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浩浩蕩蕩走入漫漫黃沙的大軍,甘以羅輕輕籲出口氣,回頭向奇木一望,說道,“丞相,大軍一出,王城已空,你有什麼應付的法子?”
奇木微微挑眉,淺笑道,“若不然……再唱一出空城計?”
甘以羅笑起,悠悠道,“這一次,即便我們不用計,各國也未必敢輕易來犯,要防的,反而是一些屑小!”
北戎王王詔一出,與大朔朝聯姻結盟的消息很快就會傳遍天下,侵犯北戎,就是侵犯大朔,天下諸國,總要想個清楚!
奇木點頭,含笑躬身,說道,“朝中不能無人,微臣即刻趕回王城,漠上風沙極大,還請王妃早回!”
甘以羅點頭,回頭望去,大軍早已消失在大漠的盡頭,深吸一口氣,說道,“走罷!”轉身向沙丘下走去。
“姐姐!”沙沙自後追來,一把拽住她的衣袖,不安道,“姐姐,你說侗聶有三萬大軍,我們才只一萬,小黃……小黃會不會……會不會……”
會不會像端木贊一樣,被大軍席捲,消失在侗聶大軍?
只是,這樣的話,恐怕甘以羅聽到着急,說到半句,囁嚅停住。
甘以羅轉身,輕輕搖頭,說道,“沙沙,我聽說大朔朝靖王爺能征慣戰,是大朔第一戰將,小黃是靖王世子,又已統兵三年。再說,我們這一萬北戎軍,可都是精挑細選的大漠兒郎,又豈會輕易輸給侗聶?”
沙沙遲疑,側頭想了一瞬,說道,“姐姐是說,小黃一定會打敗侗聶大軍?”
甘以羅點頭,轉身向早已沒有了大軍身影的黃沙望去,說道,“他一定會贏!”
如此的篤定,並不止是爲了皇甫巖是靖王世子,也不只是那一萬北戎大軍,而是……
明眸微眯,眸底迅速閃過一抹冷芒。
此一戰,她連日盤謀算計,如果,僅僅只是擊潰侗聶的三萬大軍,那隻能算她甘以羅輸了!
仰起頭,大風呼嘯過的天空,一片湛藍,一隻蒼鷹的身影,在天際滑過,來去之勢迅速,帶着幾分凌利,就如……
甘以羅的腦中,閃過那英挺堅毅的面容,忍不住輕聲道,“贊,他一定能等到大軍趕到!”大軍出征,不比端木讚的五百輕騎,這一去,走出大漠,最少也要兩個月的時間。
兩個月……
從端木贊失陷在侗聶大軍中到現在,已有十多日,而最先派出的二十名親兵的輕騎,最快,也要在半個月之後才能馳出大漠,也就是說,這半個月,只能任由端木贊失陷在侗聶大軍中,什麼都做不了!
身旁一隻小手伸來,握住她的手,沙沙輕輕點頭,說道,“姐姐放心,有小黃在,一定能將王上找回來!”
甘以羅回眸,向她淺淺一笑,說道,“你此刻喚他小黃不打緊,等嫁入大朔,人前可不敢如此稱呼!”
沙沙小臉兒微紅,且羞且喜,嗔道,“難不成,回到大朔,他就不是小黃嗎?我偏愛喚他小黃!”
甘以羅好笑,說道,“若是尋常百姓,你愛喚他什麼,自然不打緊,可是他是靖王世子,身邊兒不知有多少人跟着,你這樣亂喊,豈不是讓旁人取笑他?”
沙沙似懂非懂,但聽着旁人會因此取笑皇甫巖,便輕輕點頭,低聲道,“沙沙只在沒有旁人的時候喚他就好!”
甘以羅微微一笑,攜着她的
手向沙丘下走去,心底微有一絲暗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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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朔朝是中原第一大國,物華天寶,民風教化。而這北戎雖然是西疆第一國,可是民風淳僕,不通教化。
皇甫巖雖對沙沙有情,可他終究是靖王世子,一入大朔朝,許多事,就再也身不由己。如此一個樸質天成的少女,進入那爾虞我詐的花花世界,當真能夠立足?
想到此處,甘以羅不禁側頭,望向沙沙明朗的笑臉,心中暗暗自責。
雖然說,她這一計,成全了一對有情人,可是,最根本的,是爲了以這樁聯姻,鞏固兩國的聯盟,相助北戎,相助端木贊。
她,是利用了這天真少女的終身啊!
甘以羅微微抿脣,握着沙沙的手緊了緊,輕聲道,“沙沙,你歡喜小黃,小黃也歡喜你,可是,如果……如果等你嫁後,在大朔過的不開心,會怎麼辦?”
沙沙一呆,側頭向她望來,問道,“不開心?小黃很疼沙沙,沙沙爲何會不開心?”
甘以羅搖頭,說道,“小黃也有自個兒的爹孃,小黃的爹爹,是大朔朝的靖王爺,靖王爺是皇室宗親,會出入朝堂,來往的,都是大朔朝的達官清貴。你嫁過去,就是靖王世子妃,這些人,你必定要有來往。”
沙沙聽的直皺眉,說道,“沙沙是嫁給小黃,非要認識這些人嗎?”
甘以羅點頭,說道,“你是小黃的妻子,自然要與這些人的家眷周旋,不說攏絡,總要來往纔好!北戎終究是小國,如果她們瞧不起沙沙,沙沙豈不是會不開心?”
沙沙皺眉,說道,“她們瞧起瞧不起沙沙又能如何?只要小黃瞧得起沙沙就好!”
甘以羅倒不料她心思單純至此,喜歡了皇甫巖,就只是皇甫巖,絲毫不將旁人放在心上。微微一默,輕聲道,“旁人瞧不起沙沙,沙沙自然不在意,可是……小黃心疼沙沙,旁人瞧不起沙沙,小黃會不開心。”
“小黃會爲了旁人瞧不起沙沙不開心嗎?”沙沙側頭想了想,點頭道,“那沙沙不去結識那些人就好了!”
“傻丫頭!”甘以羅搖頭,說道,“大朔不比大漠,所有的地方,都像我們的王城一樣,屋子挨着屋子,哪裡像大漠一樣,隨意避到哪裡不願意見人,就自然不會見到。更何況,你能避得開旁人,小黃的爹孃呢?”
沙沙默然,隔了良久,才低聲道,“若是沙沙過的不開心,再帶着小黃回大漠就是!我們在大漠上自由馳騁,不必管旁人喜歡不喜歡,豈不是自在?”
“嗤……”甘以羅啞然失笑,想要再說,但見她一張小臉泛起一些愁緒,就像明朗的天空飄來一些烏雲,遮去了陽光一般,不由心中微澀,含笑道,“我也沒有去過大朔,不過是猜測罷了,沙沙也不要放在心上。到時沙沙嫁去,當真不喜歡,回來就是!”
“真的嗎?”沙沙眼睛一亮,一張小臉兒頓時雲開霧散,露出一張燦爛的笑臉,一隻手在胸口輕拍,嗔道,“姐姐可嚇死沙沙了!”
甘以羅微微一笑,不再多說,喚她上馬,仍依原路馳回蒼原洲。
進入綠洲,奇木徑直辭去,趕回王城,甘以羅卻仍率人回返摩空山行宮。
在所有人沉默又焦灼的等待中,大漠上大風漸停,道路漸開,前去探消息的親兵終於有消息傳回。
原來,在端木贊一行剛到屠龍山
,就已與侗聶的大軍撞上,一場激戰,奪取屠龍山中一座小小的山頭,扼住侗聶大軍南去的道路。
那一役,萬城、向異二人都各自受傷,損折親兵二十餘人。
就在雙方對峙時,侗聶軍中突然有人認出端木贊,侗聶一改要搶路向南行軍的做法,轉而強攻山頭。
如果能生擒或擊殺端木贊,北戎國必定大亂,那樣,更強過滅掉葛瞻圖的三萬大軍。
幾場激戰之下,眼看北戎軍漸漸難以支撐,端木贊命萬城、向異二人率領四百餘名親兵死守山頭,自己卻帶着五十名親兵趁夜下山,去截殺侗聶大軍的後方。
萬城、向異二人依計,在山上吸引侗聶大軍的注意,哪裡知道,一直到天亮,也沒有見侗聶大軍後方有什麼變故。又等一日,不但沒有等回端木贊,反而又等來侗聶的兩萬大軍。
萬城、向異二人無法,只得急信向北戎求援。
“兩萬大軍?”端木冶失驚,臉上不由變色,說道,“這麼說,如今萬城、向異二人只帶着四百餘名親兵,對抗侗聶的五萬大軍?”
這可當真是以一擋百啊!
甘以羅也是不禁色變,咬牙道,“侗聶此舉,當真是無恥!”
侗聶出兵,自然會落入各國探子的眼裡。可是誰也不會料到,他們會在三萬之後,再派出兩萬人馬。
要知道,沙場作戰,雖然有很多以少勝多的例子,可兵力不至於如此懸殊,勝負也往往是棋差一招,險勝而已。兵多兵少,終究還是影響勝敗的關鍵。
甘以羅纖眉緊皺,在室中來回踱步,皺眉道,“葛瞻圖將軍只率三萬大軍攻打郎潯,縱然北戎軍以勇猛聞名,震懾各國,可是郎潯出兵三萬,酉碭出兵三萬,侗聶出兵三萬,這已幾乎是十萬大軍!爲什麼,侗聶要再多添兩萬?”
端木冶皺眉,猜測道,“難道,他們料到北戎會有兵馬攔截,爲的是兩路包抄,令北戎兵腹背受敵?”
甘以羅點頭,說道,“北戎得到消息,必然會設法應付,這是任誰都想得到的。可是屠龍山一戰,縱然北戎的五百兵馬英勇,但能在三萬大軍之前,搶佔一個山頭,絕不是一個‘勇’字就辦得到的,可見是攻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端木冶點頭,說道,“其後能守住山頭,也不過是藉助地勢之利罷了!”
甘以羅點頭,輕聲道,“可是,贊親自下山,攻擊侗聶大軍後方,就是爲了引起侗聶大軍的大亂,縱然不敵,又怎麼會毫無動靜?”
端木冶急道,“難道,是被侗聶軍看穿,中了埋伏?”
甘以羅微微搖頭,咬脣道,“你大哥是什麼人,就算中了埋伏,豈會不拼死一擊?”
話雖如此,心底深處,卻隱隱有一絲抽痛。
如果……如果……
如果那時,他就已受了暗算,自己得到消息時,他就已經不在,此刻,任她有多少乾坤妙計,也已尋不回他!
端木冶卻自幼對自己的哥哥信服,聞言點頭,說道,“是啊,大哥武功高強,怎麼會毫無聲息的中伏?更何況,他帶去的五十名親兵,也不是尋常的兵士。”
甘以羅輕輕點頭,手指無意識的劃過羊皮細捲上雋勁的字跡,低聲道,“是啊,分明是他去襲營,爲何卻會悄無聲息的失去蹤跡?既然不可能被人暗算,那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