅女有了婚約,但是主上後來……,恩……那個……因爲生活作風問題,主上的舅父,就不想將女兒嫁給主上了,現在不知又從哪裡聽說,主上開始修身養性了,於是便又動了心思,這次主上回天界,天帝就是想要玉成此事,豈料主上拒絕的乾乾脆脆,結果不知又爲何事,天帝惱了,主上也沒還手,就……”
原來竟是這麼回事,說來說去,好像還是爲了自己,遙汀嘆了口氣,望了一眼夕陽,覺得無限好。
早就聽說觀棋擅長醫藥,今日見到他弄鍋煮藥的熟練,纔算真正見過,落棋不敢一起跟過來,留在了門外,說是要去幫着觀棋繼續看藥。
清淡的藥香,繞在簡單的室內,窗戶開着,能見悠悠的晚雲,舒緩的飄在天上。
法天倚在牀上,見遙汀獨個進來,垂下眼眸:“落棋和你說什麼了?”
“我就是來看看主上,不知道主上受傷,進來之後,落棋才告訴我的,”遙汀隨手拂過法天的額頭:“還好沒燒到,看來是沒什麼內症。”
法天一怔,也忘了落棋的事,只是有些木訥的說:“我沒什麼事情,你不用擔心。”
要是這個時候告訴法天,她是壓根沒擔心過,遙汀覺得,法天的臉,一定會燒成熟透的紅蘋果,好在她是念着法天有傷在身,並沒有開口,只是關切的問:“傷在哪裡了?疼不疼?”
“只是後背受了點傷,算不得什麼,倒是你,聽說你和雲逸去人世了,是有事麼?”
遙汀打着哈哈:“要不我幫主上看看傷勢?”
法天見她不答他的話,也不着惱,臉上笑得有些詭異,擡着下巴,看向一個藥盒:“好啊,正好落棋和觀棋都不在,你就幫我上藥吧,也不用叫他們了,也麻煩。”
這個安排,遙汀有點始料未及,剛開始問出那話的時候,是她情急而言,問過之後,她便悔了,沒想法天竟還接話,讓自己給他上藥,這個傷口是在後背,袒露肌膚,總不太好吧。
“主上這麼厲害,肯定有什麼方法,拘個東西什麼的,給自己擦藥……”
遙汀正說着,正好看到法天的眼神,不知是不是她的眼神不太好,竟然覺得那種眼神當中,有一種……哀怨的情緒,遙汀沒辦法,只好拿過那個藥盒:“恩……那個,主上趴下吧。”
見到遙汀肯爲他上藥,法天的臉色,終於多雲轉晴,轉過身子趴在牀上,可是身上仍舊穿着衣服,遙汀有些咬牙切齒,和着還得她去爲他寬衣,這種事情,光是用想的,遙汀就覺得有些發憷。
沒想法天還挺善解人意,趴下之後,自己解開了衣帶,遙汀只好幫他將後背的衣服褪到腰部,還沒等她覺得不好意思,法天后背上的青紫條痕,倒是讓她覺得有些心驚。
藥膏中間有個格擋,都是透明的膏狀,左邊的藥膏是紫色的,右邊的藥膏,則是青色的,法天趴在牀上,聲音有些悶:“青色的藥膏,要上在青色的痕跡上,紫色的上在紫色的上面,我記得,觀棋就是這麼說的。”
遙汀用玉板挑起左邊的紫色藥膏,均勻的塗抹在法天的傷痕上:“主上總被天帝打?”
沒有聽到回話,也就是說,事實就是這樣,否則觀棋再本事,也不可能這麼快,便就配出這種十分合適的藥膏來,天帝也真是的,一點創意都沒有,每次都用一樣的刑具。
可能是這種靜謐的場景,實在是太和諧了,遙汀突然說了一句話,這話,大概是她說過的最愚蠢的話:“主上,其實你該成親了,總是這麼拖着,還和天帝僵持,也不好。”
“你嫁我麼?”法天的反應倒非很激烈,只是語調有些不太自然:“這麼久了,你不應也就算了,怎麼還是如此說,我……”
這話斷在‘我’字之後,遙汀縱然鐵石心腸,法天突然這麼柔弱,她一時覺得很不適應,還有一點……不舒服,心酸酸的。
她從來也沒想過,飛花叢中過的法天,把她當做什麼,這麼久了,她都放下了,沒有結果的糾纏,就是一種折磨。
空氣當中,有些安靜。
藥盒中的藥膏,泛着微微的涼意,遙汀的小指,不經意的劃到玉板上的藥膏,覺得有些冷,打了個抖,法天感覺到了,開口問她:“冷麼?”
“沒有關係,藥膏很涼,想來治療外傷,肯定很好。”
這兩句話說完,法天和遙汀,又是靜了下來,一時之間,他們兩個都不怎麼想說話,法天一動不動的趴在牀上,遙汀拿着玉板,挺專心的給他上藥。
上藥膏的過程當中,遙汀一直還在擔心,這藥膏被她塗得這麼厚,一會兒法天怕是要一直趴着,沒想等她將所有的傷痕全部抹過之後,藥膏竟然全部滲到了皮膚當中,只是法天的皮膚上面,青紫色的傷痕,仍舊很明顯。
遙汀放下手中的藥盒,幫他將衣服披好,又給他蓋上了一條薄紗蠶絲被,這才起身告辭,法天沒有強留她,竟然讓她走了。
隱隱約約的,遙汀覺得,法天似乎,有些傷心,雖然他沒說出來,但是憑藉她對他的瞭解,遙汀仍舊能夠感覺得到。
遙汀回到自家大殿的時候,雲逸已經回了文書庫,鬼差告訴她,洛涯正在廚下做飯,遙汀覺得心有些亂,就去廚房尋洛涯。
還沒走近廚房,在門外面,就聽到咚咚咚咚的切菜聲音,洛涯的刀工十分了得,遙汀曾經親眼見過,他把一隻土豆,切成了三、五根頭髮絲一樣細的絲,這種手藝,不是誰都行的。
見她進來,洛涯揮着菜刀打招呼:“遙汀,你回來了,剛纔我聽雲逸說,你被落棋找到汀蘭殿了,難道主上傷重不行,想要見你最後一面?”
雖然遙汀沒有問出來,但是那種驚訝的表情,明顯等着洛涯給她解釋原因,怎麼他是足不出戶,就能知道主上被打的事情?
“墨訓方纔來過,本是想找你的,但是久等你不回,因爲有事,就先走了,是他和我說的,”洛涯正在切着蔥花,這種東西,遙汀以前做人的時候,是切過的,如果切得太細,會把眼睛辣的睜不開,後來洛涯教給她一個隔空術,纔沒事了,但是司書殿裡,洛涯幾乎包攬了一切飯菜,遙汀也插不上手。
最近,墨訓確實找她要過一幅畫,不過遙汀和他定下的日子,是在半月之後,今天就來,他純粹是來講笑話的吧,遙汀搖了搖頭,對於法天這個六叔,感覺很無奈,他究竟是不是法天的親叔叔,遙汀覺得挺懷疑的。
“要說這件事,主上也是有點可憐,明明今日是他的生辰,沒誰給他過生日也就罷了,天帝肯定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心情不爽,這才遷怒到主上頭上,估計主上,也和天帝較勁呢,”洛涯的隔空術,使得特別嫺熟,根本不怕蔥花辣眼,白白綠綠的小蔥花,在案板上面舞得極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