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郎中在診斷之後,走到了旁邊的木桌旁,開始書寫藥方,他這次書寫藥方的時候,竟然完全不像平時那樣流暢,以往的時候,他只要給病人搭脈之後,能夠很快的找到病症的所在,且能找到最合適的治療方法,然而今天,他屢次停下手,皺着眉頭的思索。
洛夢和苗秀蘭很想上前詢問,然而婆媳倆看到竇郎中凝神的樣子,又不好去打擾,真真是急死人。
終於,竇郎中落筆了,他寫完了藥方之後,洛夢和苗秀蘭正要上前詢問,卻見竇郎中又拿起那張藥方,反覆推敲思索,眉頭皺的緊巴巴。
這樣的時間簡直就是煎熬。
洛夢提着那口氣,雙眸一直緊緊的盯着竇郎中臉上的表情變化。
“好了,待會兒照這個藥方抓藥,我這先給他用針。”竇郎中只說完這番話,便回到了炕邊上,嫺熟的將銀針包裹平鋪在炕沿兒上。
洛夢張開的嘴巴也只能再次的閉上。
“我去抓藥!”苗秀蘭聽完竇郎中的話,雙手顫抖的拿起了那張藥方,就要轉身往外跑。
洛夢這才緩過神兒,急忙的上前拉住苗秀蘭,“婆婆,你腿腳不便,還是我去吧。”
“七夢,還是娘去吧,娘——”苗秀蘭已經泣不成聲了。
“師孃,奶奶,你們兩個在邊上守着師父吧,我去抓藥!”小六子突然站出來,很自信的說道。
洛夢看到他的眼神裡滿滿的堅定。
洛夢當然知道葉春暮這時候最需要的就是吃藥,可是她的私心卻在作怪,因爲她看出了葉春暮這次傷勢的嚴重,她生怕她這樣的離開之後,就再也見不到葉春暮。
“小六子,辛苦你了!”洛夢格外感激的看着小六子說道。
“師孃,我也和哥哥一起去。”小七馬上上前。
“娘,我和他們兄弟倆去。”金粒兒也上前說道。
“好,你們三個路上注意安全,金粒兒帶上天狼,你們快去快回。”洛夢吩咐說道。
三個男孩子應聲的時間,已經跑出門外去了。
洛夢和苗秀蘭不約而同的回到了炕邊上,就那樣目不轉睛的盯着葉春暮。
他躺着的樣子是那樣的安靜,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樣。
只是,他額頭上的血跡還有頭髮上黏糊糊的血跡,以及身上衣服的破爛的地方,讓人看了心疼肺疼。
竇郎中一直都是緊皺眉頭,他手上的銀針很嫺熟的被紮在了葉春暮的很多穴位上。
然而,一副針紮下去,葉春暮卻絲毫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唉,他被打的出了內傷,且應該至少有兩個半時辰是沒有被人發現,甚至三個時辰也說不準,所以,體內滯氣和瘀血很多,他這會兒還能喘氣,已經實屬難得了。”
許久,竇郎中才站起身來,嘆息搖頭的說道。
洛夢和苗秀蘭聽聞,急忙上前追問。
“竇郎中,那葉子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竇郎中,你一定救救他。”
竇郎中扭臉看向洛夢和苗秀蘭,說道,“醫者父母心,我自然會竭盡全力,更何況葉木匠是個好人,自然是要盡力的,但是,這也要看天意吧,更或者說,是我竇某人醫術不精,現如今能用的法子我都用了,待會兒等那幾個孩子抓藥回來,你們儘快的煎藥,給葉木匠服下去。”
“吃了藥,他就能醒過來麼?”洛夢已經失去了正常的理智,她緊緊地抓着竇郎中的胳膊,滿臉的驚恐不安,眼神裡充滿了畏懼和擔心。
“這也是要看天意的,如果服下藥,明天能醒過來,或許就醒過來了,如果——”竇郎中的話說一半,已然表明了自己的意思了。
洛夢的心裡咯噔一下,雙腿瞬間癱軟了,她差點摔倒在地上。
苗秀蘭已然哭幹了淚,她急忙的攙扶住了洛夢。
“好了,我先回去了,如果再有什麼事,你們再去找我過來。”竇郎中臉上帶着滿滿的疲憊。
洛夢下意識的哦了一聲。
苗秀蘭這才急忙說道,“竇郎中,您慢走,辛苦您了,這大晚上的真是麻煩了。”
洛夢似乎恍然間緩過神兒,然而,竇郎中已經走出門外了,苗秀蘭也陪着竇郎中出了門。
屋子裡安靜的讓人心慌,洛夢輕輕地走到了炕邊上,看着安靜躺在炕上的葉春暮,她緩緩地坐在他的身邊,伸出仍舊顫抖的手,捏住了他的大手。
眼睛裡沒有淚水,卻腫的嚇人,目光裡滿滿的驚懼和不安。
嘴脣翕動一下,千言萬語,如鯁在喉。
“你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洛夢許久不蹭吭聲,這樣一出聲之後,淚水再次的猶如雨下,洶涌不止。
她趴在他的枕邊,試圖叫醒他,可是無論她多麼的用心,他仍舊那樣平靜的躺着。 •ттκan •Сo
如果換做是以往,他哪裡捨得讓她這樣的流淚,那樣的話,豈不是要挖了他的心一樣痛?
可是現如今,即便她的淚水如同決了堤的洪水,他也沒有了絲毫的反應。
“你醒過來吧,你跟我說,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我一定要了那些畜生們的命!”她發狠的說道,滿含淚水的目光中,陰戾而狠毒。
不管洛夢是撕心裂肺的低低發狠,還是淚如雨下的痛苦,葉春暮就好像是個毫不相干的人,安靜的躺在那裡,享受着他自己的時光。
院子裡傳來了金粒兒和小六子的聲音。
很快,苗秀蘭就將小六子和金粒兒拿回來的藥去煎了。
安靜的夜空中,一切都那樣的安寧,只是,夜空裡飄散着的苦澀藥湯味道,讓人覺得今晚的夜有些不近人情。
洛夢就那樣守在葉春暮的身邊,她想着曾經還在他面前耍小脾氣的樣子,可是如今,任憑她說什麼話,他都沒有半點反應,她不想離開他一步,甚至半步,她內心怕到了窒息,總不敢想那件事:今夜或許是永遠的分別。
煎藥爐旁邊的苗秀蘭一邊扇着蒲扇煎藥,一邊抹眼淚,她的這一生,早年喪夫,寡婦一人將兒子拉扯大,原本也到了享清福的時候,可是現如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