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貴妃萬沒想到大晚上的鳳磬瑤竟又來她鳳朝宮發瘋,一時驚得花容失色,公主一身寒氣疾步上前,金釵猛地揚起,被木蘭一把握住了手腕,她想也沒想,甩袖一巴掌朝木蘭臉上扇了過去:“放肆!”
“啪——”一聲清清脆脆的響,木蘭被打得頭一偏。頓時臉一冷,捉住公主手腕的勁道卻是半點沒鬆,公主甩袖又是“啪”地一巴掌,木蘭兩邊臉頃刻間紅了起來,直打得殺氣都冒了。
公主目色寒凜,厲聲冷笑:“怎麼,你還想像上次那樣行刺本宮麼?”
宣昭帝此時就在鳳朝宮裡睡着,這種情況,給木蘭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她立刻鬆手,身形卻依然擋在翁貴妃身前,“奴婢不敢。”
“那就給本宮退下!”
“公主!”荷菱上前來:“有話好說,您先別衝動!”
鳳磬瑤只當沒聽見,眸子一轉,凜凜看向翁貴妃,翁貴妃聞到一股清冽的酒氣。那是從公主身上散出來的。
她臉色白了白,這小賤人平日裡的做法已足夠讓她措手不及,如今這借酒發瘋的樣子,更是讓她半點也摸不準她下一步會做什麼。
貴妃娘娘連忙道:“公主喝多了,來人,快把公主給本宮帶回昭陽宮去!”
公主冷笑一聲,擡手將木蘭給一把攘開,疾步朝翁貴妃走過去。
公主酒量何其好,斗酒一兩斛跟玩兒似的,根本不存在翁貴妃所想的什麼借酒發瘋,她是真的在發瘋。
鳳朝宮一時亂起來,宮人慌慌張張的攔,推翻玉瓷金瓶無數,“乒乒乓乓”地亂響,公主不管不顧,全然是一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架勢,內殿中乍然爆出一聲怒喝:“阿瑤!你給朕住手!”
寢殿金簾被兩名宮人快速從兩邊揭開,宣昭帝披着明黃色袍子赫然便立在那玉階之上,眸色沉怒。
公主正冷着臉衝開面前一衆宮人。聞聲動作停也沒停。
翁貴妃一見宣昭帝便哭出聲來:“皇上!”楚楚嬌弱的臉上梨花帶雨,立刻就想朝他奔過去,還沒邁出幾步,公主忽然一把拽住了她袖子狠狠一扯。翁貴妃猛地被她一卷回身,金釵鋒利的尖刃,瞬間便在她瞳孔放大。
“鳳磬瑤!你想幹什麼!?”宣昭帝心臟驟縮,霎時間疾奔下來。
木蘭驚呼一聲:“娘娘!”眼見那金釵尖端已迫近眉睫,這千鈞一髮之際她也顧不得什麼了,慌忙出掌重重砍向公主手腕,公主手腕吃痛失力,金釵“啷噹”落地,宣昭帝上前來一把將翁貴妃拽入懷中,看着鳳磬瑤,只氣的臉色鐵青鐵青。
“真是越來越膽大包天!”宣昭帝胸口劇烈起伏:“你爲何就是不肯給朕一日安生!?”
公主笑哼一聲,滿不在乎似的冷笑:“適才貴妃娘娘說,因爲有皇兄垂憐,所以刺殺公主一事便也就只是粗粗禁足半月有餘也就罷了,皇妹適才想了想,我不是也有皇兄你的垂憐麼?”
她目光落在宣昭帝身上。緩緩擡手揉着自己腕骨,笑意森冷,有一絲諱莫如深。
宣昭帝臉色微微變了變,“事情已經過去,此事與愛妃無關,翁國舅朕也已下令處罰,你還想怎麼樣?”
公主冷道:“所以皇妹不要她的命,只是要她的一張臉,這樣一來,應該便只需禁足幾日便行了吧,皇兄?”
“你!”宣昭帝氣的生生說不出話來,深深吸了幾口氣:“你給朕回宮去!從今日起……”
“皇兄要禁我的足?”公主笑起來,眸子薄冷,透着絲從未有過的冰冷陌生,她容色驟然一厲:“她半根頭髮絲兒傷着了麼?我如此礙你的事,你是不是早就想殺我了?別禁足了,我就是見不得她好過,你索性下令處死我!大家都痛快!”
宣昭帝震了震,臉色微微泛白,看她遽然憤怒起來的臉色,竟透着一股玉石俱焚般的悲哀,他心中一滯,“朕怎麼會殺你……”他氣勢陡然弱了幾分,“朕只是想讓你回去好好休息……”
鳳磬瑤低低冷笑一聲。“休息有兩種休息法,一種是睡了還能醒來,一種是地下長眠永遠不醒,皇兄心裡所想的。是哪一種?”
宣昭帝臉色煞白,他眸子深涌,攪出一翻海浪,鳳磬瑤半點不退。直直看進他眼中,一個在逼,一個在退,終究是宣昭帝落敗,他頹然甩了甩袖子側過身去:“送公主回昭陽宮!”
公主便也垂眸:“不用了,我自己認得路回去。”
她來的快,去的也快,荷菱一路默默跟回去。看宮人遣散後,公主便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心口抑不住的泛酸想哭,她說:“公主,皇上待您,其實是沒變的……”
可就是有什麼不對了,到底有哪裡不對,翁貴妃麼?
公主喉嚨口滾了滾。被酒嗆住,她一陣急咳,咳得眼淚止不住的掉,她說:“荷菱……我攔不住啊,我拼了命也攔不住啊……”
十一年前她攔不住,十一年後,她仍然攔不住。
不管是家事還是朝堂還是民生,她統統攔不住,護不住,到頭來落得一個十惡不赦的名聲。
“公主……”荷菱眼圈跟着紅了。
公主哭着扯住她的袖子:“他們以爲我想看嗎?他們都以爲我想看麼?”往事被扒過,心痛的不是這世上的任何一個人,而是她鳳磬瑤。十一年前她攔不住一場強暴,十一年後她攔不住一場愚寵。
動手的根本不是什麼芮清名的兒子,第一個脫褲子的,是御史大夫的獨子。
她是看了。她是全程圍觀了,她記住了每一個人的臉,七歲幼齡,她在場又如何?誰不是一巴掌就能將她給掀飛?
好不容易快忘了的事,怎麼就又被人給掀了出來?
公主拽着荷菱的袖子哭,哭的撕心裂肺,局面到底是怎麼了,爲什麼舊事開始重提,至親開始顛覆,這一場鬧劇,是不是真的要以死才能罷休!
她的親叔叔,她的親哥哥,都不再是她原來,認識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