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封手信,荷菱硬生生寫了近小半個時辰,才黑着臉站起身反手一巴掌拍進了阿淫懷裡,恨不得將他胸口給拍穿。
阿淫按住信看看她,保持一貫的少言寡語,面無表情地轉身走了。
隔日鳳磬瑤醒後,荷菱頂着一雙熊貓眼將此事簡單地與她提了提,公主若有所思。用完早膳便神清氣爽,春風滿面地,找言喻之喝茶去了。
荷菱悶悶跟在身後,瞌睡兮兮的揉了揉自個兒眼袋,“公主幹什麼啊這是?”
“看好戲。”公主穿過迴廊,回頭興高采烈:“想不想看言先生吃癟?”
荷菱沒睡清醒,渾渾噩噩地,沒怎麼聽懂,強撐着一雙眼努力的看着她。
公主嘆一口氣,好生疼惜她:“等着看吧,宋冠言頂多不出兩日,便會帶兵以自己親眼見過了刺客爲由,強行搜查金駿眉,能抓到人的話自然最好,這樣便能夠以刺客拘捕的名義將金駿眉的人就地處決,而抓不到人的話。也可以搗了金駿眉這一方據點,怎麼算,他也不虧。”
荷菱有氣無力:“所以公主你這麼高興是因爲再也不用見到富貴不能淫那幾個畜生王八蛋了嗎?”
公主“嘖”一聲:“偏見,我們不還有你哥呢嗎?”
荷菱掀起嘴皮“呵呵”兩聲兒:“甭想。我哥也一定巴不得那幾個人死。”
公主不甚在意:“沒關係,最後也還是一家人。”
荷菱險些就被這話給刺激到了,她猛地跳起來:“什麼一家人?誰跟他一家人?”
公主被她這反應唬得一愣,一張口就磕巴了:“那,阿淫,是,喬彌家的人,你是,我家的人,那,最後,不是,一家,人,嗎?”
荷菱一甩袖子,深惡痛絕的嘶吼:“仇人!老子以後見他一頓打他一頓。有機會就把他光着扔去澡堂,用鞭炮炸的他連他媽都不認識!”
公主頓時一臉心疼,她搖了搖頭安慰:“看好你,望你有一天美夢成真。”
荷菱心口一疼。被堵的。
公主拍拍她肩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轉身找言喻之去了。
鳳桓矣日日都需進宮,時常忙起來抽不開身便會在宮中留宿,無暇再兼顧她這邊的動靜,言喻之便借了個故,暫時留住在公主府中的雪廬。
然而言先生很忙,他沒空跟鳳磬瑤這個閒人喝茶,尤其是在現在這種敵暗我明的情況下。言先生不開心,他有很多事要做,所以公主撲了個空十分惋惜,自己留在雪廬中嚐了幾杯蒼山雲霧,未得幾刻鐘,便忽聞懷安長公主來了,她一口茶差點噴出來,趕緊拾掇拾掇整出一副虛弱蒼白的樣子前去迎候。
“見長公主而已,公主何須裝的這麼病態?”荷菱攙着她一步三晃的往雪廬外去。
公主耷拉着眉眼輕聲細語:“我是不久前才死裡逃生的人,不勾起皇姑姑的同情心,我如何與她姑侄情深?”
鳳桓矣是尤爲敬重疼護這個皇姐的,屬於那種什麼事兒都不用她操心。只望她安安樂樂一生喜樂無憂的那種,所以這個皇姑姑對於公主來說,她不僅是個血親長輩,還是條較爲粗壯的大腿。
荷菱低眼道:“可長公主對公主你是真的挺好的。”
公主揚脣:“可是我也被反咬怕了。”
懷安與鳳桓矣怎麼說也是親姐弟。難保最終攤牌後她會選擇與鳳桓矣站在一起,公主若此刻選擇了心軟而不利用這一步棋,那便即將再被自己蠢哭第二次,這種事情有過一次就夠了,沒道理她還要再栽倒一次,所以那些盲目的心軟和信任,還是見鬼去吧。
畢竟她也曾經相信過鳳桓矣,相信鳳桓矣不會將一把刀懸在她的頭頂上。可臨得最終真相還是給了她狠狠的一記耳光——她的親叔不僅給了她一刀,還想將她給稱斤論兩的賣了。
公主嗤笑了一聲,有些譏誚地輕輕喃了一句:“當了這麼多年的傻子,想想也是夠噁心的。”
她眼下只能努力的並且不要臉的安慰自己,親叔叔都這樣坑她了,親姑姑又算的了什麼?人傻貌美的,不就是該來替自己親弟弟抵還這個孽債的麼?
於是她就在見到懷安時暗中擰了一把自己大腿,在懷安急忙上前來拉住她左右看看詢問她是否有恙時。眼淚汪汪的開始信口瞎掰,說的驚心動魄又感人肺腑,而後潸然動情:“讓姑姑您擔心了。”
懷安拿帕子抹抹淚:“沒事就好,怎麼不好生歇着。這麼冷的天兒還到處亂跑。”
公主也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輕聲道:“本來是想來找言先生喝喝茶的,可沒想到他卻不在。”
“言喻之啊。”懷安吸了吸鼻子:“我來的路上倒是看見了他,像是往平陽王的府上去了。”
宋冠言?
公主眼眸一深,想要再借懷安長公主出府是不可能了。可即便不出府,也能知道言喻之現在顯然不好過,他竟然出府去找宋冠言,就說明現在他們也是慌得很。急需對策。
看見他們過得不好,公主也就放心了。
“別在這兒呆久了,還是回殿裡去吧,莫受涼了。”懷安見她不說話,攙着她便慢慢地往寢殿那邊走去,“自從你皇兄住到元景宮去後,這一開朝,朝中便是人仰馬翻。許多職位都須得填補空缺,重新政審,就連你皇姑夫,也有幾日不曾回府了。”
“皇姑父不回府?”公主眉心微微一動,隱隱有個念頭在腦中閃過。“阿瑤記得宮中禁軍統領的職位,好像還空缺着,皇姑夫莫不是……是在爲皇叔甄選左翼前鋒副都統的人選麼?”
“我也不清楚。”懷安紅着眼輕輕笑了笑,有幾分思念之情在裡頭。顯然想她夫君得很:“你也不是不知道,姑姑很少關心這些事,不過寧蒗一介武夫,文官的那檔子事兒他也做不來,大抵也就是離阿瑤你所說的差不到哪兒去吧。”
公主心往下沉了一寸,不動聲色地笑道:“姑姑也該多關心關心皇姑父纔是,沒事也該去看看他在做什麼,好心中有個底。”
懷安倒是不甚在意。慢慢道:“他忙完了,自然會回來的,我何必去打擾他?”
“姑姑賢德,姑父真是有福,可這也算不上打擾,一來可見見緩緩相思,二來皇姑姑前去也可知知姑父的冷暖,也免得牽腸掛肚。心中放心啊,瞧瞧姑姑,最近都憔悴了不少。”
懷安本身性子就比較粘人,聽鳳磬瑤一說,難免便有些蠢蠢欲動了,自嫁寧蒗以來,由於虎賁大將軍之威猛,她愈發顯得像個小女人,公主見她模樣,自然也就趁熱打鐵了,淡淡地道:“眼下離宮門下鑰還早,姑姑不妨……”
“姑姑先將你送回去,然後再去看他。”懷安笑着將她打斷,這一笑,真如少女懷春。
公主隨口敷衍兩句,終於將懷安送走了,她便再也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