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苗根喜的心裡是因爲恨意,還是因爲他的焦慮,再加上他平時幹活就比較的麻利,所以,在苗根喜和苗根旺原本的房子中間,沒多一會兒的時間,就已然出現了一道結結實實的籬笆牆。
別人家的籬笆牆,籬笆只是孩子的手腕兒粗細,可是苗根喜這次選的這些木樁,足足比男人的手腕還要粗,他用力的往土裡種木樁,那一股子狠勁兒全都發泄在了土上。
苗根喜的內心是愧疚的,他總覺得是自己沒有保護好媳婦兒,才讓彩雲從一開始的流產到後來的入獄,又到懷孕之後的百般不適,一直到被苗根旺那個禽獸不如的畜生給侮辱。
二靜在廚房裡燒火,只扭頭就能看到在院子裡幹活的爹,她看到爹咬着牙的幹活的力道,二靜不由的有些害怕,在她的心裡,雖然爹在要求大姐的時候,確實嚴格了些,可是爹對於全家人,從來都是很溫和的,可是這次,二靜看到了爹的不爲人知的一面。
月牙兒看到了苗根喜的反應之後,心裡也是怕的很,她走到二靜的身邊,格外小心翼翼的說道,“二姐,你看大伯是不是特別的生氣,以後大伯會不會——”
二靜擡頭看了看月牙兒,她很顯然的沒聽出月牙兒的言外之意,月牙兒因爲自己的爹做了那樣荒唐的事情,感到羞恥和愧疚,但是她又怕大伯會反悔,然後找她爹和哥哥報仇,到時候事情絕對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二靜則輕聲說道,“我爹的脾氣向來很好的,這次二叔做的確實太過分了,不瞞你說,我現在是恨透了二叔了,我以後再也不叫他二叔了。”
月牙兒垂下了眸瞼,她不知道該和二靜說點什麼話了,實在是尷尬窘迫到了極點,月牙兒在二靜的身邊幫忙給遞點東西,幫忙做飯。
沒多一會兒的時間,飯熟了。
二靜招呼自己的爹吃飯,然後說完,就開始準備揭開鍋蓋,給娘盛一碗。
照常理說,家裡吃飯的時候,都是長輩先動筷子,長輩裡又以男性的長輩爲尊,但是自從李彩雲懷孕之後,家裡吃飯,從來都是給李彩雲先盛飯的,所以,二靜是一邊跟老爹打招呼,一邊給娘開始盛飯了。
苗根喜哪裡有心情吃飯,他現在滿肚子滿腦子的都是恨意。
“給你娘弄點吃的,伺候你娘吃下,給大靜弄點吃的,你們幾個吃吧,我不餓。”苗根喜冷冷的扔下這麼一句話。
壽生也察覺到了大伯不同往昔的表情和反應,在壽生的眼裡和心裡,他也認爲大伯是個寬厚仁慈和藹的人,但是現在的大伯,是分分鐘就能殺人的氣勢,壽生能明白,大伯對於爹做的事情,恨到了骨子裡。
所以,壽生也沒有吃飯,而是在苗根喜的旁邊幫忙造木樁子建籬笆,一直到將整個籬笆院子整理好,這纔算是歇了一口氣兒。
苗根喜蹲在籬笆院子裡,眯着眼睛,蹲在地上,抽着旱菸,一大口一大口的吞着煙霧。
壽生在籬笆院子的另外一側,原本好好的一家人,因爲爹的糊塗和禽獸行爲,使得一家人就這樣被一排籬笆永遠的隔開了。
壽生知道大伯對他和月牙兒的好,即便是這樣,大伯心裡的那份恨意,也不會因爲對他和月牙兒的疼愛而減少。
“爹,吃點飯吧。”二靜站在苗根喜的身邊,輕聲地說道。
“恩。”苗根喜雖然應了聲,但是他的眼睛裡依舊充滿了恨意的迷離,還有哀愁的情緒,他依舊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抽着旱菸。
二靜只能轉身回了房間裡,已經餵了娘吃飯了,這次該喂大姐吃飯了。
突然,二靜見大姐正雙眸狠狠地盯着躺在炕上的娘,二靜稍稍的怔了一下,大姐瘋傻很長時間了難道大姐這是要好了麼?
“大姐,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那是咱們的娘。”二靜小心翼翼的說道。
大靜的雙眸依舊是空曠無神的,她指着躺在炕上,那個臉色蒼白的女人,又看看二靜,然後一臉茫然的說道,“娘?”
二靜聽聞,很是興奮,急忙點頭,說道,“對啊,娘,娘,那是咱們的娘。”
大靜嘟囔了一會兒娘,然後突然看着二靜說道,“娘要死了。”
二靜大吃一驚,急忙一把捂住了大靜的嘴,二靜的臉上滿滿的恐懼,“不許說,不許說,爹打死你!”
大靜不在說話,但是她依舊用那種空曠無神的眼神看着炕上的李彩雲。
苗根喜將那道籬笆牆做好之後,似乎有了心理陰影,他即便是下地幹活,也會時不時的回家一趟看看情況,然後千叮嚀萬囑咐的跟二靜交代,之後再去下地幹活。
既然已經分了家,壽生自然是要下地幹活的,不然,家裡的吃喝從哪裡來?壽生年紀不大,卻也不小,但是做農活,還是差了點勁兒,只是鋤草這件事,他的雙手上就起滿了水泡。
月牙兒心疼哥哥,可是又沒有辦法,這個家裡就這麼幾個人了,爹需要照顧,只能月牙兒在家裡照顧苗根旺,而壽生則去地裡幹活。
金粒兒這段時間,目睹了家裡發生的一切,他突然覺得,雖然自己是認祖歸宗了,可是跟他之前想象的情況,完全不同,他現在連自己都想不明白這樣做到底是因爲什麼緣故了。
金粒兒坐在地頭上,看着正在賣力鋤草的苗根喜,金粒兒不禁的有點想念娘了,不知道娘什麼時候能回來,上次去落日鎮置辦東西,遇到了米粒兒,米粒兒說是娘很快就回來了的。
金粒兒仰起頭,眯着眼睛的看着天空,看着空中跟棉花一樣的白雲,看着金色的太陽,還有從空中偶爾飛過的麻雀,他突然很懷念以前跟娘和米粒兒在望月坡的日子。
“金粒兒,回家吃飯了。”苗根喜肩上扛着鋤頭,走到了金粒兒的身邊說道。
以往的時候,苗根喜每次看着金粒兒說話的時候,都會雙眸帶笑,可是最近,苗根喜一直沉浸在一種落寞裡,目光也變得冷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