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鸞驚訝的目瞪口呆,那個文官見紫鸞不說話,便提示道:“還不快謝過陳蕭童陳公子?”
“你是陳蕭童?那禮部尚書陳書寶……”
“正是家父。”陳蕭童高興的說:“看來燕兄還是舊識。”
紫鸞乾笑:“舊識不敢說,只是聽人提過。”
陳蕭童合起摺扇一拍手心,笑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燕兄何不到在下家中吃頓便飯,順便拜見在下家父。”
紫鸞心念一動,點頭同意。
二人出了棚子,等在外面的那羣書生一擁而上,紛紛稱讚陳蕭童急人所急,有先古聖賢遺風,連紫鸞聽了都面紅耳赤,可陳蕭童卻甘之若飴,邀請大家一起回家吃飯。
紫鸞被進到外邊,尷尬的站在人羣后面,好在陳蕭童還記得她,轉身親熱的拉起她的手同行。
紫鸞頭一次與男性這樣親密,全部心思都放在握在一起的雙手上,緊張的手心都是汗,一路上對別人的談論充耳不聞,好在陳府離報名處並不遠,很快衆人就到了。
進入客廳後,陳蕭童不顧紫鸞推拒,硬拉着她坐在自己身邊,其他衆人或嫉或慕,紛紛落座。
有僕人捧上香茗,紫鸞藉着舉杯喝茶,終於擺脫掉陳蕭童的手。
陳蕭童毫不在意,只微笑着注視着紫鸞。
紫鸞低頭品了一口茶,皺了皺眉。
陳蕭童趕緊問道:“燕兄爲悶悶不樂,可是這茶不和口味?”
紫鸞搖了搖頭,沉默了一下,才答道:“這茶的香味讓我想起兒時。”
座中早有對紫鸞不滿的人出言刁難:“看不出這位仁兄不光長的貌美如花,還對茶有研究,可否品評一下這茶啊?”
紫鸞聞言一呆,低頭一看,茶水平如鏡,照出一張乾淨的小臉,想必是大哭的時候不小心弄掉了臉上的易容,一時膽戰心驚。
那人見紫鸞臉色發白,假意提醒道:“燕兄可品出這龍井是雨前的還是雨後的啊?”
紫鸞聞言一愣,順口答道:“這不是六安瓜片嗎?小時候我們家裡窮,只能喝這種不上檔次的,已經有些年沒喝過了。”
在座者紛紛側目,紫鸞這才知道自己失言,尷尬不已,只有陳蕭童哈哈大笑道:“燕兄真是好詼諧!”
餘下衆人只得陪着大笑。
席間,衆人談起恩科,有人奉承道:“陳兄高才,這次恩科定能榜上有名!”
陳蕭童笑而不語,早有旁人替他回答:“陳兄可是要當駙馬的人,考不考的上有什麼要緊?又不能做官。”
聞言紫鸞的手一抖,險些扔掉筷子,勉強笑問道:“原來陳兄與公主已有婚約。”
陳蕭童哈哈一笑,說:“不要聽他們玩笑,當駙馬有什麼好?聽說那個香桂公主每次見人都是白紗蒙面,肯定是醜的不能見人。”
有人接到:“怎麼會醜呢?那香桂公主身帶異香,體態修長,怎麼看都是個大美人。”
陳蕭童嗤笑道:“不醜能二十歲了還嫁不出去?”
衆人又笑,只有紫鸞心裡七上八下的食不知味。
飯間,陳蕭童悄悄對紫鸞低語:“一會兒燕兄不要急着走,與我一起去見家父。”
紫鸞點頭答應。
一時飯畢,衆人告辭離去,紫鸞故意落在後面,陳蕭童將衆人送走之後,轉身過來伸手去拉紫鸞,紫鸞假裝整理衣襬躲過。
陳蕭童只好訕訕的放下手,引着紫鸞向內書房走去。
從外面看陳府破舊窄小,走到裡面才發現陳府佔地面積很大,到處都是亭臺樓閣,假山花樹。
陳蕭童刻意慢下腳步,問道:“燕兄,今日在報名處外面你提到令尊,可是有什麼苦衷?”
紫鸞沉吟一下,說道:“我來京城之前,我爹告訴我,在我的包裹裡放了黃金百兩,結果我到了京城才發現包裹裡空空如也,一時失態,有辱斯文,還請陳兄見諒。”
陳蕭童忍不住笑出聲,挪揄道:“包裹裡放着百兩黃金,那得多沉啊?你竟然沒發現?”
紫鸞只得陪着乾笑,陳蕭童轉念一想,說:“也許是銀票也不一定,藏在衣服夾層裡或是什麼地方了。”
紫鸞連連點頭,附和道:“是啊是啊,等閒下來的時候我再好好找找。”
說話間到了內書房門外,早有機靈的書童進去請示,很快出來恭敬的請陳蕭童進去。
陳蕭童轉頭對紫鸞說:“燕兄在此稍候片刻,我先去向家父通稟一聲。”
紫鸞點頭答應,待陳蕭童走進書房,四下觀望,見也沒什麼人注意自己,就悄悄施展輕功靠近書房窗下。
從窗邊看進去,見書房內有一張高大的桌案,桌案後面坐着一個年約四十的人,面目慈祥,留着一把美髯,正坐在桌案後看帖子,聽到腳步聲,放下手中帖子,擡頭問道:“聽說你今天又出了風頭,資助一個什麼貧家子弟?”
陳蕭童先向那老人深鞠一躬行禮,然後才恭敬回道:“燕兄衣着普通,但人物風流,言談舉止也頗有風度,想必不會是池中物。”
“哼!”陳書寶冷笑一聲,“不知道那裡來的破落戶,欺你年幼無知。”
“父親。”陳蕭童面露難堪,說:“我已經長大了,我知道怎麼分辨一個人。”
“是啊,你已經長大了。”陳書寶接着說:“我今天要和你談談你的婚事。”
陳蕭童一時哽住。
“那個人被抄了家,險些連累到我,我思前想後,還是攀皇親穩妥,如今皇上有意要嫁香桂公主,我想看看能不能結下這門親事。”
陳蕭童梗住脖子不說話。
陳書寶長嘆一口氣,勸道:“我知道你不屑這些鑽營,可你沒見那個人?一時大意,全家上下雞犬皆無,你也爲我分擔一下,不要總是和那些溜鬚拍馬的人在一起。”
陳蕭童辯解道:“燕兄品行高潔,現在就在外面,你見過他就知道我所言非虛。”
陳書寶大怒,隨手拿起一摞帖子狠狠砸在陳蕭童的頭上,罵道:“小畜生,每天就知道花天酒地,你以爲他們圍着你轉當真是因爲你?還不是想從我這撈點好處!我嘔心瀝血爲你謀劃,你到好,一心只想着那些狐朋狗友,滾!去把家訓抄一百遍!”
陳蕭童見狀不敢反駁,行過禮後轉身離開,紫鸞趕緊潛回原來站的位置等候。
很快陳蕭童沉着臉從書房出來,見到紫鸞勉強一笑,說道:“家父累了,還是改日再見吧。”
紫鸞連連擺手,說道:“沒關係,沒關係,我也只是久仰大名,想一睹風采,既然事不湊巧,那我就先告辭了。”
“燕兄別走!”陳蕭童上前緊緊拉住紫鸞的手,紫鸞想把手抽回來,沒想到陳蕭童反而抓的更緊,紫鸞情急之下說:“陳兄有話好好說,請先放手。”
看到紫鸞窘迫,陳蕭童反而開心起來,鬆開手打趣道:“燕兄怎麼像個女人一樣?我只是想問下你在京城可有落腳的地方。”
見紫鸞沉吟,陳蕭童接着說道:“馬上就要恩科考試,這附近的客棧可是再不能找出空房間的,燕兄何不住在這裡,你我還可以一起復習,也好時時探討一下。”
紫鸞想想自己包裹中的那點錢,點頭同意,“如此,便打擾了。”
陳蕭童喜不自勝,親自把紫鸞領到客房,無話找話的聊了半天才告辭離去。
送走了陳蕭童,紫鸞打散頭髮,躺在牀上左右翻轉睡不着,於是起身打開窗子,見一輪圓月銀盆一樣掛在天上,照的小小的院落纖毫畢現。
紫鸞趁着月色來到院中,想起往事,一時心如刀割,對着月亮雙手合十默默祝禱:願殺人者血債血償。
有人答道:“如你所願,必令殺人者血債血償!”
紫鸞一喜,以爲是神明顯靈,追問道:“上仙可否告知我父是不是真的……做了對不起皇上的事情?”
說完,紫鸞只覺眼前一暗,肩膀被人緊緊抓住,急忙睜開眼睛,月色下看到眼前站着一個黑衣人,黑紗蒙面,只露出一雙眼睛,嚇的就要大叫出聲,那黑衣人飛快的伸手一隻手捂住紫鸞的嘴,攔截住她的尖叫,另一隻手拉下面紗,笑道:“是我。”
見紫鸞不再掙扎,黑衣人才慢慢放開手,紫鸞看着眼前人呆愣一下,隨即雙手用力抓住他胸口的衣服,厲聲問道:“那天爹爹見的特使就是你是不是?就因爲我爹他不願意和你同流合污,你就陷害他是不是?”
黑衣人連忙拉住紫鸞的手悄聲說:“這裡說話不方便,咱們進房間再細說。”
說完不等紫鸞同意,展臂輕攬紫鸞的細腰,閃身進了臥室,關好門窗,拉着紫鸞在牀邊並排坐好,才細聲解釋:“我是去給你父親報信的——朝中有人要對他不利,沒想到你父親說什麼也不肯相信我,還以爲我是要拉他背叛皇上,我只好替他在朝中斡旋,沒想到事情來得那麼快,我只來得及求來你的赦免令,可趕上你們的時候,還是沒來得及救你。”
說完,黑衣人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見紫鸞不答,黑衣人自問自答道:“是了,你是來找你以前的那個未婚夫吧?看你現在還能住在上等客房,想必是還沒有表明身份吧?”
“那你怎麼在這裡?”紫鸞反問。
“我嘛……”黑衣人頓一下,認真回答:“我剛纔夜觀天像,發現禮部尚書府的上空寶光四射,就知道一定是有上等的寶貝現世,我怕這寶貝流入江湖引起血雨腥風、民不聊生,就喬裝打扮過來看看。”
“真的嗎?”紫鸞好奇心被引起,問道:“那你找到那個寶貝了嗎?”
黑衣人點點頭,說:“找到了。”
“在哪裡?”
黑衣人用手指一點紫鸞的鼻子,笑道:“就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