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士兵進門以後看到戈木躺在牀上, 不解的看看戈木,又看看紫鸞,出言問道:“將軍, 你這是在幹什麼?”
戈木面露驚恐, 想向他示警, 龍桂躲在簾後, 用鞋尖輕輕搔他的腳底, 於是戈木只能面露笑容的發出赫赫的聲音。
那個士兵不明所以,紫鸞替戈木答道:“休息!”
士兵遲疑了一下,終覺得事態緊急, 繼續稟告道:“城外來了一大批穿靺鞨族服裝的人要進城,請問將軍怎麼辦啊?”
紫鸞心中一喜, 知道是龍桂的人來了, 說道:“放!”
士兵不滿的瞪了紫鸞一眼, 望向戈木,龍桂適時停住腳, 戈木立馬一臉憎恨的瞪向她,嚇的那個士兵趕緊離開去傳令。
待那個士兵走遠,龍桂讚道:“大將軍令行禁止,紀律嚴明,真是讓人佩服!”
戈木心中羞怒交加, 動又動不了, 罵又罵不出, 要是眼神能殺人, 龍桂肯定被千刀萬剮了。
龍桂根本不在乎, 站在一旁嘿嘿冷笑。
很快又有四五個士兵跑進後院,也來不及在外面稟告, 直接推門進來,其中一個身上還帶着血跡,喊道:“大將軍不好了,那些剛進城的靺鞨族見人就砍,根本就不和我們說話!我們該怎麼辦?”
等看清戈木的樣子,覺得分外的尷尬,不知該如何是好。
戈木一臉傷心欲絕,用眼神示意他們牀上有敵人。
“退!”不等那些人明瞭,紫鸞斬釘截鐵的說。
受傷那人脾氣火爆,直接罵道:“你是誰啊?在這指揮我們!”
其他人也疑竇重生,悄悄握緊手裡的武器。
紫鸞抱着孩子一挺胸,大聲說:“艾瑪!”
衆人一愣,最後還是受傷的那個人疑道:“早就聽說艾瑪勇武非常,上陣殺敵不次於男子,你怎麼會讓我們退?!還穿成這樣,奇奇怪怪的的。”
紫鸞臉上一紅,用手一指戈木:“嫁他!”
戈木瞪大眼睛啊啊了幾聲。
那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很有些不以爲然,有人低聲嘀咕道:“大敵當前,用不着這個節骨眼那個吧?”
旁邊的人悄悄拉了他一下,衆人往後退去。
受傷的那人磨蹭着走到最後,冷不防轉身撲到牀邊,順着戈木的目光掀起牀幃,紫鸞被他的動作嚇的一動不敢動。可他只是拉着牀幃往牀裡環視了一週,最後不屑的看了看戈木,不顧戈木憤怒的眼神,轉身離去,其他的人陸續跟着他一起離開。
紫鸞嚇的趕忙到牀邊查看,發現牀幃後面空空無物,龍桂不知去向,正猶疑間,房樑上倒掛下一個人,伸手拉下面罩,向紫鸞臉上吹了一口氣,紫鸞一驚,擡頭一看果然是龍桂。
紫鸞反手擦了擦臉,羞道:“龍姐姐就愛開玩笑……”
龍桂微微一笑沒有解釋,從房樑上下來,用手拉過紫鸞,讓她隱在牀裡,自己挽起右邊袖子,露出一隻小小的□□,守在門口,
很快,又有人衝了過來,這次人更多,有十幾人,身上多少帶傷,帶着武器直奔臥房而來。
紫葵突然放聲大哭,紫鸞只得低下頭去安撫她,沒想到此時一個槍尖噗的一聲穿透身後的背板,離紫鸞的頭頂只有一指的距離。
紫鸞強忍着恐懼,抱着紫葵跳下牀鋪,躲到桌子旁邊。
那槍尖四下攪動一番才退了出去,見紫鸞遇險,龍桂身上殺氣頓起,一腳踹開房門,□□連環射出,一下子就射翻幾人,壓住來者攻勢,然後龍桂才閃身躲在門旁。
剛纔那個脾氣火爆的人去而又返,大喊道:“不要怕他!他的弩沒箭了!”
手持大砍刀帶着餘下衆人慢慢向臥房門靠近。
龍桂面容平靜的從靴中抽出備用的箭支,不慌不忙的一隻挨着一隻壓進弩中。
外面那些敵人見這麼一會了,還不見龍桂再次出現,難免心喜,放着膽子、直起身往臥房闖了進來。
跑在最前面的那個人直直闖進臥房,被龍桂一箭射中背心,倒地身亡。
但對方到底人多,還是被他們闖了進來,還有人推開窗子,想從窗子躍入,紫鸞連連後退,彎腰從地上撿起戈木的佩刀,向從窗子躍入的人身上劈去,無奈戈木的佩刀太重,紫鸞本就力氣不足,又抱着紫葵,只能一手用力、低低的斜砍過去。
可惜那人命裡該着,從窗子躍入後,不提防一腳踩到那張三條腿的桌子上,一個趔趄栽倒在地,恰恰把脖子送到紫鸞的刀下,被砍個正着。
鮮血濺了紫鸞一身,讓身上的紅嫁衣更加鮮豔,紫鸞後退幾步,把刀架在戈木的脖子上,大喊道:“讓你的人住手,要不然我就殺了你!”
戈木眼眥欲裂,卻閉口不語,紫鸞眼看這龍桂左支右絀,急道:“快說!”把手裡刀又往前送了送,在戈木的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線。
可戈木還是瞪着眼不說話,紫鸞見他不語,猛的想起他嘴裡還塞着東西,忙伸手把那塊破布掏了出來。
戈木終於可以能夠說話了,先衝紫鸞吐了一口吐沫,可惜因爲仰面躺着,最後這口吐沫落回到他自己的臉上。
戈木身不能動,只能嘴裡罵道:“我們靺鞨族只有戰死,沒有屈服!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紫鸞皺眉,爭辯道:“你這麼說太不合理了,怎麼都是你贏啊!”
戈木一愣,沒想到紫鸞會在這麼危機的關口想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隨即醒悟,罵道:“休想拖延時間,今天就是死也要拖你們一起下地獄!”
紫鸞不再和他爭論,回頭看向混戰中的龍桂,龍桂畢竟身上有傷沒有養好,活動間難免凝滯,很快身上就帶了新傷,全憑□□配合着支撐殺敵。
紫鸞心急,一腳把屋子中間的鐵鍋踢了過去,偏偏此時,龍桂又射殺一人,那人倒下後,鐵鍋帶着一鍋黑灰直奔龍桂而去,嚇的龍桂忙施展輕功高高躍起,才險險讓那鍋擦着腳底飛過,總算讓身上白衣纖塵不染。
龍桂用腳在鍋上用力一踩,那口黑鍋正把那個脾氣暴躁的人扣在下面,那人一時被黑灰迷了眼睛,四周又一片黑暗,竟以爲自己的雙眼已盲,嚇的用刀護頭,蹲下一動不敢動。
龍桂的壓力總算輕了一點,專心應付剩下的五人,可畢竟雙拳難敵十手,紫鸞眼看龍桂不支,猛的院子裡又響起喊殺聲一片,從破了的窗口望出去,見一大幫靺鞨族的人殺了進來,心中大驚,看看仍在奮戰的龍桂,又看看懷裡才幾天的紫葵,心裡不免難過:沒想到就要喪命在今天,好在龍姐姐也在,黃泉路上也不寂寞!
心中大慟,不由得脫口而出:“龍姐姐,我喜歡你,咱們有緣來生再見!”
龍桂本在專心對敵,猛的聽到紫鸞喊了這麼一句,以爲她要與什麼人同歸於盡,拼着受了對方一刀,扭頭看去,發現紫鸞好端端的抱着孩子站在那裡,一晃神之間,再躲不開旁邊的□□,心中苦笑,好在這時那一大幫靺鞨族服裝的人闖進屋裡,李思跑在最前,長刀一砍,替龍桂攔下□□,又用刀順着槍身一溜,斬斷那人十指,□□落地,才讓龍桂僥倖脫身,沒有身受重傷。
看到李思,紫鸞這才明白來的是喬裝的龍國士兵,見龍桂喘息着退到一邊,忙跑到她身邊,想查看她身上的傷口。
龍桂攔住紫鸞的手,笑着問道:“不礙事的——你剛纔說你喜歡我,可是真心話?”
紫鸞用力點點頭,說道:“當然是了,這個世上對我來說重要的人也就只剩下你了……”
說完低下頭,慚愧的說:“可惜我命不好,又沒本事,總算給你添麻煩。”
龍桂寵溺笑道:“蠢!我都不介意,你怕什麼?再說我現在不是好好的?”
說話間,後來的龍國士兵已經完勝,李思聽到鍋底有動靜,就想上前查看,被龍桂伸手阻止。
龍桂在紫鸞耳邊低語:“替我謝謝戈木大將軍!”
紫鸞冰雪聰明,一下子就明白了龍桂的用意,用靺鞨話對戈木說道:“多謝大將軍幫忙,這次烏木爾必有重謝!”
戈木見大勢已去,面如死灰,一心求死,不等他咬舌自盡,龍桂一劍架住他的牙關,伸手脫了他的下巴,含笑道:“還不快請戈木大將軍前去巡城,看看戰果如何?”
李思上前用破布塞住戈木的舌根,叫人扶着他的胳膊架出房門,專門去還有靺鞨族殘兵頑抗的地方展示衣衫不整的戈木,衆靺鞨族士兵大驚之下,大多繳械投降。
龍桂拉着紫鸞戒備的盯着那口鍋,小心退出房門,找到踏血,和紫鸞共乘一騎,慢慢循着城牆巡視,所見只有零星的戰鬥,很快就平靜下來。
紫鸞背部靠在龍桂懷裡,心裡覺得踏實而又溫暖,想起一事,問道:“你怎麼叫戈木大將軍啊?他不是頭領嗎?”
龍桂笑道:“你聰明是聰明,還是經驗不足,靺鞨族裡只有附屬的小部落纔有頭領,這個戈木智勇雙全,靺鞨族的人稱呼這樣的勇士會在他的名字後面加個幹字,所以他就是狼王手下第一勇士戈木幹!想必我偷襲狼王那天,他悄悄帶着人從小路繞到了容城,若那天他在,恐怕勝負還在兩可之間。”
紫鸞訝道:“這麼厲害!”
想了想接着說:“龍姐姐更厲害!”
龍桂一笑:“這裡你也出力不少,不需妄自菲薄。”
恰巧走到一處矮一些的城牆,紫鸞伸頭往外看去,見城牆邊上堆砌着一些冰塊,奇道:“這是什麼?”
“這是我命人凍的,方便着呢,待會拿下容城,只要一把火烤化了就可以了。”
紫鸞嘆道:“難怪上天眷顧你,總能讓你死裡逃生,你真的是太聰明瞭。”
龍桂笑而不語,勒住馬,環抱紫鸞望向城外白茫茫的草原。
紫鸞也閉口不言,默默享受這難得的閒逸時光,猛的看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城裡溜了出去,跌跌撞撞的跑向京城方向。
紫鸞回頭見龍桂也在看着,想了片刻,終是問道:“你說,他能順利把話帶到嗎?”
龍桂緊了緊雙手,一語雙關的說:“我只是種下一顆種子,然後靜靜等待,看命運帶給我什麼。”
聽了龍桂的話,紫鸞若有所思。
一時間,二人無語,在烈烈北風中默默相擁而立,似乎定格在這蒼茫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