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我們就不需要去盯着袁大哥麼,他肯定會給和嬪通風報信,我們也好知道他的態度。”棲鸞殿裡,長樂問向秦諼,心裡依然擔心着袁鶴。
“既然知道他會去通風報信,何必還要盯着。”秦諼不緊不慢,喝盡了手裡的一杯茶,“由他去吧。”
長樂看秦諼一點也不記掛袁鶴的模樣,再想起前日秦諼彷彿對皇上的在意也淡了許多,不自覺的以前的堵重新又添了回來,她再一次細細打量着面前的這個不復尊貴卻依然淡定從容的女子,她還是過去的那個皇后娘娘麼。
許多疑問永遠都無法問出口,只能在心裡梗着,如心房忽然進了一粒石子般,一點點磨礪着柔軟的心室。
直到有一日柔軟被磨出厚厚的繭,你纔會發現原來那隔閡存在的如此真實。
和嬪早早收拾好了東西,默默等候着時辰,守在窗邊,一言不發。
玉琴和鬆棋陪在和嬪身邊坐着,還不死心的勸道:“主子就是不心疼我們,也該想想皇上,現在好歹還能見着皇上的影兒,這一旦出了宮,怕是就再也見不着了。”
皇上麼,和嬪心裡忽然浮現出了那個人剛毅果決的面容,似乎永遠板着臉,任她如何努力,他在自己面前永遠笑不起來。
可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她看到過他見皇后娘娘時候,眼裡流露出來的溫柔,還有真實的喜悅。
以前她總覺得只要努力就好,原本毫不相干的兩個人不是在自己的努力下有了關係麼,妾又如何,她眼裡只有他一個夫就夠了。
她不求取代皇后娘娘,只希望可以得到他的溫柔相待。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她忽然憶起,在一切都還沒有開始之前,一個悶悶的午後,她央着父親進了宮,就在御花園看到了那個少年。
褐色長衣穿的無比妥帖,陽光下的笑臉有些模糊,正下蹲着身子,爲坐在石凳上的女子揉腳,“可還疼麼?讓你不小心,穿着這樣的鞋還敢亂跑,當心我告訴太傅。”語氣裡是滿滿的溫柔和心疼。
自己的心就在那一瞬融化了,然後聽到父親的恭謹的聲音:“微臣見過太子殿下。”
她一直在想,也只有皇后娘娘才配得上那般對待啊,那樣美的女子,讓她連嫉妒都覺得慚愧。
“主子,皇上心裡不是沒有主子的,只要再等一段時間,他就會原諒主子重新待見主子的。”玉琴看和嬪沉默了,以爲說動了,忙又加急勸道。
和嬪擡頭,看到了玉琴眼裡的焦灼,心裡不忍,然而心意已經決定了,卻不能因爲她們倆而改變,“皇上心裡哪裡會有我呢,他能忘了我,不在恨着我,便是最大的仁慈了,你們不要再說,明日一早一定要去找太后去報信,才能保命,袁總領也答應了會好好安排你們,我不用再操心。”
玉琴鬆棋終於無語,眼眶都紅着,只得默默在和嬪身邊陪着,心裡涌出無限的不捨,還有一絲對主子如此狠心的怨懟之意。
天色終於晚了。
和嬪換上了玉琴鬆棋爲其準備的極普通的宮婢的服侍,隨意挽了一個如今流行在宮女中的髮髻,玉琴鬆棋一直在給和嬪交代,和嬪也不打擾,慢慢聽着,“到了冬日,是沒有新鮮花瓣泡腳的,在夏日便需要準備起來了,將玫瑰花瓣風乾晾了,存着,到冬日還可以泡腳,主子千萬要記住了。”
和嬪一一點頭答應了,看她們倆終於停了嘴,便起身拿起包袱便要出門。
“主子……”玉琴鬆棋還要再說什麼。
“你們不要出門了,就在這呆着,放心,日後有緣,自然還有再見的時候,一時半會也許不能,十年半載必然有機會,我走了。”和嬪狠心撂下最後一句話,便頭也不回的往曲荷軒外走去了。
只留下了目光悽哀的鬆棋二人。
一路抄小道走至宮門口,倒也沒有惹人注意,和嬪定了神,按捺下緊張,按袁鶴之前吩咐,上前對正準備換班的侍衛道:“這位大哥,我家主子臨時有事吩咐我,想出宮跑一趟,不知能否行個方便?”
那侍衛終於熬到了換班時候,看也不看和嬪一眼,便直接不耐煩的拒絕道:“現在都什麼時辰了,各宮門都該落鑰了,你明天趕早吧。”
和嬪百求無果,也不走,那侍衛以爲她打算求下一班侍衛,知道規矩是硬的,不可能有人答應她,也省的費口舌麻煩,便沒有趕她。
終於,袁鶴隨着那新換班的侍衛一起來了,這幾人倒沒想到袁鶴親自回過來,頗有些吃驚,忙道:“屬下見過袁總領。”
和嬪看着袁鶴的在燈火裡並不清晰的面容,又看看近在咫尺燈火通明的宮門外,她不知爲何心裡忽然忐忑起來,每當自己期盼已久的事物終於要來臨時候,她總會生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自己真的可以出去麼?不再想了,自己來了,便沒有回頭路了。
另一邊,秦諼在棲鸞殿也總是心神不寧,做什麼都定不下神,看自己剛派遣出去的如鏡進來,忙問道:“怎麼樣,宮裡還沒有什麼動靜麼?”
如鏡道:“是啊,我剛出去又打探過了,什麼動靜也沒有,主子還是再等等吧。”
秦諼細細聽了銅壺滴漏,便是酉時了。
“皇上還在養心殿?”秦諼又問向如花,“長樂姑姑那邊還沒消息是麼?”
“是,長樂姑姑還沒讓人捎話來,看來皇上還是在養心殿。”
明明時間到了,怎麼還沒動靜,會不會是沐荷忽然改了主意,不去了,那自己這一番豈不是白費了心機,轉念,秦諼又安慰自己,或許只是時間未到,自己不要太過着急了。
“你快再去打探打探,宮門口那邊有什麼消息快回來告訴我。”秦諼吩咐向如鏡,說完不自覺的撫上了小腹,這個她許久沒有做過的動作,口裡喃喃道:“你也一定要保佑我。”秦諼聲音雖然很低,還是被如鏡如花聽到了,只是不知主子在說誰,只得各自按主子吩咐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