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幾次了?這到底是第幾次被楊小七佔便宜吃豆腐!
我十分惱怒,全然不顧此時我和楊小七還在衆目睽睽之下,揚起拳頭就朝他胸口打去,剎那——
楊小七的臉上卻笑出了一朵花兒,迅疾地用手包住了我的拳頭,柔聲道:“豆豆,你那點心思我還不知道,做得對我畢恭畢敬,不就是給那些外人看的麼?少爺我這麼配合你,你反倒不領我的情了。”
一時我才反應過來,楊小七親我一口原是再幫我啊,可是我還是很生氣,我挑挑眉,也笑了起來,可語調卻是十萬分的嚴厲,我低聲道:“楊小七,你聽着,我不是吃啞巴虧的人,既然你這樣對我,我也得……”
我認爲,既然已經吃虧,就要還給楊小七。就比如兩個起矛盾的人,一個人給了一個人一巴掌,那另一個人要還給那個人一巴掌,纔算公平。
於是,我踮起腳尖,脣朝楊小七的左臉頰也蹭了一下。“我也得還給你!”說完了後半句話,我故作嬌羞地擡眼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便回身推門進屋子了。
要做戲就做到底吧,反正我把楊小七也給親了,我不吃虧!
“七少爺?”過了不知多久,門外響起丫頭提醒的聲音。
“嗯?”楊小七心不在焉地應着。
怎麼楊小七還沒走?
“老爺夫人還在正廳等少爺呢!”
“哦!”楊小七懶懶道。
腳步聲漸遠,兩個人應該是去了。
我推開一扇窗朝外望去,見楊小七摸着自己的左臉頰又回頭朝屋裡望了一眼。
那眼神……
我朝他笑笑,我不得不佩服,楊小七很會做戲啊!
不出半日,琦蘭苑便傳出了關於七少爺與其第五個小老婆的流言,據傳,七少爺甚疼愛這個小老婆,一夜牀幃溫存,日起依舊你儂我儂,少爺去老爺那吃個早飯,都不忍與小老婆分開,兩人隔窗相望,眉目傳情。
聽到這個傳言我又好氣又好笑,果然是人言可畏,三人成虎啊,這個效果有點過了,如果再加之晚上的行動,只怕又把我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可是,這時候我也顧不得那幾個少奶奶氣得眼紅,是否在想着法兒地整治我,我只想快些知道真相。
就這樣,過了大概有幾日,夜間,我在我的院子裡擺了果品美酒,邀楊小七一起共飲。
以前灑脫風流的楊小七,今夜不知怎麼侷促了起來。
我斟了一杯,遞到楊小七面前,自己又斟了一杯道:“楊小七,你我以前沒少一起喝過酒,怎地今天你像個娘們兒一樣扭扭捏捏的,來來來,喝!”
楊小七看我的眼神愈加古怪,他道:“以前是因爲自己一肚子煩心事,苦得又沒人排解,又說不得,找其餘朋友,都是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那樣子,我也不敢找他們,只得找你來。今日……這可是你第一次找我喝酒啊,咳,再說,再說,以前我一直把你當小孩子看……”
我嘴裡含着的一口酒,差點沒噴出來。其實吧,我今天找楊小七喝酒的目的就是,要打破沙鍋問到底,難不成他已覺察出來,用那樣一句話來提點我?
心裡有點虛,沒敢擡頭看楊小七,只一味爲我們斟酒。楊小七隻飲,也並不推辭。
酒過三巡,我微微有些醉意,轉目看向楊小七,他也是雙目迷濛,行爲言語有點慵懶。
我竊笑,再飲酒的時候,我便偷偷將酒灑在一邊的湖水裡,只不停地爲楊小七添酒。
又過了不知多久,楊小七飲到酣處,開始嚷着燥熱,扯開自己的衣襟。
我吞了口口水,無心理會月下美男飲酒圖,只做在他跟前,悄悄道:“楊小七,我是誰?”
楊小七按着太陽穴,繞着舌頭道:“沒……沒看見,不知,不知道。”
有點醉了。
我又爲楊小七倒了三杯酒之後,又道:“楊小七,你看看我!”
本是趴在桌子上的楊小七,費力地擡起頭,朝着我眯眼看道:“怎……怎麼了,仙鳳兒?”說完,又趴在桌子上,嘴裡不知嘀咕着什麼。
醉了,楊小七真醉了!
我湊到楊小七耳根,低聲道:“程菡之呢?”
“你……你找你主上做什麼?她不是回錦臨郡了麼?我……我竟然看見菡之主動去親郭雲銳……嗚嗚……不對,不對,菡之離郡了,跑去各個要省……嗚嗚……”楊小七又低聲不知咕噥着什麼,我沒大聽清楚。
我思索片刻,又問道:“你還記得程豆豆麼?”
“記得,記得怎麼不記得……嘿……她現在是我媳婦兒了,你倆,你倆也算姐妹,你要好生待她。不可像排擠……排擠莫莉、蕙文那樣排擠她。”
楊小七還算有點良心!
“七……七郎!”我學着仙鳳兒這樣矯情地叫楊小七,總覺得難爲情,“你爲何要收她爲侍婢,我當真嫉妒!”
“爲何?”楊小七擡起頭,雙目在月色的下更顯得迷離,“受菡之所託,我要照顧好她侄女!”
難道當日楊小七把我從軍營想法兒弄出來,真的是我三姑的主意?
我急急問道:“她爲何要將我……將程豆豆託爲你照顧,是郭氏兄弟對程豆豆不利,還是程豆豆有利用的價值,程菡之才如此費心?”
“嗯?你說慢點……”
難爲楊小七了,我又慢慢重複了一遍。
楊小七聽後,歪着腦袋思索了半晌,才道:“你知道算命先生爲何只爲我取名‘小七’麼?因爲我的命是算不出來的,是人算不出來的,哈哈……”
看着楊小七這發顛說胡話的樣子,我知道他已經完全醉了,趁着他沒完全醉倒之前,又問:“楊小七,你快告訴我,程菡之和程豆豆是否真的是姑侄關係,她們到底都是誰?”
“他們都是賣……賣豆花的寡婦,啊呸……我又咒自己早死呢。”說完這句,楊小七似用了全身力氣,從石凳上哧溜一下滑到地上,睡着了。
最重要的我還沒問出來,我仍不死心,將楊小七晃醒,急道:“楊小七,你快別睡,你回答完我的問題,好不好?”
楊小七眯着眼睛,又扯了扯自己的衣襟道:“仙鳳兒,你,你,你……知道酒是用來助什麼的麼?你……你怎麼總來招惹少少……少爺我?”
這……句話,這語氣,這眼神,這動作,怎麼越來越不對了。
我掙脫開楊小七就要跑。楊小七冷笑一聲,拉着我的胳膊,將我拖在他懷裡道:“仙鳳兒,你……幾次三番用這種手段,哄,哄,哄着少爺我和你睡,你分明也知道,我爹……我爹讓我娶你是因爲有別的……目的,而你來這的心思,我……我……少爺我也清楚的很,是監視我爺倆的……你何苦又裝得那麼多情於我?嗯?”
楊小七說的頭頭是道,極富邏輯性,我已猜不出他是真醉還是假醉了。
可是當下,我遇到最大的麻煩是楊小七把我當成了仙鳳兒,他還有那麼點嫉恨仙鳳兒,他想用什麼辦法報仇?
用什麼辦法呢?
感到楊小七的手已經不規矩地解我的裙帶,我的酒已全醒了,忙道:“小七,這裡那個啥仔細被風吹了,被下人瞧見了也不好,快快,快回屋裡吧……”
不知這緩兵之計是否有用?
“這裡,有情趣……”楊小七邪邪一笑道。
天哪,楊小七生生拒絕了我!
我恨得牙癢癢,沒想到本是要算計楊小七,反而把自己算計進去了。
我越想越氣,真想用武功狠狠教育楊小七一番。可是,我用不成武功,掙扎也是徒勞,眼看着自己的衣服就要被楊小七剝光了,也只有流淚的份兒。
“哈哈……”楊小七忽然鬆了手,大笑一聲,隨即從我身上翻下來,轉了個身躺在一邊,“仙鳳兒,少,少爺我纔不會上你的當和你睡哩,那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呼嚕嚕……呼嚕嚕……”
楊小七就這麼突然睡着了。
我還來不及吃驚,只抹了一把眼淚,整理好衣服,先對着楊小七的屁股發狠地踹了幾腳,才扶着他回房,之後又換人給他沐浴,足折騰了大半夜,我才疲憊的躺倒牀上睡覺。
今晚我才知道,平時的楊小七睡覺是多麼老實規矩,每次都是我佔了大半個牀,他直挺挺地躺着,紋絲不動。可今晚醉得如一攤爛泥巴的楊小七,一會嚷着熱,將自己的褻衣解開,一會又蹬腿身腳,捶胸打拳。
一晚上他給了我好幾腳,我心裡琢磨着,他或許真的是裝醉賣傻,然後伺機報復我呢。
直到天矇矇亮的時候,我眼皮實在撐不住,昏昏睡去了。
大概是正午的時候,我才睡醒,可是頭還是疼痛難忍。睜開眼睛,看見楊小七一雙勾魂眼直直地望着我,唬了我一跳,大喊:“你,你這是作什麼呢。”
楊小七一臉嚴肅,眼底浮現悲慟的神色,跪在牀邊,一直默默地看着我。他的褻衣衣襟被他昨晚扯得已經開了大半個胸口,露出裡面紋理分明的肌肉,還有——
抓痕。
這應該是昨晚我抓的,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他,考慮着怎麼向他說“對不起”的時候,只聽,他輕聲道:“豆豆,對不起……”
我不明所以地側首望着楊小七。楊小七的眼神從悲慟轉而爲痛苦,一直盯着我的脖頸處,又一次低聲道:“昨晚……我……你……”楊小七低下頭,輕聲埋怨道,“昨晚你不該讓我喝那麼多酒的。”
我越發覺得奇怪,難道他知道我昨天灌他酒想套出實話的目的?可是既然知道,那罪人是我,他的態度應該很強硬纔對,怎麼過了一夜,竟像換了一個人,如此窩囊?
我正要開口說什麼的時候,楊小七從衣架上拿了一件長衫披在我身上,扶着我下了牀,讓我坐在一邊的木椅上,又喚綠月來收拾牀鋪。
綠月疊好被褥,抱着一堆衣服和一條褥子低着頭紅着臉出去了,我趕忙叫道:“綠月,那條褥子不是我昨天才換的麼?”
楊小七的眼神又從痛苦變成了同情,他再一次低聲道:“你看你還是個小孩子樣子,褥子髒了,當然是要換掉的。”楊小七嘆氣,自語道,“我做了這樣的蠢事,該怎麼向你那貌美如花的三姑交代?”
我眯了眯眼睛,實在不知該怎麼問楊小七了,想來是昨晚酒喝的太多,把腦子燒壞了?
以後的日子裡,我才知道楊小七的腦袋很有可能出了問題,因爲我能看得出他儘量在對我很好,並且,即使我說了什麼狠話,把他氣得夠嗆得時候,他還是忍着脾氣,輕聲和我說話。
楊小七如此,讓我委實很不適應。
這樣不適應的日子大概持續了有兩個月。
這日,我用過午飯,一個人信步走到琦蘭苑的長湖賞玩。遠遠地就看見一個緋衣少奶奶挺着肚子朝這邊走。
看到仙鳳兒,我的腦袋中一直在理她、程菡之、楊節度使和楊小七之間的關係。
假定郭雲銘說的一切都是真的,程菡之所屬的團伙要造反,如果我是程菡之,必定也是來到離京都遙遠,但又同樣富庶的城郡裡發展勢力,而駐守東錦國西疆三省七州的節度使便成爲我的首要合作人。
可是兩派合作,也有黑吃黑的嫌疑,於是程菡之便讓自己的下屬——曾經是伊香閣頭牌的仙鳳兒嫁到楊府。
楊大人默認這樣的關係,可是楊小七卻一直不大樂意納仙鳳兒爲妾,老說自己頭上那頂帽子的顏色被全郡的人恥笑。
如果是互相合作又互相牽制的關係,楊小七大可不必爲仙鳳兒的事犯愁,可是又爲何如此呢?
楊小七是否與我一樣,是一個什麼都不知,卻被牽連進去的人?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就是我和郭雲銘去崑崙墟巧遇仙鳳兒那件事。