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的正正規規,到後來,越來越是受不住了,動了動身子.
還是不舒服,手往下縮了縮.
一聲輕咳聲,讓我又將茶杯捧得高高的.
還在翻書,他不是看過了麼,還不快去睡,而且 ,對啊,我也要去暖牀.
慚愧啊,是不齒的事,現在竟然想着快點,好解了現在的痛苦.
可是,天色還早,離掌燈,只怕是好遙遠啊,怎麼辦?我真的受不了.
手好酸啊,好想放下來,每次一點點,一點點.
茶杯從頭上,慢慢地,慢慢地,竟然移到了和眼對視.
我覺得我的平衡還是不錯的,這七皇子沒有安好心,這茶,還真是滿啊,只差沒有溢出來了,他剛纔說什麼來着,要是灑出來了,我就不用吃晚餐了.
存心是讓我不吃晚膳了,我也不知在 想什麼啊,我這樣受打擊,我應該害怕,應該低落,應該是幾天吃不下,喝不香的,可是,我竟然還想着吃飯.
我這肚子啊,就是餓不得,這跪久了,腳也發麻了,也打顫了.
“受不了了。”低低地聲音說了出來。
一擡頭,就迎上了他戲謔的眼神,少了冷漠,還有些好看。
我自己也真是的,這樣不好嗎?難道要冷冰冰地,低下了頭,又舉了起來,沒敢說是受不了,要真說了,說不定下次還會這樣罰我,或者是讓我跪到天明,我寧願將這崇閣宮所有的衣服被子都洗了。
“放下吧。”他淡淡地說。
我一怔,然後快手快腳地放下,是他說的,不用質疑,也不要去懷疑,除非我還想自個再端一端,雙手下垂,可真是舒服啊,平時可不覺得。
桌上放着精緻的糕點,散着食物的香味,引得我肚子裡的饞蟲直叫着。
我吞吞口水,努力地不去看它們誘惑的樣子。
他手指拈起一塊,輕吃着:“奉茶。”
然後我就小媳婦一樣地,將茶遞到他的面前。
“不會說話了嗎。舌頭給貓叨走了。”他喝着茶,輕淡地掃了我一眼。
“罰你是要罰你的,你不覺得你的行爲太是放大放肆了嗎?越來越不像樣。”
“對不起,七皇子,奴婢太放肆了。”我走得近了,才發覺,他的手指上,還有着細碎的咬痕,我當初是用了多大的力道啊,我現在想想都怕。
“茶涼了。”他淡淡地說。
我伸手接過,“奴婢去換過。”
“茶如是,人如是,如是這麼一個道理,涼了,如何入口。”他暗含意欲。
我早該知道他要把我說得死心的,我不死心,上官不死心,那對他的妹妹玉貞公主,就不好了,這個道理,我怎麼會不懂呢?“誰說茶涼了,就不能喝了呢?”
我當着他的面,就將那涼了的茶一口就喝了下去。
有些得意,我袖子一抹,將脣角的茶漬抹個乾淨,還是一樣的解渴。
他打量我,相處有一些時間了,我倒是越來越不怕他了,我仰高了頭,眸子直視着他,表明表明我倪初雪不退讓的決心,剛纔還想着要怎麼賠罪來着,一下,就不知丟到哪裡去了。
我覺得我像是老鼠,貓一惹就跳了起來。
他輕笑一聲,頓時室內的氣息,也輕鬆了許多。“倪初雪,明明你就不像宮女,爲何在本皇子的面前,自稱是奴婢呢,別太假了,我聽着不舒服。”
“那你想要我自稱是什麼?”奴婢是最低的了,還有什麼,使出來吧。
他合上書,閤眼靠在椅上,“你想自稱什麼,你這樣子,你能做得上什麼、你舊的還在惦記着?”
我不知道他說什麼東西,“奴婢是倪初雪,什麼做不上?”
他似在嘆息,“那你想做什麼?”
“就是出宮啊,就是自由啊。”這就是我最想做的。
他的嘆息聲更大了,“倪初雪,你就沒有什麼更想做的嗎?比如……”
他停頓,我張大眼睛看着他:“比如什麼?”
張開眼,幽黑的眼眸中,像是有什麼說不出的話一樣,然後,又揮揮手:“沒有什麼?以後不必自稱是奴婢。”
“好,”我從善如流,我也不想做人下人,誰個一生出來就是人下人了。
他支着腦袋看我,我看得全身不對勁,將手裡的杯子抓得更緊:“七皇子,你看什麼?”
不會是看我怎麼比別的宮女都高一點吧,所以踢他那麼有力。
我倒上一杯茶,再遞給他。
他輕笑,低低的,笑得我莫名其妙才說“倪初雪,我喝過水的杯子,你怎麼也一飲而盡了呢?現在,還是用那個杯子倒給我,你說,我要不要喝。”
這……我臉如火一般地紅了,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了進去。
趕緊將那個杯子放桌上,再取一個乾淨的杯子續上水。
“好一個懶宮女,”他輕笑,很是輕鬆,一張臉,也變得更是深刻而又好看。
我從來沒有看過他笑,原來,他笑起來可以這般地好看。
“我……”我了半天,還是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丟臉死了。
好吧,他就嘲笑吧,我臉皮厚,他要笑就笑,調侃我夠了,他也該擺出皇子的架勢了吧,我怎麼看他,怎麼變得有些可惡。
他眼一看那糕點,“吃吧,別發出難聽的聲音。”
“七皇子,你這不是失了本份嗎?”我反諷一句,讓一個宮女吃東西,這不是暗裡照顧,不是失本份嗎?
我是“堅守”本份的人,在某人的面前就是這樣,要讓他多爲難,就多爲難。
他搖頭,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夠了吧,倪初雪,你怎麼像一個宮女呢?一個宮女,怎麼可以踢皇子,怎麼可以咬皇子,還給我追着跑,我要跟你計較,你早就死了幾百次了,叫你吃你就吃,逞口舌之能,可不是我在受罪。”
他這一番話,說得特別的有理啊。
我深有體會,也沒有多客氣,他也看出來了嗎?我本質上就不是一個宮女該有的奴性。
早就對那糕點虎視眈眈的我,不客氣地吞下一個,吞下去才說,“七皇子,你也知道了,那你還要馴我嗎?”
“倪初雪,你是馬嗎?”他挑挑眉。
我搖搖頭,“我纔不是馬,我是一個人,我有我的尊嚴。我的價值,我的開心,你是如何也折不斷我的翅的。”
他輕笑,眼神如灼,“不是我折不斷你,而是,倪初雪,你覺得你會服氣嗎?”
我當然不會服氣,不然,不會老和他對着吼了。
他笑起來好看,可是我還是討厭他。
我站在一邊,他現在是無聊了吧,所以纔會和我聊天。
皇子如果不是花招百出,必然是寂寞的,每一個都是,每天,都是一樣的事情,直到成年,纔會有一些自己 的空間和時間。
他雖然有服輸的趨勢,可是,不會改變我的看法,就是討厭他。
我喜歡上官雩,不知道,明天他會怎麼辦呢。
我暗暗地嘆着氣,有時候,是真的,早知道就不要先遇上他,先不要喜歡他,他也就不必這般地爲難,不必折了他的傲氣。
宮裡,說不清楚的氣息在流竄着,輕輕地,又沉沉地。
夜裡,又是暖牀,這一次,我可是咬緊了牙不睡,聽到門外有輕微的腳步聲,馬上就跳下牀來,然後穿好鞋子站在一邊。
七皇子帶着一身的冷雨之氣,讓小公公把外衣給脫了。
我正要出去產,他卻是叫住了我,“明天不必那麼早。”
我又開始恨他了,又要開始封鎖了我所有的消息,現在我出這崇閣宮,可能是難了。
我淡淡地應着:“是,”有本事的,他連這一片都加蓋密封好了,讓我看也看不到天是什麼顏色,不是更好。就算有翅膀也會飛不出去的。
“算了,明天早點過來。”他揮揮手,“去吧。”
我心一雀躍,又帶着沉重的憂傷,我走到門邊,我還是忍不住,回過頭去看他,“你明天,會讓我出去看皇上的壽辰嗎?”
他揮手,讓那個小公公出去,直視着我:“過來些。”
我走近他的牀前,他坐在那裡,交叉着修長的雙腿,“你想去嗎?”
“很想。”我急切地說着。
“你去了,還會鬧事嗎?”
我,我怎麼敢鬧啊,我就是想看看,想知道,上官雩是不是真的娶了公主,就這樣而已,“我不敢鬧事的,我沒有那個膽。”
“你不鬧事,你回到崇閣宮,你就鬧我,不是嗎?”
“不會的,真的不會的,七皇子,我知道,我做錯了好多事,你要罰我什麼都好,求你明天讓我去吧。”
他垂下眸子,掩住自己的情緒,低聲地輕問:“倪初雪,你很喜歡上官雩嗎?”
“是的,我很喜歡他,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在我沒有進宮的時候,我們就認識了。”
“有婚約了嗎?”這聲音倏地變尖了起來。
我搖搖頭:“還沒有,我家倒得太快了。”
“你家的事,我有些耳聞,”他輕聲地說。
我眼一亮,抓着他的衣服,“真的啊,七皇子,你能不能幫我們殷家伸冤啊,我爹纔沒有貪污,都是奸人所害的。”
可是,我又想到和梨香有關,現在梨香已是昭儀,萬不能再說出以前的事。
又趕緊放開他的衣服,手輕輕地順着摺痕,我真是過頭了,又反應激烈起來:“是奴婢錯了,七皇子,這真不好意思。殷家都這樣了,以前的事,我也就不要再去提了,提起來傷心。”
“傷心。”他眼神直逼我,讓我不敢看。
“是的,過去就算了,你一個七皇子,那麼高大,怎麼可以爲一個宮女這樣做呢,要是人家知道還得了,指不定又說什麼五四三的事來,迷有損七皇子的面子。”
他冷哼,“現在倒是轉過來了。”
我唯唯諾諾,“是奴婢錯了。”
他一挑眉,“明天去壽宴,那你得切記着,跟在我的身邊,一步也不得外走。”
我滿懷的高興,“好好好,我不會走的,我就看着。”唉,又高興什麼呢?
垂下臉,我怕明天見到上官雩啊,怎麼辦,可是我又那麼急切地想知道。
“明天,你最好放聰明一點,他也自知,麗妃娘娘對你不怎麼樣?”
他還真神啊,什麼也瞞不過他的。
那次麗妃要我到地宮裡去的時候,他大概就在想了吧,是啊,那他爭了我在崇閣宮,用來幹什麼,就差一個貼身侍女嗎?我好像做得不怎麼稱職。
我還站在那裡琢磨着是怎麼一回事,爲了什麼?
他一瞪我:“還不走,想留下來侍寢嗎?”
我一驚,差點沒有腳軟,兔子一樣快地跑到門口。
這玩笑可是萬萬開不得,沒有嚇死公公會先嚇死我的。
我就不明白,他那麼冷漠的人,怎麼開這種不入流的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