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冉



白浚衡在茫茫大漠上疾行了已有半月,期間搜查路上販賣姑娘的人販子和各路商隊用了他不少的時間,只是仍是不見卿蹤。

“少主,過了這片草地之後前面便是於滇了,卿詞姑娘或許會在那裡也說不定。”

金風在旁說道。

“蘭燼公子是否到了那裡了?”

“是的,到了也有十多天了,只是於滇這麼大,要找一個人也不是易事。”

“就算讓他找到又如何?我照樣能從他手中將她奪回來。”

白浚衡略微沉吟,轉了話鋒,“澤淚宮可有消息傳來?”

話音剛落,便有一匹快馬從身後趕到,來人正是澤淚宮的弟子,離夜。

“何事稟報?”

“回少主,屬下已經查出執燈者是誰。”

白浚衡微微銳了水眸,“誰?”

“是歧雨谷中的人。”

離夜得此消息也冷了臉色。

“你莫要告訴我執燈者是她?”

白浚衡擰了劍眉,簡直不可置信。

“經過屬下幾番認證,卿詞姑娘確是執燈者無疑。”

“怎會如此?卿詞她不是出雲王族嗎?爲何會與執燈一族扯上聯繫?”

“屬下本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的聯繫,但是追根溯源,屬下查出這執燈一族裡最後一名繼承了執燈者的老人大半生在三國之中流浪,居無定所,後來因爲重病而被武林裡最富俠心的蕭大俠帶至谷中醫治,而醫治那名老人的正是卿詞姑娘。”

若順着離夜的思路想下去,不難猜出一個垂死的老人會因找不到執燈者的繼承人而將自己的秘密告訴自己的救命恩人,只是,那名執燈一族的老人爲何會選擇身有殘疾且心臟不好的卿詞呢?

白浚衡皺了皺眉,暗歎一聲,說不出心中是喜是憂。

要證實離夜帶來的這個消息,必須要找到卿詞才行,只是,這個消息如果是真的,那麼他又該如何做呢?

難不成真的要帶她到那險惡的墓穴中一探究竟?

“你還帶了什麼消息過來?”

白浚衡暫放下心中疑慮,繼續問道。

“還有的是關於北沙漠政權的,趙三王子突破了王旭干將佈下的防線,現如今御風國西南邊境固若金湯,已不能再進攻了。”

“既是如此,便先行休養,切莫輕舉妄動。”

“是。”

“趙泫塵又到了哪裡去?”

“貌似他在暗中帶了一批人馬潛出了御風國,正往於滇的方向去。”

“他去了幾天了?”

白浚衡心中一沉,已有不好的預感涌上來。

“按照對方行程的話,估計今早已經到達了。”

“糟糕。”

白浚衡暗叫一聲,已變了臉色,看趙泫塵所做的一切,應該發現了卿詞的蹤跡在何處。

他不再聽離夜稟報,徑直揚了馬鞭便往於滇的方向衝出去。

“少主……你怎麼又走這麼快了?”

金風哀嚎一聲,也狠抽了一下馬臀,緊緊跟着白浚衡身後。

午後時光剛好,正是紅酥館一天之中最安靜的時候。

紅酥館的大門向外敞開着,雖還沒有到達營業的時間,但打開門戶通通風也是好的。

對面就是於滇最大的當鋪,上次清如姑娘給了離茂和徐老孃的那件寶物正被當到那間當鋪裡。

與其說那家是正宗的當鋪,倒不如說是買賣珍奇古玩與典當互爲一體的商鋪,每天都有許多的旅人或是窮人把自己最珍貴東西拿來這裡典當,以掙取一些錢來解開眼前困境。

被離茂當掉的那件瓷器正鑲在一個高高的櫥窗上,價格越高所處的位置也就越高,陳豔再次從桌上抓了一把瓜子,繼續望向對面人來人往的當鋪。

街上突然揚起一陣灰塵,緊接着有十數匹駿馬停在當鋪前面,只是來往的行人看見那突如其來出現的一隊人馬,並不敢過久地停下來看熱鬧。

只因那隊人馬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過於凌厲,隱隱經過了戰爭的磨礪,仍不減肅殺。

當先從馬上下來的那名玄衣男子更是令衆人不敢逼視。

“益追,你所說的那家當鋪是不是就是這家?”

“是的,三王子。”

玄衣男子打量了眼前的當鋪片刻,便擡腿走了進去。

一眼便看見櫥窗之上擺放着的那件古老瓷器。

正是有暗流的人發現了這件瓷器的蹤跡才引他到這裡尋找她。

其實他也不知爲何自己會如此篤定她流浪到了這裡,猶記得那件瓷器在當時已經送給了那對商隊以換來他們一同隨行的待遇,後遭遇逆天搶劫,那件他們從地宮中拿出來的瓷器早已不知所蹤,他其實也是憑着心中的一點僥倖前來尋她,只是不知,他能不能真的尋找到她的下落。

趙泫塵看着那個瓷瓶,微微嘆氣。

此時已有店家出來招呼客人。

趙泫塵瞥了一眼那名點頭哈腰的中年男子,出聲問道:“那件瓷器你究竟從何處得來?”

“是一男一女兩個人販子死當給鄙人的,”店家不太敢直視眼前的玄衣男子,只試探性地問道:“公子,你對那件瓷器有興趣?”

“他們身邊可有一名白衣女子跟在旁邊?”

語氣之中已帶上一絲緊張。

還未等那店家回答,門外又有暗流的人走了進來,他走到趙泫塵旁邊,對着他耳語幾句,玄衣男子聽罷,立刻轉頭看向對面的紅酥館,抿緊的薄脣已勾了一點笑意出來。

霍卿詞,霍卿詞,你竟然藏身於那處?

待在草堂裡的白衣女子尚自不知已經有兩方人馬正焦急地尋找着她,飯後午時,她雷打不動的午憩時間。

矮几上的病歷散放了一桌,一隻修長潔白的男子之手輕輕拿起桌上幾頁寫滿了病症的紙箋,當看見那人熟悉的筆跡時,心中一股鈍痛無可避免地蔓延至全身。

她甚至還不知道自己來了她面前。

哎。

紅衣男子抿了抿脣,隨即一痕笑意又泅開在脣邊。

他緩步走至熟睡的白衣女子旁邊,下意識地伸出手指想要描摹她的輪廓。

一線陽光戀上她的額角,暈出微細的光。

霍景闌俯身靠近她,鼻尖僅停在白衣女子臉上半寸,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想要對她做什麼。

千兜萬轉,千迴夢回,多少個日日夜夜,多少次錯過失去,他終於,於這裡,尋到了她。

然,心中卻不是如釋重負。

“嘭啦——”一聲脆響從門口處傳來,靠椅上的白衣女子緊蹙的眉鬆了鬆,墨睫微顫,金眸幽幽睜開。

眼前有一片巨大的陰影罩在自己身上,那人離自己是如此之近,她甚至能清晰聞到對方身上清苦的香氣。

“景闌?”

卿詞的意識尚自不清醒,她撫了撫額,重新閉上了眼睛。

在門口處的辛追早已被候在外面的藍雨制住,留下一方清靜的空間給屋內的二人。

“怎麼叫了我的名字以後就沒有了動靜了?”

男子略帶戲謔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卿詞一聽,渾身一震,鳳目大睜,尚未看見說話之人的面容便忍不住涌出淚來。

“是你?真的是你?”

她仍是沒有擡頭看他,生怕面前出現的紅衣男子是自己的幻覺。

“我的好妹妹,誰教你說話之時不看着別人的?”

紅衣男子說罷便蹲下身來望

向白衣女子。

“別看過來。”

女子的聲音微帶了哭音,她掩了掩自己的眼睛,不欲對方看見自己失態的一面。

紅衣男子看着那張雪顏不斷滲出的淚水,心中微微一嘆,他伸手,撫上女子冰涼的手背,柔聲哄道:“傻丫頭,哭什麼呢?哥哥來接你回家了。”

此言一出,滴在女子裙上的淚水更多了。

千言萬言,都不及男子口中道出的一句“哥哥來接你回家”來得令人觸動。

“怎麼哭得還更兇了呢?”

紅衣男子有點手足無措起來,他站起身來,輕輕摟她入懷,當觸到女子的左肩時,明顯感覺到懷中的女子瑟縮了一下。

“卿詞,你肩上的傷?”

“已經好了許多了,不太礙事。”

不太礙事的話,又怎會一碰就痛?

霍景闌皺了皺眉,也不對她說重話,只是彎下腰來抱起她,“我們現在必須要馬上離開這裡,你可有東西要收拾?”

卿詞搖了搖頭,貌似想起了什麼,又使勁地點了點頭,看得霍景闌忍不住低聲一笑。

“我想把辛追也帶走。”

她懊惱地自睫下看他一眼,“這一路上她照顧我良多,我要把她帶回谷中。”

“好。”

霍景闌略一思索便知道剛剛那名刀疤女子是她口中所說的辛追,他走至門口,站在外面的藍雨適時開了門讓他出來。

“公子,剛剛收到消息,趙三王子似在紅酥館的大堂中鬧了起來,我們從哪裡走?”

“當然是避開對方,我們從後門走吧。”

霍景闌不再多說,只抱緊了卿詞越牆而去。

後門早已準備了馬車,霍景闌一掀車簾便想進去,豈料一柄玄黑鐵劍擋住自己的去路,擡眸,便看見對方鎮了冰的眼神。

趙泫塵單手向紅衣男子懷中的女子搶去,霍景闌當即往後退了幾步,他看了玄衣男子一眼,立刻運起輕功向前方掠去。

雙方帶來的人馬已然打了起來,街上行人紛紛避讓,只餘一片沙土瀰漫。

霍景闌剛向前躍了數步,便感覺到身後有強烈掌風掃來,他側身一避,躲開趙泫塵毫不留情的一擊,誰料對方數掌齊發,顯然不打算放過自己。

他看了懷中女子一眼,輕聲問道:“卿詞,你是否願意跟我回谷?”

語末尾音的顫抖泄露了他些許的緊張。

他生怕這一路上他們二人歷經磨難的生死扶持使她對他產生了感情,且,趙泫塵擄奪她出谷並不是爲了什麼,而是爲了醫治他的母親。

他忽然覺得自己之於她的心思是那麼的無力,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心,在想着什麼。

霍景闌又避開趙泫塵攻過來的劍招,白衣女子良久沒有作答,他的心亦繃得越來越緊,難不成她寧願留在這片滾滾大漠,也不願意隨自己回谷?

“卿詞?”

他又問了一句。

“景闌,我們回家吧。”

寥寥數字卻似用了她渾身的力氣,也不是沒有猶豫,也不是沒有掙扎,她知道那人的母親病得很重,可是她剩下的生命又有多長呢?

若然自己留在御風國醫治他的母親,那麼她剩下的時日也不多了吧,她甚至沒有把握自己能不能撐回到谷中。

所以,讓她任性一回吧,任性完這次,她,可能就會離開這個世界了。

“好。”

霍景闌聽她如此回答,稍稍放下心中憂慮,他覷準時機騎上停在路邊的一匹馬上,立刻揚鞭往前面的路口疾馳而去。

趙泫塵眼看着對方離自己越來越遠,迫於無奈唯有繞回那家當鋪前面,騎上自己的棗紅大馬追上前去。

此時又有另一方人馬從於滇的入口進來,當先一人正是身穿晴川藍衫的白浚衡。

霍景闌勒緊繮繩,一時之間腹背受敵,進退不得。

四周圍都是低矮的平房,他事先已命冷簫在於滇之外的道路上等候,現如今,最關鍵的問題是要用什麼方法突破重重圍困。

白浚衡離霍景闌的距離不超過二十丈,而身後的趙泫塵隨時有可能攻擊上來,到時候若他們二人聯手,就算霍景闌武功再高強,也不能把她完整無缺地帶出去。

“蘭燼公子,你還是將卿詞交給我之後再走吧,到時候我絕對不攔你。”

藍衫公子雖然語出輕佻,但是說出的話絕對不容忽視。

霍景闌冷笑一聲,“涼笳侯,你以爲這裡是雪幟國?憑什麼我要聽你說。”

“你是不必聽我說,但是單憑你一人可以逃出這裡麼?”

霍景闌帶來的人馬並不多,現有一部分被趙泫塵的手下攔住,而冷簫要趕過來救援也需要一段時間,現在形勢危急,與其等待救援倒不如立即想辦法帶她逃出生天。

“卿詞,你難道忘了你我之間的約定嗎?”

白浚衡知道再和霍景闌談判沒有多大的用處,轉而對卿詞說話。

卿詞只自馬上淡淡瞥他一眼,並沒有順着他的話語問下去。

天知道,他在這麼多人面前,又會對她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約定呢?

“卿詞,你忘了在谷中之時我對你做過的承諾麼?”

白浚衡見她不作聲,也不惱,“你我已經有肌膚之親了,理應跟着我回國成親……”

藍衫公子無視另外兩名男子已經變得鐵青的面容,繼續說下去:“又抑或是,卿詞你嫌棄我今天沒有帶聘禮過來直接將你迎回去?”

“哼,若要說什麼肌膚之親,我想我和她的經歷比你還要多吧?涼笳侯?”

沉默良久的玄衣男子這時終於忍不住也插口道。

聽他話中之意似是亦想迎娶卿詞回去。

他們二人都和同一名女子有過密的關係,而作爲她的哥哥,即使與她在一起十多年又如何?

身份關係的問題使他始終卻步不前,他們明明不是親生兄妹,他明明當她是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人,那份重要已然超出了他自己生命的高度。

他對她的這份情,他是否能感受到?

聽着他們二人肆無忌憚的言語,馬上白衣女子的臉色其實也好不到哪裡去,她垂下了眸,看不出心中所想。

霍景闌暗歎一口氣,也不反駁他們的話語,只緊了緊卿詞的手,示意她莫要擔心。

卿詞也擡起頭來對着他笑了笑,那笑容中沉澱着的是對對方無可替代的信賴。

大街之上一時之間寂靜無邊,前後兩名男子皆看着中間那一紅一白兩道身影旁若無人的親暱,雖說是賞心悅目的一幕,但現在怎樣看都覺得刺目。

誰讓主角不是他們呢?

可是現在就這樣僵持着也不是辦法的吧?

趙泫塵不再等待,只策了棗紅大馬攻了上來,要將她奪回來,必須要把握好現在這個時機!

霍景闌自然知道身後的玄衣男子掣劍攻上來,他挑脣一笑,重瞳之中冷光流轉,只直接揚鞭向着白浚衡的方向直衝過去。

他想強行攻出去?

白浚衡眼底滑過一抹驚訝,似不相信那名紅衣男子會如此魯莽。

眼看着對方越來越靠近自己,白浚衡已運足了掌力,隨時可以對付紅衣男子。

上次在沙漠中的戰鬥他們二人勝負未分,到了今天,也是時候有個了斷了。

霍景闌的馬速越來越快,他有意無意地瞥了身後一眼,突然之間勒轉馬頭,朝着相反方向跑去。

追在他身後的趙泫塵有一瞬的愣愕

,就是因爲這一瞬,而使紅衣男子與他擦肩而過。

而他馬上的那名女子只低下了頭,誰也不看。

“卿詞,你且閉上眼睛,待會兒可能會有些許驚險,你的心臟可能承受住?”

霍景闌在她耳邊耳語了幾句,他雖有辦法可以一搏,但考慮到她的身體,心中也不可謂是不擔憂。

卿詞聞言,只點了點頭,便依言閉上了眼睛。

身後馬蹄之聲漸重,這次白浚衡和趙泫塵一起追上來,霍景闌更加加快了馬速,欲要將他們二人狠狠甩在身後。

跑了一段路之後,紅衣男子又再次調轉馬頭,看着那兩名離自己只有數丈的男子狠狠揮出兩道掌風,白浚衡和趙泫塵迫於無奈,閃身一避,又被霍景闌衝了過去。

這次霍景闌再也不停頓,亦沒有看身後的二人,只不斷地加速,前面是低矮不平的房屋,霍景闌深吸一口氣,用力一夾馬腹,強行將馬往上一提,想令那匹馬直接跨過眼前的房屋,逃到外面去!

白浚衡和趙泫塵儼然想不到霍景闌會如此冒險,那一襲紅衣在馬上飛揚,隱隱帶出前面一點雪白衣角,他們二人此時都不約而同想到同一個問題——

若然那名白衣女子承受不住如此衝擊,那怎麼辦?

難道又要她再次多受一次心疾發作之苦?

白浚衡和趙泫塵只好勒停馬匹,心驚膽顫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們此時的心情異常複雜,若然霍景闌能成功逃出去,那麼他們又要多費一番心機前去尋找她,若然不能的話……

他們簡直不敢想象紅衣男子失敗之後的後果。

“嘶——”

一聲高昂馬嘶劃過天際,那抹紅衣冉冉飄落,再也不見白影蹤跡。

白浚衡和趙泫塵不約而同地閉了閉雙眼,緊緊提起的心又放回了原地。

然而又有一股不甘涌上心頭。

終是被他帶着她逃了出去!

他們互相對望一眼,便搶先揚鞭追了出去。

“我說,趙三王子,你跟着本侯爺作甚?”

白浚衡邊往於滇的入口處疾馳,邊對趙泫塵說。

“誰有規定這條路是你涼笳侯的?我喜歡遛馬,犯不着你吧?”

“趙三王子,若你有時間遛馬,倒不如趕緊回去你御風國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別浪費時間是追她了。”

“哼,”趙泫塵冷哼一聲,頗爲不屑,“涼笳侯最懂得的是乘人之危,爲了拖住我的去路,竟然把御風國也算計進去了?”

“哈哈,既然你知道就好,”白浚衡毫不在乎地一笑,“我想要你知道的是,她,必須,只能是我的,無論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誰也染指不行。”

趙泫塵一聽,眉梢不禁一顫,也不是沒有想過他對她的感情有多深,只是現在親口聽他說出來,倒覺得有點意外。

難不成他往日的風流多情是裝出來的?

要不然,他怎會要一名可能已經失去了清白,且又是殘疾的女子?

趙泫塵生於沙漠,長於沙漠,少年之時又經歷了母親和妹妹被強盜擄奪的事情,心中自然清楚卿詞被逆天擄走之後會發生的事情。

假若她能成功逃過逆天的折磨,但是又輾轉落入青樓……

趙泫塵心中思慮更甚,本想第一時間找到她,問問她的近況,可惜還是被那名紅衣男子捷足先登。

“我想你可能還未知道蘭燼公子並不是卿詞的親生哥哥……”

白浚衡突然停止了話音,只因眼前再也不見那抹紅衣身影,只餘茫茫沙漠幽幽飛灰。

“該死!他果然是早有準備!”

“你剛纔說什麼?”

趙泫塵來不及想霍景闌是用何法帶着她消失在沙漠之中,他只緊緊盯着白浚衡,狷狂的臉容之上透着不可置信。

“蘭燼公子,霍景闌並不是卿詞的雙生哥哥,儘管他們二人長得是如此相似。”

白浚衡往後揮了揮手,示意他帶來的人馬分散去尋找霍景闌的蹤跡。

“若你說得是真的話,那麼卿詞的親生哥哥又是誰?”

“暫且不知。”

白浚衡千方百計想要將當年那名把真的霍景闌賣掉的奴才找出來,可惜那人卻被霍景闌藏得死死的,根本找不到其蹤影。

他廣派澤淚宮的人去尋找金眸男子,可惜,普天之下,竟找不到一名眼含金色的男子。

只聽說過逆天擁有一雙異色眼眸,但是至今,他仍無緣得見。

總覺得真相就在自己身邊,只需再往前一點點便能發現那人的真正面目。

“你莫要告訴我,霍景闌是出雲王族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趙泫塵斟酌白浚衡那句話片刻,低低問出聲來。

“趙三王子還挺聰明的嘛,”白浚衡眼風稍稍帶過玄衣男子,“霍景闌的親生父親的確是出雲王族的一員,至於他的母親……”

“你莫要告訴我是那死去的魚落國後。”

“……正是。”

白浚衡心中一窒,想不到他如此快便猜出答案。

“若是如此的話,那麼她知道了之後又會如何?”

趙泫塵的臉色黯了黯。

白浚衡挑了挑脣,語帶暗諷:“想不到冷漠邪肆的趙三王子也會關心別人的。你可別告訴我,你喜歡上她了?”

“我喜不喜歡又與你何關?”

趙泫塵及時回過神來,並沒有落入對方的圈套之中,“我勸涼笳侯你還是死了想要娶她迴雪幟國的心吧,你明知她受不了寒,還想帶她回國?”

“雪幟國中有最好的藥。”

言下之意即是卿詞可以靠服用藥物來抵禦寒冷。

三百年前的長樂侯白未晞自出孃胎便中了寒毒,亦是久經摺磨才活了下來。

而他能活下來的原因少不了當時神醫暖夜爲他配製的諸多禦寒藥物,若卿詞要在雪幟國生活,寒冷不是一個大的問題。

他其實是想讓她看看那座宮殿裡掛着的畫,那一幅幅明眸帶笑的畫,他想讓她知道三百年前真的有一名女子與她如此相似,但是雪幟國典籍中卻對她鮮少記載。

可是現在她又再次失去了蹤影,他又再次錯過了她,下次見面又要等到何時呢?

“嗒啦嗒啦——”

急劇的馬蹄之聲由遠至近,一名黑衣男子下至馬來,走到趙泫塵身旁耳語了幾句,玄衣男子聽罷立刻變了臉色,他向白浚衡的方向睕了一眼,眸底寒意似要淬出冰火來。

他竟然趁自己不在御風國,而增加援兵攻破了御風國西北方的防線?

“趙三王子,別用那種可以殺死人的眼神看着本侯爺,”白浚衡笑得愈發溫柔,但在趙泫塵眼中看來無疑是欠揍的表情,“我剛剛不是已經提醒了你嗎?與其在這裡遛馬,倒不如回去看看你的御風國是怎麼回事?”

白浚衡說罷便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趙泫塵冷了面色,卻也發作不行,他再次看他一眼,便帶着自己的人馬揚長而去,只餘熾熱黃沙漫漫蒸騰。

蒼雲歷五百二十九年秋,蘭燼公子亦即是王爺,歷時將近兩個月,終於在一個沙漠小國中找回他的雙生妹妹,清如公主,霍卿詞。

自此,清如公主第一次大漠之行就此結束。

而雪幟國與御風國之間的戰爭鬥得正酣,讓剛剛清除了內亂的出雲國有所緩解。

而此時衆人不知道的是,那名澹笑不驚的藍衫公子正在醞釀着更大的風暴。

更亂的亂世,即將到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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