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彌想娶的人,不是什麼公主,就單單只是一個鳳磬瑤。
清荷耳邊“嗡嗡嗡”地一陣亂響,一口氣沒喘的上來,就着他胳膊暈了過去。
喬彌連忙將她扶住,環手將她身子撈穩,沉聲喊了句:“劉掌櫃!”
老人家這才急忙撐着傘上來,匆匆爲他們遮雨,喬彌打橫將清荷抱起來往馬車邊上走,老人家疾步跟着重重嘆息:“喬二公子,清荷姑娘纔出宮門,你實在、實在不該與她說這些……”
一個人所能承受的東西有限,接二連三的打擊,不異於殘忍。
喬彌腳步頓了頓,停在雨中看了他一眼:“有用麼?”
老人家稍作思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愁眉苦臉的沒有吭聲。
清荷今日既能憑着多年的瞭解逼喬彌現身,那她今後也同樣或許能夠憑着多年的瞭解逼喬彌做出他不願做的事情。
而那些話,乍一聽起來雖說是痛徹心扉,可卻會由於下刀的乾脆和果斷。使這傷口齊整而利落,從而恢復起來,比那些拖着凌遲的要來得快的多。
這是對雙方的一個解脫。
這個道理老人家明白,可喬彌的那些話。卻聽得連他老人家都忍不住躲去了一旁,更何況是清荷?
喬彌將人抱上了馬車,看了看沒有大礙,便要揭開簾子下去,老人家一句話將他堵住:“清荷姑娘的身子裡還不知有沒有藏着隱患,這京城裡的大夫,可沒哪個有你高明。”
喬彌眉眼寂了一瞬,又放簾坐了回去。
富貴不能淫請了婆子回金駿眉來替清荷擦身換衣,喬彌在她房中呆了半日,出來時給了劉溫伯一張藥方,便要離開。
“喬二公子,如此未免無情了些。”劉溫伯面向他離開的方向,忍不住開口。
喬彌腳步在堂前停下,檐下雨絲在他眉眼間籠成霧,絲絲縷縷的看不清容顏,“那你要我怎麼辦?”他嗓音聽起來有些模糊的沙啞:“讓我留在這裡照顧到她醒來,然後再把她扔雨裡哭一次嗎?”
老人家漲了張口,找不出更好的說辭來譴責,縱是無情有情,他只是在清荷與公主之間。更加偏向的是清荷罷了。
喬彌靜了半晌,身形沒入了雨中。
清荷身子自然無礙,曾經堂堂的蓮城四使,她的身體底子本就比許多男兒都要好上幾倍。更何況這兩月以來,她本就不曾受到過任何身體上的折磨。
畢竟清荷若在宣昭帝手中出事,那江湖與朝堂必定陷入爭端,而歷朝歷代以來,江湖這一塊都是朝廷踢不動的鐵板,宣昭帝深諳此後果,是故即使連着近兩個月,他也不曾在暗中對清荷使什麼手段。
喬彌回昭陽宮時近晚膳時分,雨幕不歇反疾,入主殿時公主正在用膳,他這一身着實狼狽的有點狠了,公主手中湯匙“咣噹”一聲就掉進了碗裡,目光緩緩將他從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然後有些呆滯:“你掉水坑裡去了?”
駙馬爺沉默沉默,轉身進了耳室。
公主擱了碗就去追:“荷菱,給你家駙馬爺準備沐浴。”
“得令。”荷菱一應。轉身安排。
公主跟着進了耳室,開口還沒來得及說話,一件溼衣撲過來將她兜頭罩住,甩了一臉水汽。她胸口一悶,擡手正準備將溼衣拽下來,手腕被人一扯,便撞進了一人懷裡。
他身上有些溼,胸膛的溫度卻很暖,公主頗爲煩躁的將頭上的外袍給扔了一旁去,抓狂似的齜了牙:“你去哪兒了!吃飯都找不到人!”
喬彌稍稍用力扣住了她的腰,低眼看她時眸子黑沉如墨。底下似斂了幾層暗涌,公主眉心動了動,擡手去摸了摸他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嘴裡在喃喃:“你不會是燒了吧……”
喬彌便悶聲將她抱緊,埋頭進她發裡,她發間香馨暖而清軟,似穿透了他的骨骼。
公主覺得喬彌有點不對勁。卻又說不出是哪裡不對勁,她拿手去扯了扯他衣後襟,喬彌脫了外袍,身上只着了一件裡衣。有些鬆垮,她這一扯,便將衣裳給扯滑了半截,露出的肩上赫然有三排牙印,公主額角一跳,猛地撥開他領子,臉都青了:“哪兒來的?”
在金駿眉時明明只有兩道。
喬彌順着她目光往自己肩上看了看,然後有些諱莫如深的看着她。薄脣微抿,沒說話。
公主冷笑:“難怪今日這麼反常啊,啊?”她一副“你乾的真是漂亮”的表情,怫然一把推開他:“你給老子今晚睡雨裡去罷!”
她轉身要走,喬彌帶着她身子轉了個圈又將人給攬進了懷裡,然後按着她腦袋往自己肩上壓了壓,低低地道:“再咬一口,看痕跡對不對的上。”
駙馬爺如此坦蕩,公主登時眼神一飄,有點懵了。
喬彌在金駿眉裡換衣時,她不過是粗略一晃,而喬彌高。這肩上多出來的一道齒印也並不怎麼靠着後背,她又躺着,視角阻礙,靠裡的這一道齒印她確實不怎麼容易看得見。
公主默默張了張嘴。拿牙去臨摹了兩下,沒敢下口,然後她開始支吾了:“那我之前,明明就只看見了兩道……”
喬彌埋在她頸間嘆了一口氣,微微鬆開她,公主變臉跟玩兒似的,立刻笑道:“爺,我已吩咐華清池備了水,您起駕沐浴罷。”
喬彌看了看她,轉身往殿外走了幾步,又停下,回身。
“這世上除了你。沒第二個人敢在這個地方下口。”
公主定定看他,心間颶風捲過涌來一剎的平靜之後,心口疾烈起跳,她猛地捂臉,喉間溢出一聲哀嚎:“要命啊你……”
喬彌又朝她走過去,伸手從她身後的屏風上取了件乾淨的袍子下來,然後在她眉心親了親,轉身離開。
這場雨連着下了有些時日。八月頭三,天色放晴而入秋,公主婚事將近,禮部籌備。差不多是將整個昭陽宮給搬公主府去,聲勢浩大而程序繁複。
踩着初秋風氣涼爽,金駿眉客棧迎來了兩名晚來之客,劉掌櫃茶盞傾翻,急哭在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