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寂靜,腳步聲朝屏風後走過來,迎和着心跳,咚!咚!咚!
前有來人,後無退路,公主四下看了看,果斷矮身滾進了牀底。
貴妃住的廂房自然不比其他廂房簡陋,房中也不是其他廂房中的木板牀。而是架子牀,兩邊各自置有一扇屏風,牀底下被牀簾遮的嚴實,一片漆黑之中只有微弱的光亮可視,幾乎都看不清那男人的身形,更別提相貌。
模模糊糊間只見那男人停在了牀前,經這突然一聲響,慾火驟息。估計也沒了什麼興致。
翁貴妃沒了聲音,一覽無餘地狹窄空間,沒有人影,男人忽然彎腰下來。猛地掀開牀簾,公主驟然往最深處一滾,身子緊緊貼在牆上,竭力讓自己與黑暗融爲一體。
牀底下寬深,最裡面燈光並不怎麼照的進來,而通常這種情況之下,若是裡面有人的話,最常見的場景應該都是牀簾被揭起的那一刻。裡面倏然摜出一柄細劍或是短刀直接取人性命再爭取奪路而逃,像公主這種不會半點武功的渣,仗着自己身量纖細猛往裡滾,堅持滾,持續滾的套路不多。
男人着細打量了幾眼,貼牆那頭光線射不進而一片漆黑,許是沒看出什麼端倪,便又將簾子放了下來。
真有幾分僥倖。
“別怕啊……”翁貴妃嬌聲在笑:“這銅爐小,也沒什麼重量,可能只是風大,捲動簾子將它給掀翻了罷了。”
公主依然貼着牆不敢動,像一隻巨大的壁虎,她發誓若是查出了這個姦夫是誰,不用等宣昭帝出手她也一定先將這人給車裂了!
翁貴妃嬌聲軟氣的還想留人,然而那人始終沒開口說過一句話,公主在黑暗中不禁懷疑這人是個啞巴。
未幾。便聽房門之聲又響,想來是以翁貴妃之狐媚手段也沒將人再留得住,男人離開,隨着又換了木蘭進來。
“夜深了。娘娘歇了罷。”
翁貴妃盯着房門處冷笑,清泠泠的一聲哼響:“沒出息的東西,想玩情趣,還怕什麼?”
木蘭沒說話,上前來伺候她就寢。
燈盞熄滅,廂房中終於沒了半絲光亮,公主一口氣鬆出來,仰面癱倒在地上,心驚肉顫的四肢疲軟,連爬出去的力氣都沒了,她撫了撫跳得疾烈的心口,生無可戀的朝外頭看了看,外間守着一個木蘭,再往外必然還有守夜的宮女,她就算是能爬出這個牀底也爬不出這道門。
公主盯着眼前漆黑的牀板想辦法,想着想着眼皮子開始打架。後來公主開始自暴自棄,她覺得聖人說的對,既來之則安之,於是她勸和了自己的上下眼皮,眼眸一闔,睡了。
牀底下睡覺除了有些硬,後半夜有些冷以外,再沒什麼不妥,甚至她在牀底下睡覺,居然要睡得比在牀上睡覺時睡着的快些。
公主再睜眼時廂房中一片寂靜,她翻身往外爬,謹謹慎慎的揭開一小片簾角。眼睛還沒來得及適應光線,突然打了一個噴嚏,她連忙捂住嘴,目光在房中逡巡一圈,沒有人!
她頓時從裡面爬了出來,以天色來看,此時大抵應是巳時,巳時祭香,既然是打着爲民生祈福的名義來的,那怎麼着也得把這樣子給做足,翁貴妃應該是隨着宣昭帝前往了迦葉寺正殿唱戲。
公主站起身來在這屋中四下翻了翻,除了一些日常所需,並沒無什麼特別之處,公主有些納悶,翁貴妃既然是想將她引出宮來滅口,那好歹該是有些蛛絲馬跡的纔對,比如什麼信函?手諭?信物、令牌?
她總不會把這些東西隨時帶在身上?
那男子昨日暗中來與她私會,翁貴妃問及左翼前鋒副都統一事,說明那人在朝中定有一席之地,而這次出宮祈福。隨行而來的官員也沒幾個長得特別端正的,先不說翁貴妃那身份,就是那相貌她也不該看得上的纔是,公主頭有些疼。
她按了按額角,沒忍住又是一個噴嚏,她捂了捂鼻子,覺得此地不宜久留,權衡再三,頭暈腦脹的離開了廂房。
撇開遠的不說,目前在京城的有三位王爺,一位是九皇叔,一位是平陽王,一位是淮南王,一個是正兒八經的皇室宗親,兩個是豐功偉績,外姓進爵的郡王。翁貴妃背後的是哪個王?
公主有些不願意想這個問題,山上本來就比別處要來的冷些,她攏攏袍子,被風一吹。似乎更清醒了些,卻又似乎更迷濛了些。
經昨日莫須有的持刀黑衣人一鬧,禁軍防守愈發森嚴,東寺與西寺被完全隔開,公主蹲地上畫了幾個圈,手一攤,束手無策了。
她起身拍拍手準備走,紅瓦高牆上。忽然傳來一道含笑輕佻的聲:“小僧人側面看起來好生俊俏,轉過來,讓小爺看一眼。”
公主眉心一動,不可置信之下豁然轉身,那撐身坐在高牆之上,吊兒郎當晃着腿搖着扇的,不是宋冠言是誰?
宋冠言見她愣了愣,大笑起來:“真是阿瑤!阿瑤啊阿瑤。你說這可如何是好?本世子不管是走哪兒都能與你遇上,吃飯遇,逛街遇,就連寺廟裡也遇。你說你若是不跟我在一起,是不是辜負了老天垂憐?”
公主臉黑了黑,扭身又要走,宋世子立刻從牆上跳了下來疾走幾步攔在她身前,伸手就要去揭她僧帽,公主連忙護頭後退半步,一把將他打開,橫眉豎目:“別鬧!”
宋冠言笑道:“你怎麼出家當了僧人?”
“要你管!”
宋冠言“嘖嘖”嘆兩聲,微微眯眼打量她:“阿瑤啊,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穿僧袍格外的好看?”
“老子穿什麼都風流倜儻!”
宋世子大笑:“不不不……”他緩緩伸手往她衣襟摸去:“是莫名有股禁慾風情,想叫人,親手扒了你這袍子……”
公主腮幫子一鼓,張口就朝他手咬下去,宋世子居然也不躲,虎口傳來刺痛,他看公主的眼神一時有些空,像是透過眼前的這個人,突然回憶起了一些深刻進腦海,又融進了血髓裡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