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坐在樹下擡頭着看那四處飛舞的白色花瓣,真美啊,淡淡的馨四處飄散開來,讓人從靈魂到腳趾都舒服的在透氣。如果我是這花,多自在,什麼也不用去想。
我卻是無心欣賞,我手上的紅點,越發的多越發的明顯了。
總是不好,我知道,我能如何,我也崩潰地大哭大叫嗎?我尚還做不到。
我只能等,不是等着它好,就是等着它發作。
悲傷,在我的心底每個角落都生了根,而我,無可奈何。
一陣輕輕的叩門聲打醒我的輕思,我爬起來邊拍衣服上的塵土邊走出去開門,這個時候,會是誰呢?太子不會來敲門的,他好像總是喜歡出其不意地出現,讓我驚到一樣。
一開門,映入我眼眸裡是白衣如雪的林珣,帶着有禮的笑,清清朗朗地叫:“倪初雪,我如約來了,還帶來一個好消息?”他朝我眨眨眼,輕聲地問:“方便嗎?”
我壓下心頭的沉重,輕輕一笑:“正好有空。”
“我真沒有禮,要先進去叩見寧妃娘娘的。”他一拍腦袋。
我跨出步子:“寧妃正在安睡,可能不太方便,我們去林子裡吧!”他說來,還真是會來,我以爲他是開玩笑的,這冷宮不是誰都喜歡來的。
“倪初雪,我跟皇上提了一下,你可以執筆畫了,這個給你。”一塊玉佩,在我的眼前。
碧綠通透,這是,代表着某些權利啊。
我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要如何反應,他說得如此輕鬆,但是我知道,這必定是難來的。
他抓住我的手,將玉佩放在我的心裡:“好好收着。”
冰涼的玉佩,落在我的手心,像是蝴蝶一樣,用紅絲絛繫着,煞是好看。
他低下頭與我平視,那笑容越發的燦爛:“怎麼了?嚇着了啊?”
我輕輕一笑,五指輕攏,將玉佩抓在手裡,淡淡地說:“還真是嚇着了,謝謝你,林珣。”
可以拆筆,可以畫,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在冷宮,也只能仗着沒有人,偷偷的畫。
這喜,來得太快,讓人難以置信啊。悲還沒有過去呢?
“可是有代價的。”他指指身邊的小箱子:“比試比試。”
他啊,真是,念念不忘這個。
我輕笑:“我怎麼能和你比呢?我的天空太小,見識太狹,怎麼畫也比不上你的。”
他拍拍我的肩頭,讚賞地說:“倪初雪,你說話真是有些道理的。我不服不佩服你,我還是第一次這樣佩服一個女子呢?行萬里路,勝於萬卷書。有理。”
是啊,這一句話,還是上官雩說的呢?我還想得起,他呢?還想得起我嗎?
算了,想不想都無所謂了,我心裡曾經有過那麼一段青澀快意的時光。
喜歡和林珣相處,他是一個儒雅而又俊美,帶着一身乾淨的氣息,笑起來,溫潤如玉。雖然在宮裡是皇上的御用畫師,可是,他身上沒有沾染上任何的惡習。
也許,是同鄉吧,又是如此的有相同的愛好,我對他有着親近而又想靠近的感覺。
我看他靜靜地畫着,他的側臉很好看,他畫得很認真,畫着那枝頭上的葉子,一片一片都有不同的風采,每一片葉子,都有不同的生命和形狀,他真是細心至極的人。
每一個力道,都是不同的,下筆之細之小心,都讓我有不同的感受。
我下筆,總是隨着逢已喜歡的樣子而是爲。我想,我是要學習更多的東西,這樣纔好。
我替他磨墨,粗細皆有,用來畫不同的色,就能看出深淺,也更易孤畫好,往往添多了幾筆爲求濃黑,有時就是更大的敗筆。
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和他,配合得很好。
好久,他才滿意地舒了一口氣:“看看怎麼樣?”
我輕輕一笑:“你一邊畫我就一邊看呢?你畫完了,我就看完了,一個字,好。”
“比起你呢?”他挑眉問我。
“還用說嗎?當然是你厲害。”
“你墨磨得厲害。”
相對的笑出聲,我搖頭嘆息着說:“我們就非得這樣誇來誇去嗎?沒有斤兩,焉能做得了宮廷第一畫師,是不是?你也知道,畫仙,那不過是一幅畫定輸贏,那裡能作數,臨場發揮不好,並不等於就沒有那個水平。我只是走了運而已,而你,不可能是走運,在宮裡,不是一幅畫的問題,你可得什麼都畫呢?”
“說話可真是厲害啊,讓我無語反對了。”他輕笑:“玉貞公主就要回宮了,皇上讓我畫一幅百鳳朝陽圖給公主祝壽,這玉貞公主可是皇上最寵愛的公主,非得畫好不可。”
我輕輕地取笑他:“想討好公主了。鳳凰可難畫哦。”
他輕敲我的頭,挑眉說:“胡說,公主可不是我們可以討論的。”
我點頭:“對對,林畫師說得真好,不可以討論的。”
“鳳凰最難畫的是什麼?”他有要考我。
“當然是眼睛了。鳳眼可是一身的精華,要有那種精靈之氣,可難啦,林畫師要加油了,時間差不多了,我要回院裡去侍候了。”寧妃這個時候,就要醒了。
他收拾着東西:“下次可不會放過你,讓你畫畫看,看得多了,才能找到想要的那種,才能畫得傳神。”
我低下頭輕笑:“好的,下次再給你磨墨。”
他提起箱子,帶笑的眸子看着我:“行,我知道了,一般的高手是不出手的,快進去吧,我出去了。”
我揮揮手,脣角始終是合不攏的笑意:“林大師也嘲笑人,我進去了。”
日已西斜,緋紅的霞光映得整個天空一片絢麗,涼風吹得極是舒服,我攏着散落的發,心裡蘊滿的是感激。
在這芸芸後宮之中,能遇到這到一個志同道合,又能談得來人真是不容易,我喜歡和他談話,自然中透着一種輕快的感覺。
在這裡,他幫我,他是惜才之人,他不想我放棄畫,如此有度量的男子更是讓我讚歎,一隻玉佩,讓我可以執筆,是宮裡多大的榮耀呢?
如不是他,我就是三年,我也做不到能執筆的份。可是,我能等到三年嗎?
林珣的到來,讓我開心了一些。
我想了那麼多,說了那麼多,我是不是要積極,要樂觀地面對以後呢?如果連我都不樂觀面對了,誰替我樂觀面對,有的,只怕是另類的樂觀。
其實,我沒有哭,沒有驚恐地叫,我都覺得自個不可思議。
娘跟我說過,哭傷身子。
我打小到大就不喜歡哭,哭不能改變什麼?並不是因爲傷身子。哭多了,只會讓淚水變得更廉價。
福兮禍依,這二者,總是相依的嗎?
起了紅疹,又得到了執筆的權利,我能高興嗎?可是在悲傷中,我又感覺有些開心的。
如果命讓我如此,我也沒有辦法,我就把這塊玉送給梨香,也是我最值錢的東西了。是要好好地感謝林珣的,鳳凰,我就爲他琢磨着鳳凰的眼吧,通靈有透,也得講究一些畫法。
我還有多少時間呢?連我自已也不清楚。
傍晚侍候寧妃喝藥的時候,從來涓滴不剩的她,竟然盡數將藥吐了出來,還帶着濃濃的血腥味。微弱的陽光照了進來,讓她的臉變得有些半明半暗,那紅豔更是囂張,我心裡在哭泣。
她卻很堅強,喘着氣說:“初雪,不要讓陳嬤嬤知道了,快掃一下,我先躺一會,氣息,亂得很。”她緊緊地咬着脣,要平息那難受。
可是發紫的脣,如此的難看。
“娘娘,好點沒有。”我撫着她的手,給她順着氣。
她一定發現了的,她的手上,也有好多小紅點了,但是,她沒有說。
她如此的堅強,怕我們擔心,看到了也不說出來。
寧妃啊,我如此的佩服她。
寧妃重重地吐出一口氣:“沒什麼事?我睡會就好了,我這身子,就反覆這樣,你也別嚇着了。”這,難道是藥有問題嗎?
可是我沒有喝藥啊,我也長出和她一樣的紅疹。不同的是,她連臉上也長出來,而且長得快。而我,現在只是手上長有,身上一點點。要是藥的問題,御醫如此大膽,會誅九族的,是那裡出了問題呢?天氣的錯嗎?炎炎夏日已過了。
唉,想不透,爲何我總要與我的腦子過不去呢?我本是懶散之人。
用溼布將地上的藥和血抹乾淨,陳嬤嬤已端來了晚膳。
我看了眼虛弱的寧妃,憐惜地咬着脣出去。夕陽將所有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的,那紫色的天珠曬了一天,像是熟透了一樣,飽滿圓潤。
我心裡默默地祈禱,如果是天珠,如果是有靈,就保佑寧妃娘娘康復吧!
我聽說,每一株植物,都有一個靈魂,在夜裡,會出來跳舞,可是,我從來沒有看過。
我但願,真的有,這個靈魂安駐在這裡,如何忍心看寧妃這般的可憐呢?
輕輕地合上小院的門,看到太子立在一邊的樹下,我並沒有吃驚,他總是如此,神出鬼沒的。
太子最好不要又跟我發狂,我心情,壞透了。
呵呵,又半夜發了。親親們,給我投票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